安平无所谓,拿着手机调像素和画幅的占比。其实这几年她也不是全无他的消息,前几年带团的时候,北京一周跑一次都算少的,邹喻经常约她吃饭、逛街。
她偶尔会提起他,说他的工作,说他创业,说他好像在谈恋爱。总之模模糊糊能勉强勾勒出他的大体状态,偶尔他也会飞北京,邹喻见过他几面,回老家的时候安平还碰见过两次于毅,他也提起过王培清。
但是,不管是去北京,还是回老家,他们都没有遇到过。安平想过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她也没有多难过了。
却是没想到是今天这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毫无征兆地又见到了。
拍完厨房、客厅和主卧的照片,安平等着人从里面出来,好拍一下次卧然后收工。
里面的人很磨叽,安平拿着测距仪又大致量了下客厅的大小,看跟房本子上的出入大不大。
等了一会,她没耐心了,敲了下次卧的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吗?我还需要拍一下次卧的照片。”
她话音刚落,王培清开了门从里面出来,已经换掉了刚才的居家套装,穿一件带暗纹的衬衫,那一刻,他跟她记忆里的人也不知道是重叠还是彻底分裂。
安平不是特别愿意在心里装很多事的人,她习惯走一段丢一段。但是这么些年,过往发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让她在这一刻有那么一丁点慨叹时间流逝的怅惘。
安平指了指那间卧室:“其他我都拍好了,就剩这间卧室,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王培清站在她对面低头整理袖口,没有看她,表情看不出什么特别,他好像就是在接待一个普通的陌生的中介:“没什么不方便,你随意。”
安平进去,里面东西不多,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和一摞资料,她拍照,然后出来。
王培清已经站在玄关的位置穿好了鞋,套上了一件休闲的黑色外套。他的穿衣风格没变,简单干净。他好像一直都不爱在这些事上多费心思,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下楼。
一句话没有。
小区的保安因为之前送外卖的车撞到了小孩,所以不是本小区的业主车一律不让进。
安平把电瓶车停在了外面,她前脚走,王培清后脚跟着。
她诧异回头,但对方根本就没有跟她交流的意思。
她也不看他了,出了小区,往右边那颗大槐树下走,去骑她的电瓶车。
等她把车骑过来要汇入主路的时候,看见他视线幽幽盯着她。
奇奇怪怪。
安平没打算停,但他在她左右观察路况的时候开了尊口:“你去哪儿?”
安平回头看他:“有事说事。”
王培清看了眼她车后座,有点窄,他说:“捎我一段,有急事。”
瞧,变得能屈能伸了。
安平面露难色:“我上次载过的人,摔断了胳膊。”
王培清脸色瞬间拉下来了,但他什么脾气,就跟安平轴:“没事,断了医药费我自理。”
安平手上戴着手套,把跑到前面来的头发往后面拨了拨,上下扫他两眼,摇摇头:“不行啊。”
王培清皱眉,以为她还不愿意:“你这车金子做的,别人坐不成?”
安平心里的小人挥着拳,好家伙,光长了年龄,其他的是一点也没长进。她刚要怼回去,从安全闸门出来的车在摁喇叭。
她瞪了眼王培清,拧着把手要把车骑走,猛然,后座一重,她差点没撑住,车龙头左右摆了摆。
后座上的人恬不知耻:“走啊,没听见后面在鸣喇叭。”
安平回头,眼风在他脸上刮了一圈。边骑边说:“你这混得有点差强人意啊,我还以为你那么自信满满的要去南边,怎么着也要做一番大事业,到时候回来开个大奔,用你那车大灯闪我。”
什么鬼?王培清一脸无语,他手轻轻抓着她衣服,腿没有地方撑,坐着真累,迎着风说话,嘴也有点疼:“我不喜欢大奔,而且我闪你干嘛?”
“装酷。”安平说,“你反正肯定不希望我闪你。”
看着是精明了,但脑子里就那么点东西,晃一晃都响。王培清哼笑:“说的你好像多滋润似的,不是觉着这千好万好要留下来么,怎么没蹬着高跟鞋到元富大厦那占个带落地窗的办公室看夜景。”
安平靠边停车,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高帮帆布鞋,回头对后边的人说:“下车。”
王培清看她好像真生气了,低眉,语气也不是刚才那般:“不是你先开的头吗?这么小气做什么?”
安平晃了晃车身,但是身后的人纹丝不动。她头转到右边,侧身看着他:“这不着急去元富大厦碰碰运气,看人能不能给我腾一间带落地窗的办公室。”
王培清不跟她吵了,从安平车上下来,站到路边,俯视她:“既然这么着急,走啊!”
安平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下,要出发,想起手机里的相亲对象,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到两人的聊天记录,举到他面前:“这是你吧?”
王培清扫了眼,不说话,伸手拦车,还真有一辆空车停靠过来,安平被挤得往前挪了挪车。
“是我。”
他说完这两个字立时拉开出租车的车门跨上去,留了一股尾气给安平。
原本清爽干燥的秋日氛围被卷进了污浊,安平捂了捂鼻子,有点愤愤。
她每年出去带团,车上拉屎的人都见过,今天着实有点不体面,不体面,她提醒自己下次出门一定要看看陈妹婷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黄历。
今天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她拿着手机看着上面那个没什么特色,千篇一律的风景照微信头像点了删除。
王培清很快就知道安平把他微信删了,他这会正坐在元富大厦斜对面商场里的一家餐吧里,刚坐下狂灌了一杯水。
他点开安平的微信去看她朋友圈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变成了一条横线。
有病。
邵纪刚拉开椅子坐下,就听见王培清吐出来这么两个字,眉毛拧起:“你说谁有病呢?”
