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夜还真有些苦恼, 觉得他是嫌无聊,便提议:“要不你去周围逛逛?我买完了叫你回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梁音夜心里都没底起来, 他才勉为其难地颔首:“那好吧。”
梁音夜都要沉默,有这么勉强么?他很喜欢逛甜品店?
他们下了车,往不同的目的地而去。
梁音夜装扮得挺严实,拿着小篮子低眸挑选着东西,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
直到她旁边也来了人,多注意地瞧了几眼,还是将她认了出来,欣喜地凑到她旁边与她说话:“小夜?”
梁音夜微愣,下意识看去,发现是何昭云的朋友,姓崔的那位阿姨。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扯唇笑笑,唤着人。
崔阿姨往她身旁凑,与她偎在一块一起挑着东西,像是结伴出行的朋友那般。
梁音夜没有抗拒,只是有些担忧,担心她提起何昭云、或者是梁家的事情。
——但好像确实是绕不过。
“小夜,听你妈妈说,你们那天吵了一架?”崔阿姨问得有些迟疑,似乎是在斟酌语言。
梁音夜将一块吐司放进篮子。看起来好漂亮,不过太大了,她肯定吃不了,这个就给闻晏吧。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点点头。倒也不担心被周围人知道,多少有几分决绝。
崔阿姨叹口气。这段时间何昭云经常找她说话。尤其是他们刚吵完架那一天,一通电话打过来边说话边流泪,哭了好久,给她吓一跳,仔细一听才知道缘由。
昨天她跟何昭云还刚去看完电影呢,听说着这孩子一直避着他们,已经许久都没见上面,没想到今天会叫自己碰见。
崔阿姨其实心里一直对这孩子带有心疼。当年何昭云不听她劝,她觉得那样很不好,但毕竟不是孩子父母,她也做不了什么。眼看这孩子那么小一点就离开了父母身边,她如何能不心疼。
“当年你还那么小,我就不赞成将你们拆开来养。”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总难免会不疼些。时日久了,孩子心中又怎会没有怨怼呢?她拉过梁音夜的手,轻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在心里藏着藏着,只自己在偷偷难过。”
梁音夜嘴角动了动。
她垂下眼,又放了两块甜品进篮子里,只是动作慢了些。
她不大喜欢聊这些,总会将心情拉低,将气氛也变得压抑。眼看着又满了一篮,她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崔阿姨踟蹰着,还是拉住她,多说了几句话。何昭云现在想见人都见不到,好不容易自己见到了,她难免是要帮着劝上几句的。
她还是希望能劝和。毕竟,子女和父母吵架,没有人会直接劝断绝关系,一般都是能劝和就劝和。
崔阿姨把控着分寸,尽量温柔地去讲。
其实何昭云真的一点不爱她吗?不是的。在她小学以后,何昭云不知提了多少次想将她接回来,只是她那边不愿意。后来好不容易等着人要回来了,那几日何昭云忙坏了,又是收拾卧室又是采买东西,一点多余的心思都分不出来。
这些年,梁音夜送给她的礼物她全都妥善保存着,从小到大,小到哪怕只是一张画,也都没有损坏。就算她反对梁音夜进娱乐圈,可是女儿一上电影,她又是最先去支持的那个,常常给身边送人,叫他们也多去看几回,看看她女儿拍的电影。这回《圆满》上映,她也拉着崔阿姨去了,去之前就在网上刷着网友的评价,看完回来也在刷,看得出来很是上心。她可能是强势了些,是表达少了些,但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么会去不喜、厌恶。
只是可能,那碗水,她在端的时候确实摇摇晃晃。她用在小女儿身上的心思,确实不如大女儿的多。也可能,她们相处得实在太少,互相间棱角才会相碰相伤。
崔阿姨想将这些说给她听,然而她只是开了个头,梁音夜已经表达出足够的抗拒。她打断道:“不好意思,我真的对这些没有兴趣。”
好像一提到这些,她的情绪波动就会有些大。
“如果您想说这些,那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她兴致索然。
“小夜,你不能全怪妈妈的,你不知道,刚生产完的时候她那样子完全是产后抑郁,她没有办法将你们两个都照顾好……”
眼见两位客人好像起了争执,店主不大放心,先将门关上,准备过来劝架。
却也是这时,梁音夜身旁忽然落定一个身影,那么高大地,直接伫立在她身边。
闻晏低头看她,看见她轻蹙的细眉。唇也抿紧,看得出她的排斥与抗拒。
他只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神色冷峻,眸光凌厉:“她说她不想听。”
他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她罩于身后。像一座山那样稳当得移不动。
崔阿姨怔了下,认出他来,愣愣地唤:“闻晏……”
“那些别人的原因与过错,何必非要她理解与接受?不是她导致,也不需要她承担,那么还在这里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是要捆绑她,还是要闷死她?”他的话语用词十分犀利,听得人心阵阵在发颤,像是接连穿透人心的箭矢。
崔阿姨连连摇头——她并无此意。她只是希望她们都好……
亲生母女间,哪来真正的仇恨?只要说开便好……
她
唇瓣嗫嚅,被质问得发怔。
梁音夜站在他身后,闻言,倏然抬眸望向他。贝齿将下唇用力地咬得毫无血色。
店主在刻意控制着场面,所以此刻店里没什么人,也没有人认出这两位是频上热搜的主角,省去梁音夜一道担忧。
闻晏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幽深的眸中隐含怒意:“请适可而止,停止自以为是的善心。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所说的每个字都犹如重石重重坠地,震得对方再说不出半个字。
语罢,他往后随手一扣,扣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
背影冷漠而疏离。
闻晏低眸看她:“买完了么?”
