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养都养了,她尽到了自己的义务,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这些话苏瑜都没法和王成说,王成是哥哥,要操的心和他们又不一样。
“我不生气也不难过,我对你们好,只是做好我自己该做的而已。小孩子家家,不要想这么多,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别的有我和你赵叔叔呢!”
王成重重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想着弟弟,这样是不对的,等回去了还是要好好说一说他。
*
关于李国柱的判决下来的很快,苏瑜听说李国柱被判了10年,之后还要去劳改农场进行劳改呢。他原本年纪就不小,等出来该有50来岁了。
如今医疗条件不好,人一旦上了年纪,又有多少天可以活,他几乎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搭进去了一半。
陶大娘过来等苏瑜一过去采买,顺便张罗重新开店的事。
明明之前苏瑜说过叫她别带东西别带东西,来的时候还是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什么麦乳精,桃酥饼,大白兔奶糖……全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小零嘴,还都不便宜呢。
苏瑜瞧了就嗔她,连忙给她倒茶拿水果。
“别忙了,别忙了,咱不是稍稍坐坐就走了吗?”看苏瑜在那削苹果皮呢,陶大娘连忙阻止。
“没事儿,我妈抱着孩子出去了,等会儿她回来了也是要吃的,正好你在这儿,削一个是削,两个也是削又不费手。”苏瑜手上动作不停,说完又补了一句:“倒是你,叫你别拿东西还拿,下回可别怪我翻脸。”
陶大娘笑笑,“我可是孩子们的奶奶辈难得上门,一次不带点东西怎么成再说这节课都是郎华为我准备的,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带来给你。”
“我瞧着郎华对你挺好的。”
“可我毕竟不是他的亲妈,早些年就算有恩情,这么久过去也该还清了吧?”陶大娘无奈一笑,明显不愿多提,又转过头来说李国柱。
“叫我说他就是活该、咎由自取,要不然老老实实当着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不是照样风光?每个月的工资、票证,都够他一大家子花用。说来说去还是太贪心,总觉得啥好事都得落到他头上,要不然就是不公平,有这眼气别人的功夫好好磨练厨艺,说不准都更进一步了……”
陶大娘越说越气,主要还是因为她跟李国柱相处的时间最久,两人从始至终几乎没有交过恶,没想到对方会为了一个副经理的名额,直接想要毁掉国营饭店,还把大家伙都送进了派出所。
这是摆明了要结仇啊!
他们一块关在禁闭室的那段时间,更是频频恶语相向,好像不瞧见他们难受,李国柱自己就浑身不舒服似的,这是有多见不得别人好呀!
简直白当这么多年同事了!
陶大娘的感慨也只有一瞬,很快说起另外一桩更为重要的事:“对了,小瑜,那天我走的时候,听见他跟公安说把背后的人说出来,能不能争取减刑……我是没想到咱们小小一个国营饭店,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盯着。也不知道后头那人是奔着谁来的,总之你要多小心。”
这件事情苏瑜心里早有猜测,陶大娘的提醒更是给她提供了佐证。
她将切好的水果递给对方,语气郑重:“放心,我记下来这个事我会多关注的。”
两人又在家里待了一会儿,等寇静抱着溪溪回来,陶大娘逗了一会儿溪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昏暗的房间里,略微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背对着窗户而站。
“……实在抱歉,是我们计划做的不够周详,也没想到李国柱会突然反口……”
李奇低着头,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压根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表情,因为害怕,身体也在不停抖动着,他巴望着会有谁突然出现能来救救他,可惜谁也没出现。
男人猛的转身,一双鹰眼紧紧盯着他,李奇狠狠打了个哆嗦。
“什么叫抱歉,抱歉有用吗?”男人冷笑一声,“知道那个李国柱送到哪个劳改农场吗?”
李奇不敢去想对方想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知、知道……在西郊农场,那边也有咱们认识的人在。”
“李奇啊,你果然跟着我够久了,对我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那就按照我的心意办吧。国营饭店的事情你已经办砸了,这回农场的事要是再办砸……”
男人的语气逐渐变得危险,李奇连忙说:“不会办砸,绝对不会!”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搞砸,两罪并罚,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是,我知道了。”
男人又穿过了头面向窗户外面:“既然知道了就滚吧,等你再来,我希望能听见好消息。”
“是、是。”
李奇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间门,退了出去。
门外负责站岗的人看见他,眼神很是同情:“挨骂了吧?看你这一头的汗,赶紧擦擦!回头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李奇愣了一下,抬手一摸,竟然真出了一身汗,随便一擦,水量好像刚洗过头似的,他不由产生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谢啦,兄弟。”
“嗐,都不容易。”
两人点到即止,不敢再说什么。
李奇想着自己即将要去办的事情,满脑子官司聊天的心情都没了。
他沉沉叹一口气,重重的迈着步子向前走。
这种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去。
*
筹备好了国营饭店重开的事,苏瑜郑重地写了一篇文章,主要是关于像曹贵这样,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残疾人的救助和关爱问题。
在此之前,苏瑜已经领着曹林和他弟弟去做检查了,妇女主任和街道办,也都有所表示。
现在再写这篇文章,其实是想引起人们对同等问题的重视,不过她也知道如今的大环境不好,这封信交上去,很可能翻不起什么水花,但事情办了,尽了心,就已经算对他们彼此有个交代了。
在这之后,果真如她所料,连着五六天没动静,苏瑜想想算了,反正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其余的就听天由命吧。
陶大娘那天带了一堆东西过来,早上孩子们就不乐意吃地瓜粥配小咸菜了。
“我看了鸡蛋糕还有,你们每人一块好不好?”苏瑜在吃的方面对他们放的一下很松,家里有的想吃都可以。
寇静有着和其余年纪大的老太太一样的优良美德——节俭。
听见孩子们说了几句,脸色就落了下来:“地瓜粥有什么不能吃的?许多地方连饭都吃不上,你们有的吃还挑挑拣拣?”