王培清收起手机,忽略这个话题,问他:“人招的怎么样了?”
邵纪把手里的资料扔给他:“别提了,这年头招个人跟相亲似的,你看上的吧,看不上你。你看不上的吧,又对你有意思。”
他反应过来,又问:“你别想糊弄我,你刚才骂谁呢?还有啊,你今天让我受宠若惊啊,什么时候跟我约见面不踩点,反而提前到了。刚才我进门服务员可告诉我你来了有一会了。”
王培清将他递过来的那一沓简历合上,往后一靠:“人慢慢招吧,我过几天出去一趟。”
“广州的摊子不是早处理干净了?”
“出去旅游,散散心。”
邵纪翻着菜单的手停下:“也是,休息一下。”
他是王培清一中的校友,大学两人也同校,在一中上学的时候两人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有共同的朋友拉着打过几次游戏。
后来有一次联机赛,王培清不在状态,坑了组队的队友,事后他给大家都补了装备,因为这事邵纪对他印象深刻。
大学同乡会的时候见着他真人,相处起来不错,就成了朋友,后来又一起从企业里面出来创业。走的坎坷,也坚持到了今天。
邵纪叫来服务员点了餐,点完他说:“先垫点,等会我们下去再看看厂子,要抓紧敲下来。梁璟傍晚落地,还要给她接风。”
梁璟是他两的学姐,医学部的。王培清跟她也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他和邵纪已经出来单干了一年的时候,梁璟才从医学院读完博刚毕业。
很快就被他拉入伙了。
那时候公司连个全职的研发专家都没有,兼职的看不到真金白银也不出活。梁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王培清问。
邵纪吃掉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水:“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她咋那么难伺候,我给她找了 n 套房子,每次发过去照片,她就两个字“重找”,”他摆烂,“我也不找了,我爸妈在环球中心给我留的那套房装好有段时间了,她爱住不住。”
王培清挑眉看他:“那不是你爸妈给你准备的婚房么?”
邵纪坦荡荡的:“我没那些讲究,到时候挣钱了,给我未来的女朋友再买一套就是。”
“豪气。”王培清笑。
邵纪不理会他看热闹的心情,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计划去哪,要不把我也捎上?”
“报的团,去长白山。”
第32章 chapter32 .前女友的现男友
安平下午看了几套房,又回公司一趟跟会计清了之前的账。
五点的时候她赶着去商场,挑了件三岁小孩的玩具,给钱同元的孩子。
是的,他结婚了。裴江南一毕业两人就结了,结婚没几个月孩子落地,成了同学里面唯一也是最早修成正果的一对。
好久前他就嚷着要给他们家小宝贝办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宴,预定了一家很出名的淮扬菜饭店。
安平买完礼物赶着去帮他布置。
那家淮扬菜距离元富大厦不远,在这座城市的核心地段,从元富大厦往西边沿着主干道走大概一公里多点就到了。
安平把车停在外面,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拎着东西进去。
大堂的水晶灯亮晃晃的,里面放着轻音乐,从饭店的外观建筑,到里面的装修,都是苏州园林式的和谐秀美,跟这座风风火火的工业城市出入很大。
服务员将安平引到电梯口,让她上了三楼。三楼的电梯口又有人等着接,等七绕八绕找见钱同元预订的包厢时,她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
“已经布置好了?”她进去,边脱掉外面的大衣边说话。
钱同元在考虑将那只巨大的星黛露公仔放在哪里合适,他闻言回头看安平:“你来的正好,你看看放哪里合适。”
屋子里除了钱同元,还有个人。但安平和他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钱同元也很知趣的没去打破这其中的平衡。
林东行原本在看餐桌边有什么东西是小孩不能碰的,想着提前一一收起来。他看见几米开外,安平将灰色的毛呢大衣脱掉搭在休闲区的沙发上,她厚实的长发在氤氲的黄色灯光下一点点落下。
他收回视线。
安平环视一圈,很认真思考了:“就让它坐在沙发上吧,那个心理学上不是说小孩子会觉得所有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你把她的“朋友”当人看她应该会高兴。”
钱同元哈哈笑:“你这什么狗屁理论,一套一套的。”
“不信算了。”
钱同元转头去问林东行:“林老师,你觉着放哪里好?”
林东行走过来,在沙发边站定,视线在安平侧脸上停留了几秒,说:“就放沙发上吧,挺显眼的,彤彤一进来就能看见,她应该会很高兴。”
钱同元左右看看两人:“行吧!”
安平看着满满一屋子气球还有各种摆件,问:“你几点来的,这么快就布置好了,我都没有出力气,等会都不好意思多吃了。”
钱同元将星黛露安顿好,皮笑肉不笑:“你会不好意思?”
“你说的我好像是蹭饭来的一样。”
“林东行,你见过她不好意思吗?”钱同元把问题抛给了林东行,纯粹是在一起惯了,他嘴一时间没把住门,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