“去结个账。”
他们旁若无人地离开,仿佛刚刚的人不存在一般。
她带着他去收银台,将挑好的东西分作两份,让店员打包。
一份很明显的多,一份很明显的少。闻晏也没在意,她多给自己买一些也没什么。却不曾想,她将多的那份递过来给他:“你的。”
自刚才而兴起的怒火一直到这会儿都没褪,却是被她此举搞得发懵。他轻勾唇:“你还挺大方。”
“我吃的不多。”
他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到回到车上,梁音夜再迟钝也感受到了过分的沉闷。男人下颚线绷得锋利,一直没再说话。
她声音轻轻:“你在生气吗?”
他也不急着开动车辆,倚在车窗上,淡淡掀唇:“是啊。”
“在生什么气?”她追问。
“在生气——”他慵懒地拖长调,似乎带着三分无可奈何,“你怎么又让梁音夜受了委屈。”
梁音夜不忍地别过头去。
眼睛一眨,眼泪恐怕又要落。
心口被搅得钝钝的疼,从未想过他这般撩人的一幕。
明明刚才也不觉得有什么,听了这话,委屈却是忽然上涌翻滚。
疼得困难,疼得艰涩。
连吞咽都艰难。
她解释:“偶然碰见……本来就要走了。”
他不进来,下一秒她也会转身离开,不欲多谈自己不愿谈的话题。
“那,”他思索,“下次走得再快点。”
她被他逗得发出一声轻笑。
……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时,她在回着不知谁的微信消息。
她自己恐怕不知,她瑰丽的面上染着清霜,泛着拒人的冷意。好像,就已经给想过来与她亲密的人宣判了死刑。
知道车子停了,梁音夜一手敲着手机,一手拉开车门便要下车,却也是同时,他朝她这边倾轧来。
气息滚来的那一刹那,她动作随之冻住,眼睛微睁大,一万种猜测和想法结合着那些同人小文章一道涌入脑海。
他狭长的眼凝着她,还未说话,便听得她颤声道:“闻晏……我现在只是将你当做哥哥。”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们此刻距离过分的近。
而她也是很近距离地眼睁睁看着他的眉心拧起,眸光幽深地凝着她。
梁音夜细眉也蹙起。
又见得,他随意地一扯嘴角,抬起手,指腹在她唇边摁下。旋即眸光转深,下一秒,另一手拊着她后颈便吻来。
随着他懒怠阖眼,声音也破碎在这个吻中,低沉喑哑,带着浓郁的不满与嘲意:“谁想做你哥哥?你会和哥哥、做这种事?”
他的动作与声音一同掀起巨浪。
梁音夜心口巨震,又是自心底最深处腾升而起的惊悸。
他咬了下她的舌尖,随后更重地捣来,吻得深重。
车窗紧闭,周遭一片静谧。
有限的空间里,是无尽的暧昧色。
无人之地、无人处……
“于无人处尽欢”。
她的脑海中溃然地蹦出这一行熟悉至极的字。
这一切发生得始料未及,梁音夜推拒着他,“闻晏!”
而他本就没打算做什么,贴来得突然,退开得也利落。
这只是他对她那句话的一个反驳与提醒。
反驳事实。
提醒事实。
深沉而尖锐,迅速切断某人的幻想。
梁音夜面颊滚着红,还在喘气,被他气到失语。
然而,男人重新睁开的眼眸里,深色却是她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