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面色清婉的小娘子站在不远处,朝她挥手,“这是我的球,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姜念兰捡起了球,却不敢走过去递还,小娘子善解人意地说:“你将球扔过来给我就好,我能接住。”
姜念兰犹豫片刻,两人之间隔着一汪水洼,若这漂亮的花球落入其中,定会弄脏。姜念兰闭了闭眼,大步跨过去,将球塞进小娘子手里,就立刻往回跑。
小娘子很是疑惑她的举动,却还是远远对她招手,“谢谢你啦!我叫林榕,你叫什么名字?”
姜念兰嗫嚅着说:“姜念兰。”
林榕张了张嘴,惊讶道:“永乐公主?”连忙微福了下身,“臣女见过公主。”
姜念兰摆了摆手,让她不必行礼,林榕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父亲在远处呼唤她的名字。
她歉然一笑,“若公主不嫌弃,新岁宴上,臣女会给公主备上一份薄礼,赔今日的罪。”
姜念兰疑惑,为何要赔罪?
正想问,林榕将花球藏在身后,小步迈到父亲身边,乖顺地听从教诲。
姜念兰远远望着,忽然生出一股艳羡的情绪。
像林榕这般温婉的小娘子,正是未来嫂嫂的最好人选吧。她听宫婢议论说,太子妃该是端庄优雅、宽容大度的女子。
兴许她手上的花球,就是哥哥送出的。
——
夜晚,姜念兰仍熏了混魇香。
从现在到新岁宴结束,她都不用去国子监温书,为了不给父皇丢脸,她闲时就翻看书籍,不懂的地方记下,等白日里去问哥哥。
她在脑海里想着书屋,果不其然,待她在梦境中睁眼时,眼前现出的正是一座书屋。
偌大空旷的书屋只有她一人,略显寂寥。姜念兰挑了本讲解礼法的书册,倚着书架盘腿坐下。
不知看了多久,脖子有些酸痛,姜念兰放下书册,揉了揉眼睛,顿生了困意,正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寂静的书屋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姜念兰坐直身子,还未抬头,忽然天旋地转,堆积的书山哗啦啦倒了一地,而她头枕在飘洒的纸页中,鼻尖喷上温热的呼吸。
眼前人生着和哥哥如出一辙的面容,却不似哥哥那般谦和内敛,刺人的锋芒灼人眼球,好似要将她烧了起来。他施下力道,她白皙柔嫩的下颔立刻出现一道手印。
楚南瑾讥笑道:“倒是娇贵。”
这梦里的小娘子,是他幻想出来的皇妹。他压抑了太久的暴戾因子,许是上天看不过眼,便将小娘子送入梦里任他玩弄。
他会娇疼现实里的皇妹,舍不得下手,一见她那泛起水雾的潋滟眸子,便软了心肠。可这梦境里的产物,岂不是任他糟蹋。
只不过稍微用了点力道,这娇贵的小东西竟然又哭了起来。
却让他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更加兴奋。
想到白日皇妹和孟世子站在一起的场景,眼眸深沉如乌云席卷。
“做错了事,便要受到惩罚。”
第50章
姜念兰不知, 她做错了什么。
哥哥极善至和,那么在梦里反过来,便是极恶暴戾, 姜念兰有不好的预感,想远离眼前人。胳膊稍抬,反被用力禁锢, 如同待宰的鱼肉。
指腹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 如同用画笔描绘这世上最美好的景致。可一想起这张吐出软糯音色的小嘴, 怯怯地同旁的男子对话, 墨色便将眸光染成疯狂的暗云,那些不再压抑的偏执一旦释放出来,能将眼前的小娘子瞬间吞噬成残渣。
他的谋划中,从没有将他的皇妹拱手让人这一项。
看到皇妹的甜美笑容对孟景茂展露, 他几乎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哥哥还没问过你,为何与孟世子离得那般近,嗯?”在她贝齿上重重摁了下, 听到她的痛呼,沉沉凑了呼吸过去,“不怕他?”
