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许嘉星娇媚的小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嬷嬷摇头放过她,“明芙,扶小主回去歇会儿。”
“只可半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各宫贺喜的人恐怕都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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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左右,流水一样的珍宝贺礼涌进了云苍楼,谢妃娘娘出手最为阔绰,赏的是江南织造特意进贡的绣金锦缎,足有十匹,其他送贺礼的宫人看见了,皆默默记住,快步回去告诉自家的主子。
“这几只官窑花瓶,皇上说做得精细,命人送来给许昭仪赏玩。”
许嘉星被花瓶独特的颈口吸引,拿在手上目不转睛地瞧了起来。
方嬷嬷笑着把皇上送的山堆似的赏赐一一送到许嘉星面前过目,送礼的小太监是张公公的徒弟小和子,他摆摆手,又一名宫女捧上盖着红布的玉盘。
“还有这样,皇上言明务必亲自交予小主。”
许嘉星放下花瓶,好奇地望过去,红布一揭开,里面放着六个白玉似的雪梨。
小和子说得眉飞色舞,“这是工部在京郊暖房里特意中种出的雪梨,这时节,其他地方梨花才开呢,皇上说全当送给小主讨个新鲜。”
许嘉星羞怯地接过这几枚梨子,皇上这是笑她昨日和桃桃在梨园闹着玩呢。
下午,皇上没有意外地来了云苍楼,许嘉星换了身杏色的衣裳,盈盈一拜,看得萧宣晏心里一动。
他想起昨日初见许嘉星时她的淑丽风姿,虽说后来孩子气的举动有些不符,却还是握着她的手,笑道:“朕昨日便想着,淑这个字极衬你。”
于是,没一会儿原本就羡慕得眼睛滴血的宫妃们又得了个心梗的消息——皇上给许昭仪赐了封号,淑。
桃桃囧:好炮灰的封号。
新出炉的淑昭仪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炮灰,水眸深情地望着皇上,两人一同又钻进了屋子里。
自此,淑昭仪便成了宫里独一份的受宠,皇帝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没进后宫的日子补回来似的,一连七日,不是亲自到云苍楼,就是让人用御辇接上淑昭仪去承远殿,这中途除了见了见谢妃纪妃,看了看只会吐泡泡的儿子,新秀女竟是一个都没召见。
三月二十,余才人目露落寞地看着又来送赏赐给许昭仪的小太监,不禁道:“小主真是好福气。”
许嘉星本不想见这些人,但嬷嬷说她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坐在四角亭下,和她们喝着茶聊一聊。
明芙紧紧盯着这群妃子,之前对云苍楼避之不及,现在巴巴地天天要来拜见小主,不就是指望着皇上或许会来,求得跟皇上相遇吗。
许嘉星心里念着皇上昨日说的惊喜,漫不经心道:“什么?”
余才人羡慕道:“小主宫里有如此能干的嬷嬷,省了多少心事。”
一朝陷入恩宠里,云苍楼的宫人不仅不乱,反倒更加谨言慎行,低调安静,有嬷嬷在,收放还礼一应事务也井井有条,没出一丝差错。
“你没有嬷嬷吗?”
余才人:“小主说笑了,嫔妾只不过是个小小才人罢了。”
她嘴角挂着抹苦笑,打点后宫把人塞进来要费工夫,嬷嬷们能自己进来也要有自己的本事,轻易有两个这般厉害的嬷嬷,她们这一批人里唯有许嘉星和夏知灵二人了。
此话一出,许嘉星也觉得煞有其事。
当晚她就收回了这个念头。
方嬷嬷算着日子,板着脸重复道:“小主该劝皇上去别处秀女那儿坐坐了。”
许嘉星不舒服,闷闷地不肯答应,明芙巴不得小主能整天占着皇上,出声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小主受宠难道不好吗?”
嬷嬷沉沉地盯着许嘉星,“受宠好,独宠却不好。”
“老爷在朝为官,站在风口浪尖,小主在后宫自当守望相助,而不是霸着皇上,让言官们口诛笔伐。”
“小主,后宫步步艰难,与其成为众矢之的,不如让满宫宫妃皆承小主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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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远殿,萧宣晏练着字,同纪妃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淑昭仪伺候得很好,深得朕心,朕打算封她嫔。”
纪妃磨墨的手不可察觉地微凝一瞬,“淑昭仪侍寝不过几日......”
萧宣晏落笔于宣纸,“旨意朕已经拟好。”
这便是已经决定,纪妃没有再说其他,笑着揽功:“那可要恭喜妹妹了,臣妾这云苍楼给得极好,这主殿空着,倒不必选新的宫殿,直接搬进去,少了折腾。”
萧宣晏也笑了笑,“的确是一处好地方。”
纪妃笑盈盈地为皇上添茶,云苍楼离承远殿不远不近,比不得海安阁半盏茶的脚程,却也比她的万宁宫近,她当初把此处赐给许嘉星,就是想着她在新人里位份最高,出身也最好。
如今一切都在她的规划里,淑昭仪,不,淑嫔,已然步步高升。
谢婉殷已经在妃位,若是生下孩子,就是贵妃了。
只是,十日封嫔,这终究是宫里从没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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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萧宣晏饶有兴致地又去了云苍楼,陪着许嘉星用完晚膳,他问道:“朕瞧着你昨夜里咳嗽了几声,可是身子不适?”
