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羡川大概是刷到新闻, 连解释都懒得听,表现得很冷漠、不耐烦、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或者,也许,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只是恋爱前期,我们都只能看到对方的好,下意识忽略很多问题。”
两个人虽然是鸡同鸭讲,但是南初明显get到阮栖的情绪,沉默片刻后,安慰她:“下班后姐妹儿带你逛街,发季度奖金了,勉强能送你条裙子,到时候再请你吃顿大餐,听你倒倒苦水?”
阮栖就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想了想,“买裙子跟吃大餐就算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南初说行。
阮栖下班时,想了想,作为秦羡川女友的角色,即使秦母再怎么不喜欢她,基本礼数,她至少应该跟她打个招呼再走。
于是她换了衣服,在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打算看一眼秦母再走。
她本就是医院的医生,进入秦母的病房区倒也不需要登记,到走廊时,还遇到值班护士,对方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阮医生,来看秦太太?”
“嗯。”阮栖点点头。
对方就笑着说:“秦太太正说要出去散步呢,您可以带她到处走走。”
阮栖想了想,秦母不一定乐意,但还是微微一笑:“好。”
阮栖走到病房门口,大概是小护士出来时门没关好,里面很明显传来秦父秦母的声音。
“我们家好歹也算书香世家,清清白白做人的,羡川再怎么样,也不能有个作风有问题的丈母娘。”
“我都打听过的,她妈妈当初还没离婚就跟院长勾搭在一起,这种人能养出什么好女儿。”
“我看这姑娘挺知书达理的,你看为了你的病,忙前跑后的,你那么挑剔做什么?”是秦父的声音。
“我挑剔点儿怎么了,儿子我养成这样容易吗,我们羡川从小到大,哪样不优秀,谁提他不竖大拇指,什么样的姑娘挑不到,干什么要找个作风有问题的亲家。你看新闻没有,不是那些小护士在偷着聊,我还不知道,当街就跟男人牵手,把我们羡川的面子放在哪里了?”
“哪里就牵手了,我看着挺正常的,就是出于那种环境下,被人拥着逃出包围而已。”
“老秦,你别跟我打岔,你想娶个媳妇儿天天在新闻上挂着?”
秦父没说话。
“我的病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医生说了,良性的可能性很大,我要不寻思着拿这个病做借由头,你儿子还不一定要我来,我都想好了,早点把两个人掐了,别等忽然给你挺个大肚子什么的,这种姑娘什么做不出来的,我心态年轻着呢,可不想累死累活跟人当奶奶。”
阮栖敲了一下门,房间内的声音顿时停住。
秦父以为是护士,说了声:“进来。”
阮栖推门而入。
秦父脸色顿时有点窘迫,清咳了两声,也不知道秦母的话阮栖有没有听见,但是不听见的可能性为零。
阮栖手上还提着水果,她表情很淡,也没有要放下水果的意思,幽幽望向病床上的秦母。
秦母脸色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刚才有点激动,跟丈夫的对话,嗓音有点大,她刚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就听阮栖不咸不淡道:“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我也从没有听过真正的书香门第人家,会在背后刻薄的肆意的评判别人的。”
“我妈妈您没见过,她也没空见您,她平时主持家务就很辛苦了,不像您有功夫说人是非。”
“至于我本人有没有教养,也不在乎您怎么评判,就您那点儿心眼,我觉得不够客观。”
“我跟秦羡川八字没一撇,您就甭操心了!”
“既然不急着检查,就把病房退了吧,浪费公共资源,也不太像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自诩的教养。”
她说话的口吻平淡如常,不激动也不过分加重语气,但就是顺溜,且容不得秦母插嘴,几句话就把秦母保养得娇贵的一张脸刺激得青白交加,胸脯起伏,跟要晕厥过去似的。
阮栖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反应那么大。
结果回头一看,秦羡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清隽的一张脸黑如锅底。
秦母立刻演起来:“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女朋友,我还病着呢,她就敢到我病床前刺激我。”
秦羡川拉起阮栖的手往外走。
他手劲儿很重,阮栖被他拉了几步,就觉得疼,甩开他。
秦羡川气得都有些发抖:“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在我妈面前说这种话,阮栖,你以前的温柔体贴都是装的吗?”
