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倦的少女躺在躺椅上, 睁开圆而媚的眼眸,望向眼前的绝色佳人,嗓音也是懒懒的,拖着绵长的调子:“小鱼来了呀,是哪里呀?”
“九重宫。”谢瑜回道。
他莫名笃定牧晏会感兴趣。
牧晏闻言瞬间坐来起来,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谢瑜:“小鱼,真的能进九重宫吗?不是说寻常人不能进去吗?”
“今日是皇上的生辰,九重宫里按照惯例举办晚宴,大臣可以携带家眷进宫赴宴,我家中兄长在荆州驻扎,父亲最近在陇西无法及时赶回来,就由我代替父兄参加宴席,我可以带你进宫。”谢瑜耐心地替她解答。
牧晏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具体日期她不记得,但沈照寒的生辰好像是在夏日,以往他的生辰宫里确实有在举办宴席,很是热闹。
但牧晏犹豫了一下,有些别扭地问道:“那你二哥谢幸川呢?他也不参加宴席吗?”
如果谢幸川也参加宴席,也就意味着牧晏和谢瑜要跟着谢幸川进宫。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交集,上次他让她吃的亏她可还记得呢。
谢瑜听到牧晏提谢幸川,脸上笑容淡了一些,不动声色问道:“晏晏提我二哥做什么,他有公务在身也参加不了宴席。”
牧晏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了,眼睛弯成了勾人的月亮,“好耶!我这就去换身衣服跟你去九重宫,我提你二哥就是比较怕他,我听人家说你二哥很凶很不好惹,我还挺害怕的。”
谢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他下意识想要辩解几句。
某种程度上他就是谢幸川,如若牧晏害怕谢幸川也就是在害怕他。
以后牧晏若是和他在一块,定然是也是要和谢幸川在一块的。
谢瑜既不希望牧晏喜欢谢幸川,但也不希望牧晏对谢幸川有太多偏见。
至于现在牧晏名义上的未婚夫祁韫,谢瑜并不认为他能活到和牧晏成亲那日。
“晏晏,你不要相信外界的流言蜚语,我二哥他人其实挺好的,虽然确实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但从未有女子近过他的身,你不要误会他。”谢瑜几乎是迫切地向牧晏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牧晏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忍不住嘀咕道:“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的吗?你二哥居然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告诉你,更何况你二哥都去那种地方了怎么可能还是干净的。”
谢瑜一时语塞,无法立刻回答牧晏。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晏晏,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换衣服吧,不然错过进宫的时间就不能进去了。”
牧晏果然就不问了,而是开心开心地去屋内选件漂亮衣服换上。
谢瑜就这样站在原处,风吹动他云鬓上的步遥,他低头望着莲塘里自己的倒影,眼底慢慢闪过深深的厌恶。
月色初上,九重宫燃起了华灯,偌大的九重宫顿时亮如白昼。
马车并不能进入九重宫,牧晏和谢瑜一同下车,随着其他进宫的臣子往举办宴席的地方慢慢步行。
牧晏换了一身水绿绣月季蝴蝶藕丝裙,水绿的裙装广绣上绣满了大片的金蝶,栩栩如生,好像随时就要翻飞而出,谢瑜后来居上又替她重新梳了少女的发髻,上面簪了几根金灿灿的簪子,眉心的朱砂痣又带了一点艳,称得她灵动又贵气。
谢瑜是一身宽大白色纱衣,云鬓高挽,发髻上简单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腰间玉佩璎珞,清脆悦耳,整个人如同无暇的白玉,从内到外雅到极致。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瞬间夺去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今日能进宫的大部分都是朝廷的重官,即便是不知道谢瑜的真实身份,但一看她与谢幸川一般无二的容颜,也就知晓她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全都又默契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纷纷避开让道。
下一刻,一身穿锦袍的英俊少年郎君打马穿过了长街,从大臣们身旁疾驰过,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牧晏只顾着和谢瑜说话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还好身旁的谢瑜及时把她拉到身侧,才让她幸免于难。
牧晏半倒在谢瑜怀中,不停地大喘气,脸色有些发白。
谁能想到还有人这般肆无忌惮在宫里策马飞奔。
谢瑜夹杂着薄怒的声音响起,顺便告诉了她答案:“周予知,现在下马道歉。”
牧晏听到周予知这个名字瞬间回想起来了。
原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态度傲慢,甚至当时她是贵妃都不把她放眼里的少年将军。
真是冤家路窄。
牧晏心想谢瑜大概率是叫不动周予知的,毕竟周予知的目中无人她可是历历在目。
但没有想到的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君拽着缰绳把马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态度诚恳:“抱歉这位姑娘,我没注意到前面有人,你受伤了吗?我带你去太医院去请个太医给你看看?”