“明日找院正来看看吧。”
一介院正给她一个小小昭仪来看脉,许嘉星鼻头微酸,这般温切的关怀,让她忍不住想告状,想告诉皇上,她本来好得很,偶尔咳嗽,是因为之前盛气凌人的赵嫔非要罚她在雪里下跪。
然而张张嘴,终究只道:“是臣妾贪凉穿得少了,不碍事的。”
违心的话一开头,后面的也就好说了。
她干巴巴道:“皇上,您来云苍楼多日了,不去瞧瞧别的姐妹吗?”
萧宣晏不置可否,摸着许嘉星柔软的发丝,“你想朕去?”
许嘉星心里钝痛,还是麻木地重复着嬷嬷的话术,“陛下是天子,天下人皆承皇上玉露,皇上子嗣不多,绵延子嗣才是后妃之德。”
萧宣晏看不出喜怒,“睡吧。”
许嘉星忐忑不安地捏着被角睡下。
翌日,皇上上完早朝果然没有再来,陪着自己吃了七日早膳的人突然不来,许嘉星握着筷子有些难过,明芙看了眼守在外面的嬷嬷,愤愤道:“小主,您就不该说那些话,皇上喜欢您,您就该把他留下。”
“嬷嬷也太瞻前顾后了。”
明芙不满地跺了跺脚,哄道:“小主,如果晚上皇上来了,您别再推他走了好吗?”
许嘉星下意识地点点头。
只是,刚过了午膳,夏婕妤就被传到承远殿,宫里的人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张公公便笑眯眯地捧着明黄的圣旨去了云苍楼。
“恭贺淑嫔娘娘!”
许嘉星垂首接过圣旨。
嬷嬷欣慰地看着许嘉星下跪受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没有走错,皇上果然注重后妃德行。
第61章
窗外雨声连绵, 许嘉星头一回失眠了。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明明身子已经疲惫得不行,可意识却无比清醒, 不见丝毫困意。
许嘉星难受地抱紧了被子,姐姐当初也是如自己这样,整夜地睡不着吗?
方嬷嬷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听着内室传来的动静,微微叹息,娘娘终究还是不够清醒,总以为自己嫁的只是寻常郎君,然而眼下看来帝王的宠爱飘渺无依, 言官的唾沫却能将她淹没。
眼瞧着快丑时了娘娘还没睡,方嬷嬷悄悄起身出去找了热水, 煮了碗姜茶, 端给了许嘉星。
“娘娘, 明日午后,去承远殿给皇上送些吃食吧。”
许嘉星欣然望着方嬷嬷, “...可是嬷嬷不是说......”
方嬷嬷:“皇上封了娘娘嫔位, 娘娘自当去谢恩。”
“眼下, 还是好好歇着, 以待明日应对那些妃子。”
许嘉星心弦一松, 明日谢妃娘娘要在玉佛殿为太后祈福, 众妃皆要同去。
翌日天蒙蒙亮,余才人便等在云苍楼门外,宫门微动后, 许嘉星穿着鹅黄蝶纹的百迭裙,外罩撒花月华锦衫, 说不出的动人,她福身行礼,“恭贺淑嫔娘娘。”
明芙扶着许嘉星,不容察觉地白了白眼,余才人三天两头地望云苍楼来,不就指望着能偶尔遇见皇上嘛,昨日娘娘刚封嫔,今日她就来得比往常更早。
方嬷嬷也跟在许嘉星身后,看见余才人恭顺的姿态,便知许嘉星平日里把她说的话记在心里了,她稍稍安心。
玉佛殿外,众妃们皆等在廊下,时不时闲聊两句,话题总是离不开新晋的淑嫔娘娘。
“淑嫔娘娘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待遇宫里真是独一份。”
不怪旁人眼睛都盯着淑嫔,大宴朝虽不沿袭前朝旧俗,但人们心里,淑贤德容四字终究是比旁的封号来得珍贵。
况且当今天子还是个不爱给封号的。
说着,她们中有人打头提起了最前头站着的赵嫔,打趣道:“要说还是赵嫔娘娘眼光独到.......”
她们话里全然等着看笑话的兴奋,这年初还任由责罚的妃嫔,不过短短几个月,一跃比至自己还高了半阶,今日两人碰面,必然有的看。
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人的声音还是顺着春风吹到了赵嫔耳朵里,她凌厉的丹凤眼微动,盯得那几人不敢再说。
她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语调,凉凉道:“怎么?还未进佛殿,你就想先跪一跪了?”
不再看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妃嫔,赵嫔心里也计较着,自她第一眼就对这个长得比所有妃子略胜一筹的许嘉星,便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忌惮。
这宫里,戚昭仪肌肤胜雪,但柳眉清浅,宫里进宫的螺黛,尽数供着她,孟嫔书香门第,诗词俱佳,却是身量不高。
而许嘉星,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无一不精致,最后,她还占着一句年轻。
这让曾经自诩宫中容颜第一的赵嫔再也坐不稳,皇上看重家世,她只是尚书的侄女,能坐到嫔位,靠的是自己花费无数心思保养的身段。
为此,她一瞧见许昭仪就忍不住地挑刺,然而就是这连皇上面也没见过的宫妃,就敢直言与自己抗衡,她怒火中烧,残存的理智却让她发现了许嘉星的弱点。
这是个天真娇养大的姑娘。
京城里沉浮的世家,哪家没有些腌臜祸事,许嘉星却仿若从未经历,赵嫔当时便想着,趁着皇上没有兴致进后宫,把她的性子吓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再美艳,皇上又怎么可能放得进心里。
但皇上来得太快了,她还来不及施展其他手段,现下看来,终究是她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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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嫔到!”
众妃立即朝门前望去,许嘉星被灼灼目光紧盯,不适了一瞬,但其中最凌冽的,还属赵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