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杨幺低喝道。
“可是晴儿……”诗盈不舍道。
“她被酆都判官迷惑了心神。”杨幺咬牙道:“你不走,就会……”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诗盈的眸光。
那是一种不舍,那也是一种坚决。
他理解那种感情。
当年他抱着姐姐尸身的时候,亦是这种不舍。
晴儿、诗盈一宫女、一公主,经历靖康之难,相依为命多年,早就情同姐妹,当初晴儿可以为诗盈奋不顾身的舍命,诗盈如何会在这种时刻舍晴儿而去。
未经他人难,怎劝他人断?
他杨幺设身处地来想,他若是诗盈这般情况,会舍肝胆相照的兄弟离去吗?
男儿可以仗义,女人如何不能?
杨幺刹那间思绪千万。
酆都判官已笑道:“杨寨主,你变了太多。若是以往,你早就打晕了诗盈,带她离去,何用管一个丫头的死活呢?”
杨幺没有反驳,因为酆都判官说的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是他以往的座右铭。
但曾经做过,本不意味着曾经的正确。
“但哪怕你如以往般,亦是无法逃走。”
酆都判官淡然道:“你虽然放了血,毒性仍在,又带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此消彼长,只要我缠住你,你终究还是会败在我的手下。”
杨幺正是这般想。
他经历过太多艰险,不久前和夜叉神枪将一战可说生死呼吸间,可哪怕那次,也绝不如此番险恶。
因为那时候,他还有活命的机会,但这一次,只要他不离去,死在这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唯一的选择其实是自己离开。”酆都判官似在劝说,又像是打击,“你若不想和我联手,那就离开这里,只有这般,你才有再见到令姐的希望,难道不是吗?”
寒夜深沉。
杨幺手握短刀,额头见汗。
——
沈约倏然到了南诏建极钟的旁边,状态悠闲。
完颜烈、金帝可说是合体冲来,姿势极为诡异。
他们没想到沈约会去而复返,转瞬间,居然将书画尽握手中,加上诗盈拿走的琴,他一人已收集琴画书棋中的三样。
金帝和完颜烈自然不甘。
可见沈约飘逸如风的身法,完颜烈和金帝终于还是止步。
他们放手一搏都不见得追得上沈约,更何况处于眼前极为古怪的拉扯中。
金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进攻哪个。
“沈先生。”金帝当机立断道:“你若助朕,朕之江山,与你共享。”
众人惊错。
合剌、完颜宗干终究没有逃命。
天大地大,他们无路可逃。
以往的他们,还可以号召勃极烈背后的女真贵族支持,可如今,他们实在惊怖完颜晟的表现。
他们根本无力抗衡金帝。
但当听金帝对沈约许以江山,这二人还是不免错愕,难信沈约会有这般能力。
“沈约不会帮你的。”完颜烈仍在尝试挣脱着金帝如铁箍般的手腕,却明显徒劳无功。
金帝没有丝毫放松,却故作轻松道:“你不是沈先生,如何知道?”
“我偏偏就知道。”
完颜烈冷笑道:“沈约和我一般,都是想杀你的!”
沈约没有回答。
他只是以手按钟,似乎思索着什么。
金帝微有凝眉,“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完颜烈看似说给金帝听,实则是在提醒沈约,“你完颜晟早就应该死了,你还活着,就在改变历史,你改变着历史,就可能改变八百年后太多人的命运,包括林逸飞和百里冰的。”
金帝气急反笑,“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八百年后的命运,林逸飞和百里冰朕听都没有听过,又怎么会影响到他们?你这种无稽之谈,以为沈先生这种睿智之人会信?”
“这就是事情的玄妙所在。”
完颜烈凝声道:“我说的事情,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听懂,偏偏沈约就能听懂。”看向沈约,完颜烈提醒道:“沈约,林逸飞不是你的朋友吗?”
沈约回道,“从阁下口中听到朋友两字,实在也是玄妙。我可以问阁下几件事情吗?”
趁病要命的事情,沈约不会做,可他知道,若不在这种时候问完颜烈几句,实在错过大好的机会。
“你要问什么?”完颜烈不出意料道。
“我想问你……”
沈约缓声道:“你是否还在履行对林逸飞的承诺?”
完颜烈没有任何犹豫,“当然!”
这种回答几乎让知情人喷饭,完颜烈骤然离开临安府,引林逸飞前往洞庭湖,随即到达金国上京,坑完颜宗翰、废谙班勃极烈,随后对金帝下手,将大金搅的地覆天翻。
历史早就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完颜烈对林逸飞曾经的承诺,看起来如同废纸般,但完颜烈为何会说仍旧在履行承诺?
“为什么?”沈约问了三个字,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沈约在问什么。
完颜烈却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微有迟疑,终于道:“居士死了。”
一言落。
夜色萧索。
完颜烈苍老又专横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几分落寞之意。
第1456节 江山在手、美人你有
金帝完颜晟目光闪动,他完全不知道沈约、完颜烈在说什么。不过他终于明白一点,完颜烈和沈约关系匪浅。
从二人的交谈内容可以推知这点。
他这个猜测其实也是错的,因为算上这次,沈约不过是和完颜烈见了两面。
可沈约却实在太了解完颜烈的意思,亦是忍不住内心悸动。
居士就是易安居士,完颜烈回到八百年前要见的女人。
易安居士怎么会死?
按照石田秀子所言,完颜烈回转,总会和易安居士见面后,再谈其他。
完颜烈已过百岁,易安居士能否接受完颜烈的爱是一回事,可居士死了,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居士本不应该死的。
是谁引发了这个变化?
“为什么?”沈约再次反问,他这个问题实在包含太多问题。
完颜烈却已回道,“是我杀了居士。”
沈约错愕。
他头一个念头就是完颜烈求爱不成,怒极生恨,可随即知道绝无可能。
真爱如何会肯伤害?
伤害的通常都是彩礼谈不妥的买卖。
但完颜烈所言,又不像虚言。
“因此我一定要复活居士。”完颜烈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会助我。”
金帝完颜晟已经完全不知道完颜烈在说什么。
在金帝看来,这个完颜烈肯定是个精神病——这个老头将大金国搞个天翻地覆,就是因为一个人死了?而这个人,他完颜晟根本不知道是谁!和金国有关吗?为什么要将战场选择在上京?是这个老头杀死了居士,然后这老头又想要复活居士,这才要杀死他完颜晟?
这个老糊涂的逻辑,金帝完全想不明白。
百思不得其解,金帝怒极反笑,“你能复活自己再说。如今的你,命在顷刻,沈约如何会这般不智,选择助你?”
他真怕沈约跑了。
沈约比他所知更加犀利,他完颜晟缠住这老头就用尽了全力,沈约若走,金帝根本没办法阻拦。
因此沈约停在钟前,金帝仍和以往般,当作对沈约没有任何敌意。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留住沈约。
完颜烈露出丝冷笑,“你真以为可以困得住老夫?”
金帝不甘示弱道:“你如今就在朕的……”
“手上”两字不等说出,金帝眼现惊诧。
完颜烈本是被他握住的手腕突然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而完颜烈亦从金帝手上抽回了手腕。
“老夫是因为……”
完颜烈闪身要退,说话间脸色突变。
他退、金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