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芳一连掏出五个小地瓜,戴着劳保手套捡出来扔到火炉上面继续加热。看到火炉上还烤着橘子,就说:“烤橘子吃了对人可好了,我以前咳嗽就爱在冬天吃这个。你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
花芽剥着烤地瓜,嘴里吹着气,头也不抬地说:“就是给你烤的。”
周文芳的心软了软,伸手把花芽的地瓜接到自己手里:“我来帮你剥,瞧你剥的满手都是黑的。”
花芽感叹不已,孝顺的儿女是爹娘的福,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周文芳的面说。毕竟这孩子大了大了,心叛逆了。总是在当孝女和不孝女之间随意切换跳跃。
她们俩人在一起待了三四天,困了就睡,醒了就看书唠嗑。
一区的电路比三区的要好,晚上还有电。俩人就趴在茶几上看书自习。时不时拌个嘴。
中途,顾听澜回来一次。
花芽见到他黏黏糊糊的劲儿就上来了,周文芳看不下去,收拾收拾东西想走。
顾听澜跟她说:“三区管道老化,自来水管爆了。没水没电,你就在这里待着。就当陪我媳妇了。”
周文芳没料到三区会这么严重,她还想着身为楼长得做点贡献,就听顾听澜说:“你出的事故是吴毓人为造成的,拐幺四楼由巡防队负责,你不用管了。先好好修养。”
说着,他把背包放下,掏出用塑料袋层层包裹好的小野鸡说:“这是谢大嘴让我带过来,叫我媳妇熬给你补身子。”
花芽舍不得周文芳走,周文芳走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她见了收拾干净的小野鸡忙说:“我来炖野山参鸡汤,八斤,你喝完再走啊?”
她眼睛里都是期待,可顾听澜把休息时间用来看望小妻子,多一分钟不能逗留。
他临走前把自己特意托人弄来的礼物送给花芽说:“要是无聊就听听这个,说明书在盒子里。”
花芽捧着盒子一看,欢呼雀跃!
“半导体收音机!”
周文芳在书信里听人说过这玩意,也来了兴趣,跟花芽一起蹲在茶几边上摆弄。
顾听澜揉揉花芽的脑袋,趁周文芳没注意,啄了一口小嘴。
花芽舍不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顾听澜走到门口看到小妻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说:“我没受伤,外面的物资已经在路上,阮旅加派了救援人手,你就放心吧。”
周文芳突然说:“我听谢伟民讲,萨丁那边不给咱们物资.”
顾听澜点头说:“只是政府不作为,但是群众老百姓自发为咱们岛上送了不少物资。镇上的领导和百姓不是一条心的,这事等着灾情过去再好好的跟他们算。第一批物资是海城送过来的,收音机也是托那边的人带过来,你们先听着打发时间。”
花芽走到顾听澜面前,摸摸他的手。
短短十天的时间,顾听澜的大手又变的粗糙很多。花芽捧起来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冻伤的痕迹。
顾听澜抽回手贴在花芽的脸上:“还记得我说的话?”
花芽点头:“在家乖乖等你,哪也不去。”
等顾听澜走后,花芽回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周文芳。她看着天花板翻着白眼。花芽往周文芳背上抽了一下,说:“闹什么妖呢?”
周文芳说:“我腻的慌,缓缓。你俩动不动就这样,我看着难受。”
花芽无情地说:“你难受就去找一个,关我屁事。”
俩人相对无言,缓了片刻,花芽把半导体收音机的电源插上。
这时候的半导体还很大,有两个鞋盒大小。左边是音箱,右边是两排按钮和波频。
现在信号不怎么好,花芽和周文芳两人调了半天,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剧情京戏《智取威虎山》。
周文芳好多年没听过这个了,抓着花芽的袖子说:“就听这个,这个特别好。”
花芽也想听这个,把电台确定以后,赶紧去泡上两杯麦乳精,还拿出鱿鱼干跟周文芳俩人边烤边听。
家里有了各种声响后,感觉时间也过的快了。
听完《智取威虎山》后,又找到一个节目:《每日金曲》,播放的是《乌苏里船歌》《马儿你慢些走》。等到这两首歌放完,又来上几首充满童趣的童谣。
花芽抱着搪瓷杯,摇头晃脑着欣赏来之不易的音乐。
周文芳也觉得很快乐,仿佛脑子繁杂的一切都被一句句美丽动听的歌谣赶走了。
等到气温出现回升,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
整整一个月阴晦的天空终于看到碧空和白云。
花芽试着打开窗户,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激动地跟周文芳说:“妖风真的停啦!”
她们从大广播里听到这两日会有气温回升的迹象,没想到真的恢复了晴朗。
周文芳趴在窗户边,呼吸着外面冷冽的空气。跟极寒气候相比,正常的零下十来度的温度,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春天。
外面已经有不少家属踏雪出来,似乎都受够了这场暴虐的暴风雪,纷纷拿着大扫帚和铁锹,誓要在第一时间把雪除干净。
花芽拉着周文芳的手,兴奋地跺着脚说:“咱们也快去帮忙!”
第149章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的大雪灾一条人命没出, 顾团长这次立了个大功。”一个扫地的家属,大大咧咧地跟旁边的人说:“要是听退休的那几个老头子的话,指不定死多少人呢。”
“唉呀妈呀, 你可说的太对了。我在屋里待着都怕屋顶被吹跑啊。”
她旁边的家属也是个粗线条, 一边扫雪一边说:“我们家老朱也说了这话, 原本五个巡防队,加到二十个巡防队, 后来直接派了两万人支援百姓,谁能有这么大的力度?除了阮旅,在031能有这个手腕的除了顾团长没别人。”
“多亏阮旅相信顾团长,不接受那几个糟老头子提的建议。要不然不增加巡防队, 不做基本设施的修缮,不增加物资储备,别说老百姓了,咱们都得玩完!”
