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婶子拉着顾听澜往屋里走,说:“进屋, 我给你上点药。现在就得揉开了,要不然明天一个大乌眼青,丢不丢人。”说着回过头对芽说:“晚点我再教训你。”
周文芳捂着嘴没敢笑的太大声,她见顾听澜人已经回来了,看起来没什么太大问题, 就先回去了。
顾听澜见她要走, 喊住她说:“不许乱说话啊。”他挨媳妇揍这事怎么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文芳扬了扬下巴, 顾听澜顺着看过去,发现院子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圈遛弯的家属们。
一个两个全都窃窃私语, 见他看过来了, 匆忙地作鸟兽散。
“一有点动静就过来看热闹。”
进到屋里,高婶子进看到顾听澜脸颊和眼眶相连的地方, 正正好好一个小拳头印。她想笑又不能笑:“多亏你是个硬骨头, 不然你媳妇肯定把你脸干碎了。”
顾听澜心有戚戚, 要不是他反应敏捷,往后头退了半步, 这个脸真废了。
花芽站在门口,顾听澜涂完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态度:“怎么这么热情啊。”
王天柱帮腔道:“还不是你一直不回家,连个信儿都没有。人家从下午等到现在,一口水没喝。要不是高奶奶劝,人家连东西都不肯吃。哦,对了,话也不怎么说。”
顾听澜眯着左眼走到花芽边上,捧起她的小脸说:“怎么又不说话了?诶,怪我。今天真是我的不对。我抓了几个人以后,阮旅说要我避嫌,由他亲自审问。正好在李虎家附近,上次你不是说李虎家土豆粉甜粉甜的么,我就寻思来都来了,顺便打个秋风.”
他跟李虎一起在地里吭哧吭哧刨了五百斤土豆和五百斤地瓜回来,李虎的娘还给了两捆大葱。从他家出来,天还亮着。
顾听澜琢磨着到家正好能陪媳妇吃个晚饭,因为他表现好,晚上说不定还能给点福利享享。
也许是他太得意,又是抓人立功又是打人秋风,走到半道上,李虎家的三轮车坏了。
村子里都忙着秋收,农业车恨不得按上十八个轮子跑。最后李虎给找了辆快报废的车过来,让顾听澜一路晃着脑仁回来。
就算没有花芽的那记左勾拳,顾听澜都觉得自己晃出了轻微脑震荡。
可又不能把车扔半道上,哪怕是快报废的农用车,现在这时候也是个秋收工具,更何况车斗里还装着一千斤的土豆地瓜。
高婶子劝了花芽几句,花芽还是一声不吭。眼珠子不错地盯着顾听澜。
顾听澜没招,先到外头把土豆地瓜扛到院子里扔着,扔完又把小妻子扛在肩膀上往家里颠。
高婶子在下面的楼梯上嘱咐道:“两人有话好好说,不许再动手!特别是你,小花!”
顾听澜飞快地打开门,把花芽稳稳地放到沙发上。
顾听澜说:“生气啦?”
花芽盯着他不说话。
“我的祖宗,你别作,说话。”
花芽瘪瘪嘴说:“我娘。”
顾听澜顺着她的背,一下下抚着说:“你别着急,我不是回来了么。你慢慢跟我说,你咋啦?我丈母娘咋啦?不是,她在下面好端端的招惹你啦?”
花芽原本今天跟骂王天柱没娘的孩子吵了一架,一下子被勾起小时候她娘离开时候的场景。
她娘那日临近山前,还答应她说回来给她烀苞米吃,也让她乖乖在家里等着。
结果她坐在家门口等了一天一夜,看着进山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帮忙去找她娘的。最后还是第三天,她娘被人抬了出来,再也不能帮她烀苞米了。
从那天开始小小的花芽成了根小豆芽,再也没有娘的疼爱了。
明明很乖的等着,为什么等不到。
花芽无声地抽抽了两下,脑袋载进顾听澜的颈窝里,花了好大力气说:
“我娘也让我等。”
“然后没回来。”
“你还让我等。”
“你要说话算数。”
“我生气,你不回来。”
顾听澜轻轻拍着花芽的后背,跟她道歉说:“这真是我的不对,我发誓,我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跟你说清楚回来的时间。就算一时不能回来,也、也不会让你漫无目的的等下去。”
“我要等。”花芽闷闷地说:“我说了,等成石头,也要等。”
“好,那你就等,我一定会回来。”顾听澜伸手拦腰将花芽抱在怀里,拇指轻轻地在花芽眼眶下揉了揉:“今天哭了?”
花芽没想到他一下能看出白天她哭过,她吸了吸鼻子,又把头埋在顾听澜的怀里。
“不想说就不说。”顾听澜哄着花芽说:“明天我能放两天假,上次答应你去橘子岛,你还想去么?”
感觉到花芽在怀里微微地点了点头,顾听澜舒出一口气,说:“那咱们明天就去。耳朵还耳鸣么?”
花芽刚才情绪上来,又有些耳鸣。
顾听澜让她躺在腿上,帮她把滴耳液滴到耳朵里。
等待滴耳液浸泡的时间里,顾听澜轻轻抚摸着花芽的额头,说:“不许皱眉头,等老了,一脑门的抬头纹。”
顾听澜话音落下,就见花芽的额头抽了抽。小妻子情绪还没完全缓过来,想要听话的放松,加上紧张,脑门上的筋抽搐了两下。
花芽忙把脑门捂着,不给顾听澜看。
顾听澜一个乌眼青,强压着唇角没嘲笑花芽。干脆俯下身亲了亲脑门说:“我饿了,今天尽听人说你土豆丝做的好,给你男人炒个土豆丝来吃好不好?”
