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断连,neo大致搜索了一下埃德温的位置,却发现依旧无法定位,看来楚辞为了隐匿行踪已经退出了星网。
她从卧室里出来,西泽尔已经离开了,沈昼安详地躺在沙发上,见她出来了,脖子才稍微动了动,犹如一条诈尸的咸鱼。
“今天晚上吃什么?”沈昼问。
neo道:“随便。”
“卷卷虾?”
“这是小林的最爱,不是我的。”
提起小林,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沈昼喟然道:“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庆幸雾海和联邦的星网有壁。南枝和冯他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neo问:“你打算瞒着他们?”
沈昼懒洋洋道:“也不是我想瞒着他们,埃德温这不是被小林带走了么,我想通讯也没法传输,你说不是?”
neo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琉璃一般的绿眼睛中满是嘲弄:“你说这话是在质疑我的技术?”
沈昼摸了摸鼻子:“哪有,我只是不想让南枝担心罢了。”
neo抬起脚提了提他搭在沙发扶手的小腿,沈昼立刻心领神会地收了腿,neo坐在了他旁边,半晌,道:“所以晚上到底吃什么?”
沈昼笑了笑,感慨道:“也就只有咱俩还有心情讨论晚上吃什么,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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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青鸟社的记者刘洋来说,今天注定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天。虽然不知道自己作为大星际时代即将被淘汰的信息记者,以后还会不会遇什么波澜壮阔的大事,但是他想,就算再遇到别的事情,他应该也不会过分惊讶了。
今天是“锡林案”庭审的最后一天,这个时间一直都是他负责跟进,上次的直播也是他一手组织的,当时直播间的人数超越了《快讯》栏目的历史峰值,因此今天一大早他再次来到法院门口蹲守,只是这次没有开直播,他想等庭审结束后,对庭审的关键证人,或者是任何一个案件参与者,只要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就行。
结果还没等到庭审结束,他专门携带的无人拍摄机就忽然自己启动,飞进了法院里!
作为记者,什么地方能拍,什么地方不能;什么地方能进,什么地方不能,他再清楚不过。他和助手慌里慌张地去追无人机时,终端里却弹出了庭审的直播影像。
……总统担任辩方律师……忽然出现的神秘证人…… 勃朗宁逆风翻盘被宣判无罪?!
就在他兴奋于这些素材已经足他写完这种所有的栏目内容时,楚辞抬起了枪,在法庭上杀死了勃朗宁。
刘洋在终端光屏前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呆愣着偏过头,发现助理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神情,而不仅仅是他,所有看见这段直播影像的人,几乎都是此类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反应。
什么?
他杀了勃朗宁?在刑事法庭上,当着法官的面,枪杀了基因控制局局长勃朗宁?!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是雾海的军火贩子,赏金猎人什么的?
这是什么新型犯罪宣言吗?雾海的军火贩子都长这样?他是不是疯了!
没有人知道庭审影像从何而来,但短短几分钟之内,这段影像已经传遍了整个星网,整个联邦。
刘洋还沉浸在自己目睹基因控制局局长被枪杀的震撼中时,就被法警以“擅自闯入司法重地”为由扣住,送进了法院的调查室。
而在被法警教育了半个小时后,他和助理终于被释放,等他从调查室里出来,却正好赶上了法官离开法庭,刘洋记得法官的脸,他就是“锡林案”的审判长!
刘洋不顾身旁还有法警,冲过去将自己拿到手的终端怼到法官面前,激情洋溢地问:“法官先生,请问您对刚才的案件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没有问完,他就在被法警制住。
但是他的终端牌照功能却是和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绑定的,只要他点击上传,刚才的照片就已经发送出去。
在庭审影像被大范围传播的情况下,这几张照片将为他收获巨大的流量——
和为期半天的违法教育。
等到他离开法院的调查室时,天已经快黑了。助理还在蹲在法院门口等他,手里拿着刚从法院警卫处领回来的无人拍摄机。
“怎么样?”刘洋问。
“丽萨姐中午就开了直播,但是其他社也都开了,我们的阅读量和在线人数不算多。不过洋哥你那几张照片阅读量很高,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刘洋心想果然如此,精神立刻一振,对助理道:“回社里,今晚不睡觉了,连夜开直播,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放过!”
……
“大家下午好,我是青鸟社旗下《快讯》报道组的刘洋,不管在星网的哪个角落,你一定读过我们的电子刊——相信大家对我已经比较熟悉了,对没错上次在法院门口的那个记者就是我。为什么今天这么晚才上线?社交个人账号上那几张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当然是我拍的,就是因为那几张照片我才被法警抓进去了,
“哈哈哈当然没那么严重,只是批评教育而已,法警的态度也都很好。那几张照片就是在敏斯特大区法院拍的,照片里的人也就是‘锡林案’的审判长……但是很可惜没有得到法官先生的回答。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件案子调查局已经介入了,因为我拍照片后没多久法官就被穿着调查局制服的的人叫走了,应该是问询什么的……开玩笑,当众枪杀联邦重要官员,一定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吧……”
报社的直播间里、论坛上、社交媒体上,所有能发表言论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谈论同一件事;乃至是街上、夜市里、小酒馆里,同一件事被无数不同的人反复猜测、质疑、断定……
“《联邦刑法》第三百一十六条,故意杀人且造成恶劣影响的,判处无期徒刑——”
“这算恶劣影响吗?不会因为死的是联邦高官就重判吧,不会吧不会吧?”
