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支书年龄大了熬不了夜,大队长叫他的时候已经躺上床,结果没任何抱怨就起身穿衣跟着出门。
三个人一起管理着红山大队。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性子,如果不是大事大队长不会这么晚叫人。
三人在袁家的院子里坐下。
各自已经抽出旱烟,就着油灯点亮烟火。
罗支书先开口,“瞧你皱眉的样,这次去镇上很不顺利?”
大队长还没开口,袁会计就道:“你去之前我就猜到了,这件事肯定不好查。”
“岂止是不好查,难上加难啊。”罗建林叹气,“按容知青给的她爸寄信的时间,专门调出那段时间的书面记录,几个人一起排查,并没有发现容水根的来信。”
“查不到?那这事怎么弄?”
“继续查。”罗建林吸了一口旱烟,“如果镇上的邮局实在是查不到收信件的记录,就得往上一个邮局点查,从容水根到咱们镇上一共会经过七八家的邮局,上一个邮局点查不到就得去上上一个邮局点……”
这样的范围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镇上的邮局他们好接触,可其他城市的邮局怎么办?
一个电话打过去,然后就只能等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回应。
“那就这么等着?”
“只能等着了。”罗建林说着,“我这次会这么晚回来,也是去了公社开了个会议,上面发了话,说是这事得引起重视,会安排专人来调查。”
“那就好,有公社出手,会比我们自己查更方……”罗支书说着说着,突然吓了个激灵,他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嚎声,这大半夜的听得心里瘆得慌。
他望去,“这是怎么了?”
袁会计讪笑着,“小馨在家闹着呢,她妈正在骂她,应该是受不住才哭了。”
罗支书奇了怪了,“你们家不是特宝贝这个闺女么?今天怎么舍得骂了?”
谁不知道袁家连着几个儿子后总算生了一个小闺女。
从小都是捧在掌心宠着。
袁会计气起来直接脱下鞋子揍儿子,但再生气都舍不得动闺女一根寒毛。
袁会计一脸愁容,“我也不怕你们笑,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盛知青,喊着闹着要和他在一起。”
他也不怕说,毕竟现在大队里明眼的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家向来不下地的袁馨,这段日子是天天往地里跑,就一直往盛知青身边凑,还主动替他干活。
只要没眼瞎,都能看出闺中少女怀春的心思。
罗支书皱了皱眉,“这盛知青不是有对象了吗?这可不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好人选。”
“可不是吗?”袁会计愁得要死,“我和她妈也是这么说,可她就是不听。”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罗支书比两人大一辈,也没什么不敢说,“现在不狠下心,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到时候苦的就是她。”
罗建林跟着道:“这次来的六位知青,除了盛知青之外其他人都不错,看着都不是能干活的人,但好歹他们都坚持做了,就是这个盛知青……”
他时不时去地里走一走。
几乎每回都能看到盛知青身边有人在帮忙。
而这些人都是大队里适龄婚嫁的姑娘们,袁馨就是其中一个。
“这人心思不正,不能这么纵容下去。”罗建林向来不是一个手软的人,“明天我会让罗宝君和他说说,如果还不改正就送他去挑粪。”
“说到知青。”罗支书问着,“咱们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真就交给两个新知青了?我这两天往猪圈晃悠,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厉害的养猪法子。”
袁会计笑着:“罗大爷你担心什么?不管他们养不养得好,咱们年底都不会缺猪肉吃,你就放宽了心,任由他们去折腾吧。”
别人不知道容知青‘对赌’的协议。
他们三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行嘞,那我就放宽心好好歇着。”罗支书站起身,他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还有事。”罗建林发愁的可不止信封一件事,“知青办那边给我递了一个消息,过几天还会再来两位知青。”
“什么?”
“还来?”
袁会计也坐不住了,“怎么还来两个知青?这么算下来咱们大队的知青数量最多了。”
“不行不行,知青屋都塞不下,咱们不能收。”
罗建林苦笑一声,“要是能拒绝,我还能和你们说这件事?”
罗支书不死心,“真不能拒绝?”