阮栖看他一眼,那一眼,像是觉得他陌生,她没他那么激动,反而淡淡的:“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到底装不装,你都不确定,是你太失败,还是我太失败?”
秦羡川气到无语,一时琢磨不过来她话里有话,脑门儿都直疼,只能说:“你现在跟我妈道歉,我们的事慢慢再说。”
阮栖忽然笑了一下:“你先让你妈妈客气地跟我先说声谢谢吧,又不喜欢我,在背后编排我,又想享受我给她提供的便利,她什么都想占着,会不会太贪心?”
秦羡川眼底有种无奈,好半天只能示弱地说:“阮栖,我妈还病着。”
阮栖没说话,她手机响了,是下班顺路来接她南初。
阮栖就说:“你自己问问她的病吧,我先走了。”
说完,真的毫不犹豫的离开。
阮栖坐上南初的副驾驶时,手上还拧着那袋水果。
南初看了一眼,意外有些惊喜:“你这么抠,居然舍得给我买水果?”
阮栖说:“我对你一直很抠吗?”
“你对谁不抠啊?对你自己最抠。”
阮栖:“……那你拿去吃吧。”声音有点闷。
“真给我买的水果啊?”
‘’垃圾桶里捡的。”这话不假,她当时气得很想扔垃圾桶的,但是转而想想,苹果跟香蕉是无辜的,有什么错?
拿给白眼狼才是错!
南初:“……”她才不信,但是明显感觉阮栖心情不爽的样子,她也不敢多话,只能问,“去哪儿?”
阮栖把地址给她。
是一座新楼盘,在秦羡川上班的cbd和博雅医院的中间段,不算豪宅的性质,但是因为坐落的位置很好,目前的售价是9万多一平。
南初光看售楼部的样板房和销售对整个楼盘的讲解规划,就觉得房子非常不错。
而且它一期已经建好,目前在售的四期楼盘,售楼小姐还带他们去一期参观。
等售楼小姐介绍完,阮栖跟南初坐在一期楼栋的了绿化带里,无所事事,有点傻坐着的模样。
“你打算买房啊?”南初觉得,即便售楼小姐说得舌灿莲花的,但是9万多一平的房价,依然是她这个社畜高攀不起的。
阮栖显得很安静,她看了身旁的南初一眼,娓娓道来的说:“我确实有购物症的瘾,南初,我现在最想买的就是这套房子,一期其实开发商留有几栋现房,位置很好,唐骁的朋友说完全可以帮我拿到一个内部价。”
“我本来想跟秦羡川商量的,我们可以各出一半首付,我自己肯定是不够的,但是我也不会占他便宜,我有存到一笔钱,足够一半的首付,我想我可以跟他一起建立一个家庭,过点普通的,努力还房贷的生活。”
“这个房子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跟秦羡川的,可能比不上我现在住的单身公寓,但是是我自己的,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回,南初,可能在你看来,我开车豪车,住着最高档的公寓,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但是其实我跟你不一样,累了、倦了,再破旧,你也有个可以回的筒子楼,我妈妈结婚的时候跟她现在的丈夫签过婚产财产的协定,她看似拥有很多,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她也只是在丈夫面前讨生活而已。”
“几年前,我妈妈发现叔叔出轨了,她当时精神状态很差,非常没有安全感,我有劝过她跟对方分开,她打了我一巴掌,说她会因此一无所有,打完她自己也很心疼,抱着我哭。我那个时候跟我的前任处于冷战阶段,我们分手很草率,但其实是很多因素累积的结果,他是不婚主义者,就算那个时候不分手,最后也一定会分道扬镳,所以后来我想通了,也就没什么可惜跟怀念的。
“前任对我其实很好,他是真的把我宠坏了,但我偷听到他是不婚主义者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很难过,后知后觉得发现他从来没跟我谈论过类似婚姻的问题。”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他养的宠物,自尊心根本的受不了,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但除了喜欢他这件事,我本身并没有足以跟他匹配的地方,而且他对感情很淡,可我那个时候喜欢他,非常上头的那种喜欢,甚至我觉得要是我那个时候不跟他分开,我说不定依然会很没有自尊心的去求他复合。”
“这种喜欢里,到后期掺杂了物质,他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最夸张的时候,这样小区的两三套房子我都输过,有一次我们吵架,我气得把那些东西全部打包扔掉,扔完我又屁颠屁颠地去捡回来,因为太贵了,我舍不得。晚上我们和好的时候,他笑话我,问我到底是舍不得这些东西还是舍不得他,我傻乎乎的说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他也不生气,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生气。”