“就是,我们家现在还有八十斤的煤炭, 回头再拾点柴火用到过年不成问题!”
“你们听说没, 海城那边给咱们送来不少物资呢。果然是大城市, 出手就是阔气。”
“原来咱们去一趟海城得坐船从萨丁绕过去,现在有了大桥可就方便多了, 直接通过去。”这位家属突然小声地说:“听说上次大桥的爆炸是敌特干的.顾团长的媳妇发现的——”
“你们都在呐!”她们边上扫地的正是李萍, 她见她俩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赶紧转移话题说别的:“你们家用了多少煤炭?我们家实在太冷, 点了两个火炉, 煤炭用了一大半。”
老朱家媳妇没多想:“我家今年分到三百斤煤炭, 现在还剩一百多斤呢。你家真舍得,点两个火炉。”
李萍随意跟她们聊了几句, 看到花芽与周文芳下来。
她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听说周文芳摔下山的事,慰问了两句:“你现在身上好些没?多亏被巡防队的人撞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啊。”
周文芳抿唇笑着说:“我也是命大,碰到一位好心人。回来发了一场热,第二天就没事了。”
花芽听到“好心人”三个字忍住笑,决定以后就叫谢大嘴好心人得了。
李萍说:“那你也要好好保暖,千万不能再闪着。这种天气生病太难受。”
周文芳谢过她的关心,找来铁锹把小路上的冰敲了敲。
花芽拿着撮箕把积雪收起来堆到路边去,周文芳帮了一会儿忙。还惦记家中的事,花芽就让她先回家去。
走到家中小院前面,周文芳愣住了。
小院被人精心的收拾过,里面的积雪早早被清理出去不说。小院的桌椅和炉灶等等,都被人擦洗过。
走进小院,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这是怕积雪融化后细菌多,知道她爱干净,提前给消毒了。
屋子里面跟她走的时候一样,没人进来过。她点的蜡烛还在汽水瓶里插着。蜡油顺着瓶口流在瓶身上,像一条小小的瀑布。
周文芳试着点点灯,灯亮了,再试试水龙头,冰冷刺骨的地下水从水管里冒出来。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三区已经修好管道重新通上了电。
她检查了一圈屋内,重新走到小院时,发现院子原来放煤炭的地方堆着高高的柴火。
因为堆的太高,她刚进院子的时候居然扫过去没发现。
隔壁的光头听到动静出来,他看到周文芳回家了,浑身酒气咧着嘴客气地笑着说:“你回来了?那个.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媳妇被谢副团长亲自带人押走,关在拘留室里待了一个多礼拜还没出来。他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他媳妇恶从胆边生,居然想要在砍柴的时候谋害周文芳。
光头吓的要命,说什么都要跟吴毓撇开关系。他大张旗鼓地宣称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喝酒喝多了,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事实上跟他说的差不多,但是这样把媳妇撇出去,力保自己的行为还是让不少人不齿。
周文芳不喜欢吴毓的同时更不喜欢这个酒蒙子。
剃了光头以后,他笑起来脸上还带着酒气,猥琐又危险。
光头明显想要找周文芳聊聊这件事,正好周文芳家另一头的邻居不在,他就走到矮栅栏前,想要迈过来找周文芳说理。
周文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她跟醉汉真没什么好聊的,她随手捡起地上的锤子,喊道:“你别过来。”
光头没听她的话,一条腿迈进周文芳的小院,嘴上说着:“我就跟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周文芳才不信他的鬼话,拒绝道:“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光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像三区这种低级区域有人愿意过来帮你?再说,我也不干别的啊,你紧张个什么?”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扶着矮栅栏,要把另一条腿迈过来。
就在周文芳握紧锤子,犹豫着要不要一锤子砸过去的时候,骤然间,一个黑影从周文芳身后窜了出来,灵活地好像周文芳奶奶家养的大黑子。
“大黑子”一脚踹到光头肚子上,接着一个过肩摔!
光头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谢伟民止不住地生气,又往他身上踹了几脚!
“你有种别紧张,看老子让不让你歇口气!”
光头在地上抱着头胡嚷嚷,大呼小叫的引来好几位路人的目光。
他们原本想要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见到穿着高级军服的干部撸起袖子,正在凶神恶煞地动手揍人,身后还有小战士挡在后面,纷纷有眼力见地加快脚步离开现场。
谢伟民专往他肋骨下面,腋窝底下揍,这样不留痕迹还巨疼。
他后面的小战士看到光头被揍的上不来气,翻着白眼马上要过去了。这才伸手拉着谢伟民假模假式地喊道:“副团,使不得啊!”
光头的脑瓜顶不知是被他摔红的,还是喝酒喝的。被谢伟民一顿狂揍后,抱着头开始哭:“哎呀,别打了,好疼!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放过我吧!我真没想干别的啊!我错了,兄弟我错了——”
谢伟民吼道:“你他娘的有资格做老子的兄弟?放眼031能跟老子称兄道弟的就他娘的一个,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算哪根葱?!”
周文芳见多了光头在吴毓面前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下班回家就吆五喝六的,没想到就被揍了几下,开始掉眼泪。
还以为多刚强的一个男的,原来就是个废物。
谢伟民才不惯光头毛病,让身后的战士把他提溜起来,指着矮栅栏说:“没事喜欢跨这玩意是不是?来,给我跨,来回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