他愈是愠怒阴沉之时,嘴角的笑容便愈发灿烂。姜念兰一时恍惚, 以为又看到了现实中的哥哥, 唇上的疼痛却让她瞬间清醒。
被压迫得呼吸停滞, 姜念兰只得软声道:“我……是他先同我搭话……”
薄唇被他摁出个月牙儿似的甲印,楚南瑾极为满意地欣赏, 却极是不悦她的回答, “为何离得那般近?”
这分明是只赖着他、只与他亲近的皇妹,却在旁的男子面前露出笑容, 待她身体完全康好,岂不是要这般赖着、亲近别人?
楚南瑾不敢再往下想,他怕他抑制不住凶戾,伤到娇弱的小娘子。
“我正躲着来往的宾客,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同你说什么?”
“他的妹妹孟吟喜欢哥哥,希望我能帮他的妹妹在哥哥面前美言几句。”
出于恐惧,姜念兰捻起谎言来极为顺手,牙齿却没注意力道,娇嫩的唇珠裂开血痕,在口腔中漫开浓厚的血气。姜念兰不喜欢血腥味,想用舌头将鲜血舔掉,却被攫住两腮。
楚南瑾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毕竟这只是一个梦,或许这只是他想从皇妹嘴里得知的答案,而不是真实情况。但听着,让他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小娘子不是主动同其他郎君讲话,会搭话也是因为他。
目光紧锁着她娇美的脸蛋。尝过一次,他便知晓她的小嘴有多甘甜,每次听见她甜甜唤他“哥哥”,想的不是兄友妹恭的温馨,而是像如今这样,将她禁锢在双臂中,将她的小嘴堵住,狠狠辗转碾磨。
或者再进一步,撕碎她的衣裳,任他为所欲为。
阴暗滋生的占有欲生根发芽,早已成了参天大树。他清晰地看见贝齿间的鲜血,像催化情动的药剂,将本就濒临燃点的情愫一触即发。
姜念兰猛地睁大眼睛,像被吞噬啃食般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从唇上传来。她听何娘子浅浅讲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哥哥竟然会对她做这种事,梦都是因为人内心的渴望,难道其实她一直渴望和哥哥……
将她嘴里的鲜血卷入舌苔,楚南瑾眼色微暗,梦境还原现实,小娘子嘴里的滋味也和那次一般无二,只是他一点儿也没收敛分寸,小娘子眼底一片水雾。
他抬起她的下颔,挑眉道:“你也会疼?”
连小娘子娇嫩,一亲就肿的嘴唇,也还原得一无二致。哭哭啼啼的,让他竟有些不忍心下手。
“好疼……”姜念兰十分委屈,恨不得立刻从梦中醒过来,她的哥哥怎么会对她这般,梦里的哥哥就是一个大坏蛋!
楚南瑾描着她嫩红的唇瓣,“下次,若旁的郎君与你搭话,你不能理睬,听到了吗?”
姜念兰抚上疼痛肿胀的唇瓣,心想她才不是那般没礼貌的小娘子,见坏蛋呼吸凑近几息,忙道:“我知道了。”
楚南瑾箍着她的肩,将她从书卷中带了起来,软软的身子落在怀里,仿佛一捏就碎的瓷片。
他对乖巧的小娘子很满意,决定先放过她这次,来日方长。将人揽进怀里,随手拿过她方才翻看的书籍,见上面标注了不少疑惑点,语气缓和几分。
“这里可是不懂?”