“可是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把他给我买的所有东西都捐了,有八位数,捐完好像就证明其实我舍不得的是他一样,现在想一想,真是傻气,也不知道是证明给谁看,他那个时候已经出国了,他是真的没有半点留恋。”
“遇见秦羡川是意外,我那个时候被我叔叔逼得很紧,我妈妈被他说动,也让我考虑跟一位40多岁中年男子交往,对方离异,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这种事圈子里很多,有钱人的联姻你可能觉得是夸张,但其实就是真相,以婚姻作为资源互换,我不太想当别人的后妈,所以找秦羡川冒充我男友,我叔叔不至于太过份,就没有管我。”
“秦羡川那个时候很可爱的,他来医治智齿的时候,偷看我时耳根会发红,后来做假情侣,每次约会见面,他会偷偷写下关于我的很多细节,非常细心,我那个时候觉得他非常难得,我想以后就算我要组织家庭,肯定是秦羡川这样的,不算很富,但是有教养,精神富足,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我想象的跟他一起组建家庭的生活都是美好,所以他那天因为我觉得我跟唐骁过分亲密,把酒瓶砸在我脚边的时候,我真的很难接受。”
“南初,你说,是因为他变了,还是只是我把他想象得太美好,其实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被我的幻想美化了而已?”
南初没有回答。
阮栖的口吻很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带着一丝天真,全程的叙述冷静平淡,像个局外人。
但是南初能够感受到她的悲伤,那种悲伤感染到她,害她也一块儿默默的红了眼眶。
第53章
南初带她去巷子里吃馄饨。
其实没有必要, 距离有点远,但是南初一定要带她尝尝。
馄饨是家路边摊,坐落在旧城区, 南初说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没钱租房子,住家里又太远,就只能找公司附近近一点儿, 房租便宜的地方住。
那个时候她天天加班, 加完班11点多回来,路上基本都没什么人了, 她们小区治安不好, 路灯老是坏,她有时候还需要开手电筒。
但是每次回来, 这家馄饨摊的灯泡总是亮着,老板是南方人, 带着老婆孩子在这儿摆夜摊, 他老婆卖馄饨忙空的时候就指导孩子写作业。
南初有时候有时候觉得他们一家人很辛苦,有时候又觉得很温馨。
“我刚毕业的时候,工作能力很差,动不动被骂哭,老板每次看我下班,就给我煮婉馄饨,我有好几次觉得被人尾随, 跑到这里就觉得安全了。”南初把海鲜味的推到她面前。
阮栖就有羞赧:“你这样一说, 就显得我很矫情, 至少我毕业到找工作都还挺顺利的,没有被导师骂哭过。”
“所以啊。”南初把勺子递给她, “你再看看老板跟老板娘,这年头,哪家没有点儿糟心事,我妈还天天催我婚呢,催得我都不敢回家。”
阮栖有点明白南初的意思。
夜风幽冷,碗里的混沌白胖可爱,冒着腾腾的热气。
阮栖咬了一小口,味道不赖。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得很糟心的时候,就来这里点一碗,坐半小时,想一想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然后跟自己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爱谁谁吧,老娘牛逼着呢,只会越来越好!”南初大概是饿了,舀了一大口到嘴巴里,被烫着了,嘶啊嘶的。
阮栖笑了一下,被南初这种混不吝的乐观气质感染。
大概是入秋了,天气冷,路边摊没什么生意。
小推车的灯光熹微,但莫名让人觉得暖心。
阮栖就想,好像确实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房子暂时买不了就算了,她再慢慢存钱,秦羡川更多的也是合适,她觉得合适,于是强迫自己拼命的去喜欢,真的要分手,她其实也没那么剥皮抽筋般的难受,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阮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被南初安慰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是周六,她没去医院,难得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