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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拉罗舍尔伯爵显得有些失望,他眼里的火焰黯淡了下来。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些唐突了——是的,您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考虑,即便我要退出政坛,我也会把所有的事情料理完毕以后再离开。”
  吕西安松了一口气,“您什么时候从伦敦回来?”
  “大概一个月后,我会在选举日之前回来的。”他握住吕西安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这一次我会记得写信。”
  “希望等您回来时,我能让您见证一场胜利。”吕西安看着伯爵站起身来,重新整理着有些乱了的黑领带,于是他也站起身来,帮对方整理起胳膊上的黑纱。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伯爵轻轻吻了一下吕西安的额头,“我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您想干,就没有您干不成的。”
  他伸出双臂,抱了一下吕西安,“再见。”而后他转过身去,径直走出了书房。
  吕西安走到窗前,擦了擦窗户上结的一层白雾,他看着德·拉罗舍尔伯爵登上了马车,心里却在想,若是伯爵今天坚持要他给出一个结果,那么他八成是会答应的。而伯爵最终还是表现出了一个绅士的气度,没有死缠烂打,这对于他来说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第163章 新年
  德·拉罗舍尔伯爵第二天就搭乘从巴黎北站开出的最早的一般火车去了伦敦,他此次离开巴黎十分低调,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而在伯爵离开之后,1888年的最后一周也就像飞驰的列车一般,过站不停车地一路甩站而过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下午,勤勉的布朗热将军在协和广场举行了本年度的最后一场竞选集会。无论是冬日的寒风还是新年到来的气氛,都没有折损将军支持者们的热情——接近三万人出席了将军的竞选集会,这样的号召力是当代的任何一个政治人物都不曾享有的。
  集会结束后,吕西安乘车回家,冬天的太阳下山的实在很早,玫瑰色的光晕已被青蓝色的暮霭所取代,空中形态各异的云也变成了天幕上的大片黑色斑痕。
  当他的马车出现在街口的时候,镀金装饰的府邸大门就打开了。当马车驶入庭院时候,吕西安看到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正停在院子当中,两匹拉车的骏马不耐烦地咬着嚼子,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阿尔方斯的马车。
  “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来了吗?”他下车时,对着赶上前来给他开车门的仆人问道。
  “是的,先生,”仆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伊伦伯格子爵先生是三刻钟前到的,他在楼上的小客厅里等您。”
  “谢谢您。”吕西安点点头,将帽子和手套脱下来扔给仆人,走上金碧辉煌的大楼梯。他每登上一级楼梯,楼梯尽头悬挂着的巨大水晶镜子当中的身影就变的越大,他看着镜子当中的美男子,感到自己果然如同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出类拔萃。
  他来到二楼的小客厅,果然看到阿尔方斯正坐在对着门的沙发上,银行家将脚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手里拿着一本金融杂志,正在随意地翻看着,完全是一副宅邸主人的做派。
  “您可终于回来了。”阿尔方斯将手里的杂志一卷,扔到沙发的一角,“我等您快一个小时了。”
  “我以为您还在南方呢。”吕西安回答道,“您是什么时候回巴黎来的?”
  “我昨天这个时候还在戛纳呢,但是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回来的话,您恐怕就只能和亲爱的布朗热将军一起庆祝新年了。”阿尔方斯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鬼脸,“所以您看,我就回来了。”
  “真令人感动。”吕西安翻了个白眼,但他的确是感到有些开心的。
  “请原谅,我擅自让您的厨子去准备晚餐了,这样您一回来就能够用餐。”阿尔方斯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这只不过是虚伪的客套罢了——当然作为出资人,银行家也的确有资格这样做。
  他们在餐厅里一起吃了晚餐,厨房准备的餐点一如既往地丰盛,海鲜,肉类和蔬菜都是从温暖的南方用火车送来的新鲜货,而餐后的水果包括草莓,樱桃和蜜瓜,都是在玻璃暖棚里培植的,配上咖啡和白兰地,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吕西安喝了一杯白兰地,这顿极好的晚餐下了肚,让他顿时有了一种飘飘然之感。他从果盘里拿起几个樱桃,用手送进嘴里,酒精让他的脸上泛起晚霞颜色的红晕,他的额头上冒出来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像是被潮湿的风吹过的稻草,沾在他的头皮上。
  阿尔方斯将雪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他透过蓝色的烟圈看着吕西安,如同是在卢浮宫的走廊里仔细观赏一幅新展出的画作。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站起身来,走到吕西安身边,擦了擦年轻人嘴角沾上的汁水,又把手帕折叠起来,轻轻擦拭着那象牙色额头上的汗珠子。
  “您这样不注意的话,会着凉的。”
  “那有什么关系?晚上我又用不着出门了。”吕西安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恰恰相反,”阿尔方斯把脏了的手帕又放回到衣兜里去,“我们大概在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就要出去。”
  “去做什么?”吕西安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外面这么冷。”
  “我准备了一点有趣的东西。”阿尔方斯故弄玄虚地摆了摆手,“我觉得您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