姜念兰哪里敢和他作对,乖乖坐着不敢乱动,轻轻“嗯”了声。
纵然知道梦中人不必读书习字,楚南瑾却起了劲,下颔抵着姜念兰柔软的墨发,耐心细致地为她讲解。
若不是他横亘在她腰身的臂,时不时地捏上她腰间软肉,听着这温柔清润的声色,姜念兰差点又将这坏蛋错认成了哥哥。
见她不甚专心,楚南瑾微有不悦,狠狠含上她的耳垂。
——
黄粱一梦,旖旎犹存。
江公公从外面进来时,楚南瑾长身玉立在香炉前,修长的指节捻着炉中熏香,心一咯噔,以为太子发现他私自换了熏香,又要怪罪,扑通一声跪地。
“殿下,奴婢糊涂……”
楚南瑾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糊涂什么?”
“奴婢见您晚上睡得不好,正好从行囊中找出了这味香,闻着味道不错,便自作主张地换上了,哪知您不喜,奴婢这就给您换回去。”
江公公正要上前,却被楚南瑾制止,“不必。”
江公公愣住了。
“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走出寝殿许久,江公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太子竟然头一次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赏赐他了?
正恍神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徐文德,对方先开口:“江公公,不知昨日东宫来的那些贵女,太子殿下可有瞧上的?”
江公公摇了摇头,客套道:“难为徐公公特意跑一趟。只是这婚配之事不是儿戏,太子殿下想仔细挑选一位能相伴一生的女子,标准自是高了些,这事急不来。”
昭成帝先例在先,谏臣从一开始怒叱“天要断我朝皇脉”,到如今泰然处之,能活下来的都是浸润官场多年的老滑头,也不急催太子纳妃纳妾,导致东宫上下阳气甚重,无一温婉娴静的女子掌管中馈。
徐文德吐出一口气冷气,缓缓道:“太子即将弱冠,这东宫没有太子妃可不成。新岁宴上汇集京城所有名门贵女,还望江公公能多帮太子物色物色。”
“是。”
——
姜念兰羞于忆起梦中的绮丽场景,认为作祟的源头是混魇香,便将香收拾起来压进箱底,如此倒是睡了几日安稳觉。
时间推移,七天后便是新岁宴。姜念兰想邀请何娘子参加新岁宴,歪歪扭扭地书了封信,寄去行宫,刚收到回信,便迫不及待地拆开,却是婉拒。
何娘子说,有故人归来,她不方便出面,亦不想出面,她已请旨昭成帝,即将折返江平郡,和她的弟子们团聚。
姜念兰捏着信想了许久,不明白为何故人归来,何娘子却不想见面,若是她,定是乐不思蜀地上门迎接。一想到何娘子即将离开,心中涩然,犹豫了一会儿,唤来几个宫婢,带路太极宫。
昭成帝朝政繁忙,亦怕女儿不愿亲近他,脸上挂不下面子,便一直未踏足东宫,案上却尽是通报女儿近况的信笺。
刚送完一波觐见的臣子,眼角疲累还未卸下,便见宦官匆匆忙忙地进来。
昭成帝不耐道:“叫他们退下,朕这会儿不想见人。”
“陛下,是公主要见您……”
一扫疲惫之色,昭成帝从案前起身,瞧见廊外那一抹亮色衣袂,慌忙整理仪容,重振容光焕发的帝王气派。
姜念兰止步于丹墀之下,悄悄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父皇。”
这是永乐回宫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亦是第一次唤他父皇。昭成帝心花怒放,面上却丝毫不显,故作深沉地“嗯”了一声,问:“何事?”
姜念兰本就是鼓起勇气来的,见他神情冷淡,以为引得父皇不悦,嗫嗫嚅嚅地说道:“我想去行宫送别何娘子。”
“永乐来找朕,就是这件事?”
昭成帝面容冷峻,不做表情时,便像冷肃的泥佛般不近人情,姜念兰胆子本就小,生怕被责怪,飞快道:“父皇不同意的话,我就回去了。”
昭成帝懊悔地动了动唇。看出了她的恐惧,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挽回。
他并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从前的林燕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在他面前直言,就算他不允,林燕也会想一千种法子达成目的,他虽不喜她那副刁蛮的性子,但看在她是他与惠娘女儿的份上,一直都是纵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