牧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俊美的少年郎耳根通红地看着谢瑜,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谢姐姐,在皇宫里骑马是陛下允许的,我真的没有看到你们走在前面,下次我肯定不骑了,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吓到你朋友的。”
谢瑜神情依旧冷淡,他没有理会周予知,反而问牧晏:“晏晏,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你和这位周将军认识吗?”牧晏看了看周予知,又看了看谢瑜,瞬间想到了那个当初周予知很是宝贵的桃花络子。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只有几面之缘,并不是很熟,你要是无事我就放心了。”谢瑜替牧晏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目光温柔,眼底都是她,三言两语撇清了和周予知的关系。
牧晏瞬间了然,之前她还真的猜对了,周予知果然是单相思。
不过喜欢上小鱼也不是很奇怪,毕竟小鱼这种绝代风华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
“小鱼你对我可真好。”牧晏抱着谢瑜的胳膊,蹭了蹭谢瑜,语气亲昵。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把周予知忽视个彻底。
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种冷待,周予知有些不满地看着牧晏,牧晏欣然回之以挑衅的笑容。
在场的大臣们看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周予知之所以在宫里横行无非还是仗着母亲恒容公主。
恒容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姑姑,要知道当今皇室基本在圣上登基时基本被屠了干净,如今皇族也是剩下恒容公主和当今圣上。
但圣上至今膝下没有子嗣,这些日子那位去了后心甘情愿为那位守活寡。
更何况近来圣上常常出宫,有时在庙中一呆就是几日,有风声传出圣上有意退位,余生在皇觉寺修行…那下一任继承人极可能是恒容公主的独子,也就是这位小周大人。
但京城里可还有着一位异性王,也就是谢王爷,只怕这位权势滔天的主也不乐意周氏上位。
朝中绝大部分臣子簇拥的对象是宋丞相,宋丞相支持哪一位,哪一位的皇位才能坐的稳当。
如今这三家的小辈聚在了一块,本以为会剑拔弩张,没想到却意外和谐。
当然这些和谐都是短暂的。
至少眼下周予知看牧晏的眼神,已经带着赤/裸/裸的敌意了。
第44章 呕血
灯影绰绰, 月色朦胧。
宴席就设在一处荷塘畔,凉风习习,吹得人心神舒畅,将白日积攒的躁郁一吹而散。
牧晏到了九重宫简直是如鱼得水, 这儿她其实也挺熟悉, 这儿距离紫宸殿不太远, 以前她常常一个人在这里夜钓。
大臣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相互寒暄,讨论政事。
牧晏和谢瑜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来,在场的也有不少身着诰命服的女眷,但这些女子都围着一个年轻妇人。
那妇人容貌倾城,一身鹅黄色纱裙, 裙裾迤逦,高耸的发髻上簪着一根红翡滴珠风头钗,挂在脖间的璎珞项圈华贵逼人。
周予知对着那妇人行了个礼, 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妇人笑了起来, 目光状似随意投向谢瑜和牧晏这边, 冲她们和善一笑。
这大概就是周予知的母亲,恒荣公主了。
牧晏对这位恒荣公主倒没什么印象,她在九重宫里呆了那么久,恒荣公主从未进宫与她打过交道。
谢瑜见她时不时望向恒荣公主,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恒荣公主一直以来低调避世,跟着谢侯住在封地,从不参与党派之争, 如今那位皇后娘娘刚一薨逝,她这般张扬高调回归,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晏莫要与这种人有过多来往。”
牧晏忍不住问道:“这与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何皇后一死,恒荣公主就回来了。”
谢瑜回道:“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是个痴情人,不然这么多年身边怎会只有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作伴,刚一登基就不顾众多臣子反对立那女子作贵妃,人人都道太子会是由贵妃诞下,可惜红颜命薄,自那以后陛下身体便不太好了,又常常流连青灯古佛,这些日子朝堂中更是纷争不断,都在传言陛下要退位出家……这皇位自然有很多人都在盯着。”
谢瑜轻叹帝后的动人爱情,他也很是羡慕这样矢志不渝的爱,他渴切的目光落向身旁的女子,黑漆漆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温柔。
当事人牧晏却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在旁人眼中她和沈照寒的感情是这样的。
“你是说皇上要退位?”牧晏拧了拧眉,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些不情愿。
在东宫五六年,她也算是沈照寒夺位的见证者,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更何况在她的概念里这皇位也是有她一份功劳在的,当初她挡刀可不是白挡的,如今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她第一个不同意!
可惜她现在有任务在身,要不然让给她当当这皇帝也行啊。
周予知这时走过来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无边灯火下,分外夺目。
周予知五官不同于恒荣公主的艳丽,但也继承了他母亲的绝大部分优点。
他玄衣墨发,反倒是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五官精致立体,整个人张扬肆意。
“我能坐在这里吗?”周予知问谢瑜。
谢瑜还未说话,牧晏率先出声,笑盈盈地望着少年:“可以啊,你就坐我旁边吧。”
谢瑜听见牧晏的话,捏着酒杯的手颤了颤,长长的睫毛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寒凉,强行忍着对周予知的敌意。
周予知看了看谢瑜,但谢瑜根本没有看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了牧晏身旁。
牧晏托着脑袋,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心里颇为愉悦。
再般配的cp在她这里也得拆开。
牧晏拿起酒壶,给周予知倒了一盏酒,满脸羡慕道:“小周将军,听说陛下有意传位给你,那你将来就是未来的皇帝咯?”
与牧晏预想中的不同,周予知听了这满脸不豫,轻嗤道:“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了我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你别挑拨我和表哥的关系。”
“那你母亲为何从封地回来?难道不是因为皇位吗?”
牧晏不太相信他,但以她对周予知的了解,周予知演技应该没有好。
“我母亲说在封地住烦了,有些思念家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问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宋成玉让你来探我口风。”周予知冷哼道。
牧晏白了他一眼,完全不想理他。
他这人怎么比她还傻白甜啊。
牧晏不知道的是,周予知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寺庙当小和尚当到了十一岁才被接回京城,在寺庙里每天学的是挑水劈柴做饭,而带他的老师父是土匪头子出家的,把当初金尊玉贵的小童子教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总之那些京城的阴谋诡谲,风起云涌一概与他无关的。
谢瑜对着这两个直肠子也无话可说,一个毫不掩饰地询问,一个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牧晏在他看来便是可爱率真,而周予知在他这里……蠢货一个。
至于皇位谢家根本无意要争,外界传的风言风语,但他那位远在荆州的兄长根本不愿谢家参与此事,父亲一贯听从兄长的话,更是借此躲到了陇西等纷争结束再回来。
谢幸川倒有心要争,可惜有心无力。谢瑜无心权势,一心情爱,根本不愿配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