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抱着手站在他面前,将刚才齐禾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看,我就说吧,禾禾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因为你那日冒险行事而生气,好几日都不理你,可心中却惦记着你呢,你得空再乖乖道个歉,一次不管用就多道几次知道了吗。”
顾默书心中明白齐禾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不理自己,但一想到不管如何她仍旧惦记自己,他这心里便暖烘烘的。
“对了,还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禾禾领了一个小徒弟过来,就在铺子中名叫苏莺,你若见了记得打声招呼。”云棠叮嘱道。
“徒弟?”
“是啊,禾禾亲口说的,她都没有说我是她的徒弟。”云棠这话说出来酸溜溜的。
顾默书笑笑安慰道:“那你是她唯一的云棠,唯一的妹妹。”
云棠来家中早,这些年齐禾一直将她当做妹妹,顾默书是知道的。
云棠一听他这么说总算不吃醋了,她想了想也道:“你也是,你是她唯一的继子,唯二的亲人。”
云棠这话本来是想说顾默书同齐禾关系有多么的亲近,可进了顾默书耳朵中便是,你们是亲人,有些事可是不能做的。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是啊,在知情人眼中他始终是她的继子。
铺子打烊前,顾默书去了前面铺子,也终于瞧见了齐禾带回来的那个小徒弟。
她们二人正趴在柜边收拾东西,瞧着齐禾给她的包袱中装了不少绣品。
那叫苏莺的小绣娘来铺子这半天玩的开心,差点忘记她爷
爷交代她的事情。
“师傅,你有没有成亲的念头啊。”她往齐禾身边贴了贴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齐禾听后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她没想到苏莺会问她这种话。
“没有,你还小怎么问这个。”
苏莺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看来她那叔伯是没有希望了。
“那师傅可有喜欢的人。”
齐禾刚要回没有,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云棠去街上买吃食了,这个时候能进来的便只有顾默书一人。
她转念一想,回道:“有的。”
苏莺没有想到自己师傅有喜欢的人却没有成亲的念头,她好奇道:“师傅,为何你有喜欢的人却不想同他成亲啊。”
齐禾一愣,没想到自己两个回答连在一起竟成了这样。
她犯了愁,怎么回答既能圆了她刚才说的话又能让顾默书听了断了念头呢。
“因为师傅喜欢的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齐禾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们成过亲,他身子不好走得早。”
苏莺不由吃了一惊,忙安慰道:“师傅,我..我不知道,你别伤心了。”
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没事,时辰不早了,师傅送你回去。”
苏莺没想到自己多问两句竟然会扯出师傅的伤心事,此时她什么也敢说了,提着师傅收拾的包袱起身便往铺子外面走。
而被门遮挡住的顾默书刚刚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的心坠入冰窖,原来她的心中一直有他爹,他以为他们当年只是面上夫妻,毕竟那时他们二人就是这般告知他的,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齐禾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都有顾一砚。
他失了魂一般推开门进了铺子,又一步一步走到铺子前面,他倚在门边看着齐禾亲自牵着那孩子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
齐禾见马车离开后这才起身回铺子,抬眸就见顾默书倚在门边正看着她。
她没有想到顾默书听了那些话竟然还会在这里等她,没有办法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谁知就在迈门槛的那一刹那,她脚下一滑竟直接往后仰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脑袋着地时,有人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齐禾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齐禾站稳后扭头见是顾默书揽着自己,慌乱中忙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扯开。
顾默书知道自己刚才行为逾矩了,他张嘴想要解释可齐禾头也不回的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齐禾慌张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心,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她这般避讳自己。
当夜顾默书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站在街边看着那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秀才骑在马上,顾默书瞧不见他的脸,周围吹锣打鼓好生热闹可一瞬间就来了一群人将那迎亲的队伍冲散,使得那喜轿孤零零的落在路中央。
他瞧见有人穿着官服将穿着喜服的新娘子从喜轿中拽了出来,那些人将她捆绑住装进了猪笼。
他们骂骂咧咧的抬着新娘子就往湖边走,嘴中叫嚷着“扒灰”就该沉塘。
