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闪电撕裂夜空,照亮她伤痕累累的躯体。
她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纵是如此,仍赶不上受伤的速度。
蚀骨深渊下的阵法,隔绝了一切灵气,纵是有一储物袋的法宝,她也拿不出来,只能徒手去攀爬这直冲云霄的峭壁。
从醒来到现在。
她已不眠不休地爬了整整三天。
也正是这不算长的三天时间里,让她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很多异常之处。
她可以不眠不休地去攀崖,丝毫感受不到疲倦。
她可以不吃不喝,完全感受不到饥饿。
她甚至……
甚至,已经无法感受到疼痛。
手和脚早已被岩石磨损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她在脑海中排列过无数种可能。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死了,但又没死透。
活着,却只有大脑与肌肉在正常运行。
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她如今,只想爬上去……
雨还在不停地落。
不断冲刷着陡峭的山体。
她一脚踏空,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坠落。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被摔得七零八落,又亲眼目睹自己在这场暴雨中复活。
她仰头望着黑洞洞的天。
任由冰冷的雨水砸落在自己脸上。
从前,她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有人过得这么惨?
明明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改变现状。
直至现在,她才明白。
是老天根本就没打算给那些人留活路。
同样生而为人,有人家世好,气运好。
即便什么都不做,都有机遇主动送上门来。
而她,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往上爬,是痴心妄想;听天由命,是自甘堕落。
可你说,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只能站在那里任人鱼肉,任人宰割,任人践踏?
凭什么她就非得认命?
倘若连谢砚之柳月姬这种人都能修成正果,那么,天道究竟是谁的道?
她不甘心!她不服气!
.
一连下了十天,这场雨终于停了。
颜嫣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已彻底愈合。
拼凑好不到两息,她便已做好继续向上爬的准备。
失去雨幕这道天然屏障,那些秃鹫皆盘旋在天际,虎视眈眈地盯着颜嫣。
只盼着她能从悬崖坠落,好饱餐一顿。
颜嫣视若无睹,继续往上爬。
这回,她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比上次多爬了近百米之高。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一举登顶。
最后因为力竭而摔了下去。
时刻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秃鹫纷纷向下俯冲。
蜂拥而上,想要争夺最肥嫩的那块血肉。
异相再次发生。
沾到颜嫣血肉的秃鹫一如五十年前那群虫豸般“嘭”地一声炸开。
鲜血再次聚拢,回到颜嫣体内。
此刻的她意识无比清醒,满脸震惊地看着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
她心脏“砰砰砰”一通乱跳,如击鼓雷鸣般高亢。
五息过后,她终于平复好心情。
与此同时,脑袋里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是否能用意念去操控那些血?
出乎意料的是。
她成功了。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神通。
她压制住心中的狂喜,躺在地上静静等待身体愈合,准备第三次“攀岩”。
第三次攀上悬崖时,仍有秃鹫埋伏在空中,等待她坠落。
颜嫣心中早有打算。
悠悠收回落在它们身上的目光,咬破食指,主动发起攻击。
渗出她指尖的每一滴血皆化作箭矢,“咻”地一声撕裂夜幕,贯穿那些张牙舞爪的秃鹫。
她静静挂在峭壁之上观察着。
三息。
她只用了不到三息的工夫,就杀光了所有秃鹫。
那些杀人无形的血箭,亦在她的意念操控下重新渗回指尖,一滴都没浪费。
刺骨的山风拂过面颊。
颜嫣仰头,望了眼天。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头顶便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一缕光刺透夜色,漫了进来。
奈何那缕光着实太过微弱,转瞬即逝,不过须臾,天幕又恢复成墨汁般黏稠的黑。
颜嫣收回目光,缓缓勾起唇角。
够了,哪怕只有一丝光,于她而言,都已经够了。
她展开双臂,向后仰倒,放任自己往下坠落。
这已是她攀爬的极限。
下一次,又将重新来过。
可那又怎样?
她双眼直勾勾望着天,仿佛要洞穿这无尽的黑暗。
她会爬上去的。
落地的瞬间,她如往常一样被摔得四分五裂。
血色翻涌,再次包裹住她残破不堪的躯体。
这次她爬得更高,摔得更碎,修复时间也理所应当地更长。
可是没关系。
她如今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一次不行。
那便一千次,一万次……
只要她的意识未消亡,总能爬上去,你说是不是?
.
同一片夜幕下。
不知不觉间,谢砚之又走到了那树紫藤花架下。
他今晚又失眠了。
确切来说,自颜嫣死后的这五十年,他都未再睡过一个好觉。
养成一个习惯很简单。
想要戒掉,却需抽筋拔骨。
春日里的雨水总来得这般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