“可是姥姥,隔壁小虎子昨天也吃的鸡蛋糕……”提议吃鸡蛋糕的人是王强,本来苏瑜答应了他正高兴的,没想到寇静会不愿意。
“人家吃啥你就要吃啥?”
寇静语气还算好,也没瞪孩子,但她心里不舒服是真的。
之前女儿出了事,她是后来才知道整个国营饭店都进了派出所的。
孩子们则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可就算不知道吧,两个大人没回来,不知道问一问,关心几句嘛?
宁树王成两个还好,心里惦记着,王强是一点心事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她女儿回来了,还和小伙伴在外头撒了欢玩找不到人影呢!
这心里是光知道吃和玩呀!寇静瞧了怎么会舒服?她不止不舒服,还替女儿觉得委屈。
苏瑜养几个孩子,没用孩子们的父母留下来的抚恤金,还说那些钱要给孩子们留着,等到他们大了娶媳妇就不愁了。女儿就是为孩子们打算,王强是真挺让人寒心的。
“妈,你说这些干啥?要吃就吃呗,只要身体好,吃不穷穿不穷。再说东西都是家里现成的……”
苏瑜走过来揽住寇静的肩膀,细心开解。
寇静对着女儿怎么也板不下脸,她这边刚缓和了脸色,王强已经猫着腰去厨房翻柜子找吃的了,弄得哥哥王成尴尬不已。
苏瑜摸摸他的头:“你帮阿姨一起帮着分好不好?盯着点弟弟,不要把碗砸了。”
王成重重点头,这才跟了过去。
寇静转过脸来还说她:“你就是太好脾气了,吃差一点怎么了,再说红薯稀饭家家户户都吃,也不算差。又不是说咱们刻意苛待谁!”
“妈,你别想这么多,东西正好家里有我就给了,如果闹着脾气不吃,非要我去买,那我肯定不惯他的毛病。再说王强这孩子也就贪吃了一点,没心没肺了一点,又不惹事,平时在学校也挺乖的……”
寇静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那你可要记着,不许惯孩子们的毛病,以后再挑三拣四都给我饿着。”
“好好好,都听您的,就这一次。我好像听见希希哭了,妈,我去看看女儿啊!”
苏瑜一走,寇静探着头去厨房看。
几个孩子都是一人拿一块,配着一碗温水慢慢吃。王强很快把一块塞进肚子里去,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王成要。
寇静摇摇头,吃没够穿没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幸亏就这一个孩子是这样,要个个都这样,女儿的日子怎么过?
说来说去还是赵时年不对,领孩子回来的时候,弄清楚孩子的脾气秉性了吗?啥都不知道,觉得孩子可怜就往家里领,万一养了一个白眼狼呢?
刚觉得最近女婿表现不错,生腾起的那么一点好感,瞬间又消失无踪了。
这头寇静正闹着心,外头三奶奶乍乍呼呼的进了院子。
“小瑜,小瑜在家不?!”
寇静以为她又是来炫耀自己的孙女小花的,脸上的表情便没那么好看。不过三奶奶始终笑眯眯的,她也不好意思摆脸色。
“老嫂子,你来找我家小瑜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是急事,是喜事。”三奶奶说着满屋子转悠起来,“小瑜小瑜,你赶紧出来我有好事要跟你说。”
苏瑜刚喂溪溪喝奶,从里头出来的时候,扣子都没扣紧。虽说外头催的厉害,她抱着溪溪,脚步不急不缓。
三奶奶瞧了一拍大腿,拉着人就要往外走:“你这人大喜事儿呢,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溪溪还以为妈妈在和三奶奶玩什么游戏呢,溜溜的眼珠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被晃了一下就咯咯咯笑起来。
寇静连忙把孩子接过去:“老嫂子,你光说有喜事又不说!”
“嗐,我这是替苏瑜高兴呢!我儿媳妇在县上工作的,你们都知道的吧?”
寇静抿了抿唇。
知道,儿媳妇在县政府,儿子是当兵的,这些事三奶奶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整个大院恐怕就没人不知道吧?!
不过,在县政府工作听着是挺体面的,其实就是一个小办事员,压根就说不上什么话。
“这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儿媳妇在县政府工作,本来上班上的好好的,今早突然回来,还揣了一份报纸。这会儿报纸就在我家呢,你都不知道多少人跑去看了!”
寇静抱着溪溪,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不就是一份报纸有什么稀奇的?食值当这么一大早,跑到他们家来炫耀吗?
“小瑜,你快跟我走去看报纸!”
三奶奶拉着苏瑜又要往外走,寇静一把给拦了:“报纸多早晚都能看,她这还没吃早饭呢!”
“哎呦,这时候还惦记什么吃早饭?!”三奶急的,仿佛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转来转去。
“怎么就不用吃了,人是铁饭是钢!”
寇静觉得挺没劲的,一张报纸瞧了能怎么的?还能不吃饭,真是搞不懂三奶奶是怎么想的。
“那就等会儿再吃!苏瑜好容易上一回报纸,怎么能最后一个知道?!我听我儿媳妇说,上面可是说了一大串夸奖苏瑜的话!我本来想把报纸拿来的,那头的人没看完,不许我带走。小瑜,咱们赶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