顾默书在梦中是局外人,他只能看着新郎被那群人打趴在地无力还手只能亲眼瞧着他们将新娘带到湖边,这次顾默书终于瞧清楚了那新郎的脸,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而猪笼被扔进湖中的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那散落的盖头下新娘子的面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禾。
她哭喊着,说自己没有,说自己是被逼的,可没有人听她说的话,她仍旧被那些人扔进了湖中。
顾默书在睡梦中绝望的挣扎着,直到身子筋疲力尽。
他猛地睁开眼根本分不清刚刚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喘着气缓了许久这才伸手拿出枕头下的抱腹,还好刚刚只是一场梦,可他的心却很痛,原来现在的他对于齐禾来说只是一个麻烦,一个包袱,他保护不住她,他只会让她深陷泥潭。
只有他走的远些,爬的位置更高些,他才能护得住她,顾默书心想。
翌日天一亮他便去书院回了夫子的话。
他愿意去京城念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顾默书自那日打定了主意, 便一直在收拾东西。
去往京城路途遥远,他若是去了怕是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
这样一算怕是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若是赶上时间紧的时候一年怕是都回不来。
这事他一直没有同其他人说, 齐禾更是不知道。
自那日他偷听见齐禾说的那番话后便再也没有对她做过逾矩的事情, 更没有说过让她生气的话。
他要走了,至少离开府城对齐禾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想。
-
书院那边今年中举的书生愿意去京城禄山书院念书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裴解元,另外一位便是季槐生。
按照往年的流程, 九月末他们便会启程前往禄山书院,毕竟来年二月这些中举之人大多就要参加京师举行的春闱。
书院中的夫子给他们二人一人一块方墨, 语重心长道:“禄山书院人才辈出, 你们二人虽是举人可到了那里也要谦逊,哪里学子众多不免有许多才华横溢之人, 你们安下心来好好念书,待来年春闱为师等你们的好消息。”
二人谢过了廖夫子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夫子喊道:“槐生,你等下。”
裴解元对他点了点头, 先行离开了。
“夫子。”季槐生不知道夫子还有什么事要单独嘱咐自己便问道。
廖夫子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自己批注好的书递了他。
季槐生看着这书心生疑虑, 他已是举人用不得这些来着,夫子这是为何。
廖夫子伸手点了点那书的封面,说道:“这书不是给你的,我记得你与顾默书是好友,这书你有空转交给他便是。”
季槐生点点头。
“你们三人都要去禄山书院, 这一路好生照顾彼此别因为自己有了功名就同好友生分了。”廖夫子似乎想起了往事, 摸着自己胡须感慨道。
“三人,不是只有我同裴解元吗?”季槐生疑惑道。
“哦, 顾默书没有同你说起吗,书院有一去那边进修的名额,因他次次小考榜上有名,便给了他,到时候他也会去禄山书院。”廖夫子抬眸打量着季槐生,又问道:“是不是你许久没有见他了,所以这才不晓得。”
廖夫子还记得三年前这顾默书可是日日去找季槐生的,有时他路过他们课室还能瞧见这二人在里面谈论文章。
被廖夫子这么一说,季槐生心生惭愧。
他确实许久没有去找过顾默书了,秋闱前他一直在内城连这边宅院都很少回来住,顾默书受伤时他在贡院考试也是他长姐替他看过的,放榜后他榜上有名又怕打击他更是不敢去了。
“夫子,我晓得。”季槐生惶惶道。
一直到出了书院,季槐生这心口都像被压着一块石头。
想当年顾默书不仅给他送考还帮他解决了麻烦,可他现在竟因为功名与他生疏了,他真是糊涂。
季槐生怀中抱着书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没注意旁边有人走过来。
“季兄。”裴解元一直在院外等他见他出来后失了魂一般忙叫住他。
“裴解元,你这是在等我?”季槐生脸上扯出来一个笑问道。
裴解元确实在等他,他想知道为何夫子会留下他,毕竟在他们二人之中他可是解元。
“这书是夫子给的?”裴解元望过去盯着他怀中的书问道。
季槐生想到他们三人要一同在禄山书院念书,便没有将此事瞒着他,解释道:“这是夫子让我捎给顾默书的,他也会去那边,到时候咱们三人在书院还能就个伴。”
裴解元诧异的看向他,他没想顾默书没有中举竟然也会去禄山书院,可转念一想他去那里念三年确实比在这要好许多,谁不知道禄山书院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书院,常人想去都进不去。
季槐生同他走了一路,一直到齐禾铺子前才分开。
季槐生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东西总觉得来看人不应该是这般,于是转身便去前面糕点铺子买了些当下最时兴的糕点又买了一些瓜果,这才重新返回铺子中。
他右手抱着书,右手提着东西,就这番模样走了进去。
苏莺没有见过季槐生,还以为他是来铺子中买绣品的,她忙迎上去招呼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想要看看什么绣品。”
别看苏莺年虽小,但这孩子嘴甜,来齐禾铺子的这些时日那可是帮着卖出去不少绣品。
今日见季槐生这番打扮,她一猜便知道他是书生,见他手中又提着前面致远斋的糕点,想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季槐生没想到铺子中竟然有了新人,他弯下腰看着苏莺,笑着说道:“我不是来买绣品的,我是来这铺子找人的。”
“哦,你找谁。”苏莺可不敢随便放人进后院,追问道。
季槐生正要说,就见连同后院的那扇门被打开了,云棠端着凉茶从那边走了进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云棠早就看开了,她笑着走过来对苏莺说道:“这是你季姐姐的弟弟,叫季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