“当众杀人这还不叫恶劣影响?那个叫林的家伙一定是个疯子,正常人就算要杀人也一定偷偷摸摸生怕被发现,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一定心理变态!”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常人不会杀人?”
“穆什一定和勃朗相勾结! 官官相护,要不然林为什么要当庭杀人,就是因为法官宣判勃朗宁无罪,他才杀了勃朗宁的!”
“如果他是因为勃朗宁被宣判无罪才动手杀人,那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他从一开始就想杀人了吧……”
“他真的只有二十岁吗?我同学的女朋友还说在科技大学校园里见过他,这种人去大学校园做什么的?!”
“当然是去上学的……他是北斗学院毕业的,而且本届优秀毕业生,北斗学院官网上都有他的照片和简历——新生179基地训练比赛第一名、大学生创新项目比赛第一名、三校机甲联赛第一名、毕业就是少校领衔,还参与过边防军深空远航探索任务,你说他去科技大学做什么的?”
“我的天……”
“妈呀大佬!”
“天哪为什么,如果他不杀人,前途无量啊。”
“你们要不要想想他为什么要站出来作证?以为勃朗宁谋玩忽职守,害死了他们星球上的所有人!结果勃朗宁还被宣判无罪,如果是我,别说杀了勃朗宁,生吞他都有可能。”
“可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啊,且不说法庭已经判勃朗宁无罪,就算勃朗宁真的有罪,再上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人?”
“庭审时候那个叫张志和的证人都说了,他是雾海的杀手!他杀过很多人——”
“建议复读,人家说的是赏金猎人。”
“雾海真的有这个职业吗……”
“有的,我去过雾海,林不仅是雾海悬赏墙第一的赏金猎人,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军火商,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但没人见过他。”
“楼上装的吧。”
“……别人没去过雾海,你也不能把人当傻子吧?”
“可是他开枪前自己也承认了是雾海的赏金猎人……说自己杀过很多人。”
“对对,而且看他杀人的样子好可怕,竟然一点也不犹豫,甚至还在笑!开枪后也不慌张,这,这真的是第一次杀人吗?”
“恶魔吧,杀人的时候还笑。”
“也有可能在机甲模拟训练时练太多了?把勃朗宁当成系统里的虚拟障碍物?我看过他的操纵影像,好家伙我愿称之为神。”
“笑死,基因控制局局长狂怒。”
“可他就是杀了人啊……”
“诶?没人讨论他其实是个男生吗?看着真的太像女孩了吧,不会是女装大佬吧?”
“人家爱怎么打扮怎么打扮,关你什么事?”
“而且最后总统先生也证明了,他的基因编译码就是假的吧……说他爸爸是联邦叛徒什么的。”
“没人在意勃朗宁最后说了什么吗?他说林的父亲是他的敌人啊喂,按照他们的对话推断,勃朗宁应该杀了林的父亲吧?”
“最后那个证人,杰奎琳·穆赫兰什么的,她和西泽尔·穆赫兰是什么关系?”
“穆赫兰是陆军元帅吧……”
“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总统都亲自去做了辩方律师,我记得小穆赫兰也是边防军的高级军官吧,他都愿意给林作证…… ”
“他们俩是情侣吧,据说有人在科技大学校园里见过他们手牵手。”
“我去!”
“真的吗,展开说说。”
“你们真恶心,那可是杀人犯,祝你们以后也遇到像他这样的杀人犯。”
各种各样的言论如同雪崩般在星网上横冲直撞,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或者真假已经所谓了,故事的版本换了个七八百个,各个网络侦探将庭审影像逐字逐句,逐帧逐画进行分析、推断,意图还原出那虚幻的真相来。
而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故事情节迷彀中,真相是什么,反而无人在意了。
……
“姓名?”
“西泽尔·穆赫兰。”
“工作职位?”
“联邦边防军第一集团军驻军部参谋长,准将军衔。”
“你和嫌疑人林是什么关系?”
“恋人。”
调查员呆愣地抬起头:“啊?”
西泽尔看着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未婚夫。”
调查员:“啊!”
旁边的记录者用胳膊肘戳了戳调查员,他很快调整好工作状态:“你知道他的武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不知道。”
“那他是如何带着枪逃脱法院的安全检查的?”
西泽尔道:“他是登记在案的特性基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