罗建林摇了摇头。
他回想着马干事说的话,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根本没法拒绝。
“哎!”罗支书再次坐下。
罗建林道:“我叫你们来,是想商量下知青屋扩张的事,再来两位知青硬是要挤也能挤进去,但明年肯定会再来知青,到时候还是得解决住房的事,不如现在想法子。”
“扩建肯定不行。”管钱的袁会计立马开口,“咱们大队可没多少钱,就算有,可要是花在知青身上,大队里的人都不会答应。”
全是他们辛苦挣的钱,谁乐意花在外人身上?
“找些空屋安顿吧。”罗支书想着,“队里还有几处空屋,那些屋子没法直接住人,修缮一下还是可以,咱们大队不可能出钱但出力还是没问题。”
“也行,我明天去这些空屋看看。”袁会计点着头,接下这个任务,“希望来得两个和容知青他们一样,多少能干点活吧。”
罗建林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没打破他这个念想。
还是等人来了后自己看吧。
……
同是夜晚。
总算单独睡一间房的容晓晓有些亢奋,闭着眼都睡不着。
一个转身,腿直接撩到床的另外一边。
一个人占据整张床的感觉也特别幸福,不用顾忌自己的姿势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想怎么翻身都行。
“这日子,真舒坦呀。”
嘴角带着笑,容晓晓庆幸自己选择下乡。
这要是找个人嫁了,日子哪有现在这么好过?
果然还是单身最自在。
抱着这个念头容晓晓入了睡。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容婆子便起床,靠着双手摸索到灶房生起了火。
出了院门,她一个瞎老婆子便摸不着东西南北,没人带着根本没法去其他地方。
可在家里。
在这个待了几十年的老宅子中,哪怕瞎着一双眼,她也能靠着双手来活动,做一些简单的活也并不困难。
火刚刚生起。
丑牛也起了床,走过来接过奶奶手中的活,“奶奶,我来吧。”
容婆子没拒绝,轻声道:“把糊糊煮干一点,多加半碗苞米碴。”
丑牛也把声量放低,“好。”
就这样,等容晓晓起来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除了苞米碴糊糊外,还有昨天剩下的一点红烧肉。
容婆子侧过头对着她,“快来吃吧,吃了还得去干活可别迟到了。”
容晓晓梳洗完后走了过来,“丑牛呢?”
“他去割猪草了。”容婆子说着:“大清早的猪草最嫩,猪都特别喜欢吃。”
其实这会也不是太晚。
丑牛都已经吃完出门,也不知道是多早就爬起床了。
“二姑,今天中午不用等我吃饭,我打算去镇上走一趟。”容晓晓说完,捧着碗喝了一口糊糊。
苞米糊糊的口感一般都不是很好,喝下去有些刮嗓子。
可这次的不同。
一定是费柴火熬了很长时间,才让口感变得更加绵滑,吃进嘴里还有一丝丝苞米本身甘甜的味道。
“行,你一个人小心点,记得早些回来。”容婆子听了听声音,她伸出手:“吃完了吧,吃完了我来收拾你赶紧去上工。”
“不用。”容晓晓摆了摆手。
容家老宅后方就有一个水井,用水特别的方便。
她快速的将碗筷冲洗好,也没赶着去上工而是坐在二姑身旁,“二姑,我想做一种另外形状的篓子,你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容婆子立马应着:“你握着我的手比划一下,我保证给你做出来。”
容晓晓握住她的手,比划了一个如同鞋子一样的形状,“缝隙不用编织的太过紧密,可以留出一点点空隙……”
她仔细说着要求,容婆子听得也十分认真,随后说道:“我等会就开始编,等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也能编出大半,到时候你再说说对不对,如果不对我还可以再改。”
“那麻烦二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容婆子笑了起来。
她最担心的就是怕容晓晓不麻烦她,恨不得为这个侄女多做一点事。
其实她心中很明白。
和弟弟相认后,哪怕她心中并没有占便宜的心思,过后的日子里弟弟家肯定会对她和丑牛多多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