花芽点点头,走到厨房里转过身看着顾听澜。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抄起小凳子坐到厨房门口,花芽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做好饭,见顾听澜把饭菜全都吃完,花芽的情绪好了些。
洗完澡,躺在床上窝在顾听澜的怀里,还得抱着他的胳膊捏来捏去,感受他的实感。
顾听澜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跟她说橘子岛上丰收的景象,说着说着,感觉花芽的身体逐渐放松,慢慢地陷入睡眠。
即便已经睡着了,胳膊还抱得紧蹬蹬的,偶尔还会凑到顾听澜的颈窝里闻一闻他的味道。
顾听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这是养了只小兽啊。
翌日。
花芽从顾听澜的怀里醒过来,她习惯性往边上看去,自己先吓了一跳。
“八、八斤.”
顾听澜的眼眶和颧骨地方的乌青更加重,他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眼说:“婶子的药肯定过期了。”
“对不起.”
花芽深感愧疚,她的八斤没做错什么,自己却给了他一拳头。
顾听澜从镜子里看到小妻子满脸的内疚,转过身把她抱在洗手台上,拉着她的小手往脸上摸了摸:“就是看起来吓人,你使劲摁,一点都不疼。”
花芽轻轻地抚了一下。
顾听澜按着她的手使劲往下压,花芽舍不得,扭着胳膊把手藏在背后。
顾听澜笑着说:“舍不得啦?”
花芽点点头:“对不起。”
顾听澜帮小疯子把头发掖到耳朵后面说:“没事,下次打屁股蛋别打脸就行。”
花芽说:“屁股蛋也不打。”
顾听澜琢磨了一下,嗤笑着说:“是有那么点变态。”
花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了惩罚自己,宁愿不去橘子岛玩。
顾听澜好说歹说把她劝住:“一年就开放这么一次,错过了可就得明年了。我跟婶子他们说了咱俩要坐船上橘子岛,婶子还说让咱俩多带些橘子回来。我可再不敢自己去了,你就陪我去吧。咱俩今天还能在橘子岛住上一晚上,就当我带你蜜月旅行。人家洋人就流行结婚处去旅行,咱们也时髦一回。”
花芽磕磕绊绊地说:“坐、坐船也就半天。”
“嫌太近啊?”顾听澜引着花芽多说话,免得她又成了一个小闷葫芦:“那等着我多攒些日子的假,带你上首都,去□□看升旗呗。顺路还能看看你公公和婆婆。”
花芽急了,看公公婆婆怎么能说是顺便呢,她忙说:“不顺便。”
顾听澜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说:“既然他们的大儿媳妇不顺便就算了,咱就不去看他们了。”
花芽气鼓鼓地瞪着他。
顾听澜觉得这副死憋着说不出话来的小模样也挺可爱的,就是容易把她自己气个好歹。
“那就站门口打个招呼,纯当看过了。”顾听澜笑着帮花芽把牙膏挤在牙刷上说:“咱们可得快点,十点钟的船,咱俩吃完饭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花芽一听,飞快地刷牙。
顾听澜眼睛里藏着笑意,心满意足地看着小妻子慢慢恢复活力。
在橘子岛上也就住一晚,顾听澜给花芽一个解放挎包,里面装着两个大苹果和巧克力,留着在船上吃。另外还让她挎着一个水壶,里面装的蜂蜜水。
顾听澜自己背个部队发的大背包,里面有两人的洗漱用具、外套和防止蚊虫叮咬的小药包,另外有一份到岛上招待所住宿需要的部队证明。
担心花芽走路多了鞋不舒服,还往包里塞了双纳着厚底的小布鞋。
这双布鞋还是花芽从娘家带回来的,是她婶子给她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不管谁看了,都说她婶子手艺好,平时花芽都舍不得穿。
他俩草草吃了顿酱油拉面,顾听澜到底不好意思青着眼眶见人,从箱底翻出一副圆圆的墨镜戴上。
这样不能穿军装,花芽难得见他穿上一身便装。白t恤和灰裤子,加上黑墨镜,真有几分悠闲度假的架势。
出门遇到楼下的高婶子,高婶子瞅了他们一眼,说:“都好啦?回家没吵架吧?”
花芽抿抿唇说:“好了,没吵。”
高婶子瞪了她一眼说:“有心思出去玩啦?”
花芽点头:“嗯。”
高婶子报以冷笑:“你知道我是家委会的会长吧?”
花芽知道的不能再知道,就是不清楚为什么高婶子要堵在楼洞口说。她还着急赶轮船呢。
顾听澜想要拦着高婶子,高婶子摆摆手说:“你既然知道我是家委会的会长,我还三令五申,在我们家属群体要拒绝家暴。”
花芽皮一紧,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高婶子,乞求能得到她的怜悯。
可高婶子知道,就得趁着热乎劲儿,给她紧紧皮。
“你这次立功,协助抓了孙婶子和另外一名特务。咱们家委会与有荣焉,准备在三区的操场上开一个表彰的会,给你戴上一朵大红花,在所有家属面前,好好的表扬表扬你。”
花芽瞪大眼睛,也不装可怜了,简直觉得峰回路转啊。
还以为高婶子要教训她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