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梁源肩膀上:“你小子,有你爷当初的风范!”
梁源说得不错,过继改姓什么时候都行,关键是他们要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堵住所有人的嘴。
既名正言顺,又不会影响到科举仕途。
一箭双雕!
粗糙的大手力道极大,隔着单衣落在身上,说不疼是假的。
梁源暗戳戳吸气,想着是不是该加大难度,增添其他训练项目。
梁源面带微笑:“那明日还要烦请村长帮我上个族谱,至于改姓,族谱这边简单,就是府城那边有点麻烦。”
苏大石一摆手:“无妨,到时候我陪你走一遭就是了。”
这梁守海还真是个有眼无珠的糊涂蛋,放着璀璨的明珠不要,非要那妾室所生的鱼目,也不知他日后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梁源心上一松:“那就多谢村长了。”
“你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作为苏氏族长,这是我该做的。”
梁源正欲告辞,听见细若蚊吟的哼哼:“源哥。”
梁源一低头,就对上苏青恩满是蚊香圈的双眼。
苏青恩摇头晃脑:“你们在说啥,我听不懂。”
苏大石对准小孙子的后脑勺,弹了个脑瓜崩:“去看看你奶做了啥晚饭。”
一提到吃,苏青恩无暇顾及其他,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你回去吧,明儿辰时初和你娘过来,我带你们去祠堂。”
梁源郑重道谢,方才阔步离开。
苏大石又坐回去,刚抽了一口旱烟,苏青恩又冒个头出来:“爷,我要读书!”
苏大石奇道:“前几天不是还不肯读书,怎么又改主意了?”
苏青恩小脸跟猴屁股一样通红:“我要跟哥和源哥一样,当童生老爷!”
苏大石咧嘴笑:“行啊,你找你哥去,让他教你认字。”
苏青恩又一溜烟跑去找苏青云了。
苏大石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屋顶的袅袅炊烟,一磕烟袋:“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喽。”
……
梁源回到老屋,苏慧兰正在打扫屋子。
鸡毛掸子所过之处,皆浮起一阵细灰。
梁源打个喷嚏,引来苏慧兰的注意:“赶紧出去,等会儿娘就弄好了。”
梁源从善如流,又拎着水桶去水井边打水。
福水村只有这么一口井,全村吃喝都靠它。
正是饭点,不少人家过来打水。
看到梁源,惊讶过后喜上眉梢,一个个主动打招呼。
“源哥儿回来了,准备啥时候走啊?”
“怎么瘦了,让你娘多给你烧点好的,读书熬人呢。”
梁源一一回答,极有耐心,刷足了村民们的好感度。
等梁源拎着水桶离开,有个年轻女子忍不住爆料:“你们知道他为啥回来吗?”
“不读书不就回来了,我咋晓得他为啥回来。”
“不对!”年轻女子一脸高深莫测,“刚才我娘跟他们娘俩一起坐牛车回来的,他们这次回来,是要把梁源的名字上族谱的!”
“啥?上族谱?!”
“那以后梁源就不叫梁源了,老苏家也有后了?”
“那可是好事,到时候我可得去凑凑热闹。”
这边大家就梁源上族谱一事议论得热火朝天,那边梁源毫不知情,到家后拿了抹布,蘸水把苏慧兰掸过的地方挨个儿擦了一遍。
苏慧兰也没制止,转而去厨房做饭。
简单应付一顿,苏慧兰把从镇上带回来的菜从背篓里拿出来,防止天热坏了,才去洗漱入睡。
一夜好眠,次日梁源和苏慧兰十分默契地穿了身新衣裳,提前一刻钟去苏大石家。
苏大石今天特地没去地里干活,等着他们母子过来,把旱烟一丢:“走吧,去祠堂。”
苏大石领着梁源来到苏慧兰父亲的牌位前:“这是你爷。”
梁源给他爷上了柱香,又跪地磕了三个头,恭敬唤道:“爷爷。”
苏大石点头,又取来族谱,当着梁源和苏慧兰的面,一笔一划地在苏慧兰名字下边写上“苏源”二字。
从今日起,他就是苏源了。
第36章
上完族谱,梁源又在苏家先祖的牌位前上香磕头。
苏大石在一旁絮叨:“苏老弟啊,这是慧兰的儿子,你的孙子,苏源。”
“他小小年纪就已是童生,再过两年就能去考秀才了。”
“你在下头就放心吧,慧兰好着呢,源哥儿也很好......”
说着说着,苏大石双目竟闪过水色,喉咙发颤。
无他,苏慧兰太苦了,嫁给梁守海这些年吃的苦比前头十几年尝的甜还要多。
刚从灵璧县回来的那段日子,苏大石险些以为苏慧兰熬不住了。
幸亏源哥儿来了,母子俩熬过苦难,也算是苦尽甘来。
苏大石说了许久,又上前将牌位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细致且轻柔:“出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苏源撑地起身,刚一脚踏出,就被门口的阵势惊住了。
苏大石背着手,故作严肃:“一大早堵在这,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是吧?”
黄翠花站在苏慧兰边上,臂弯里还挎了个篮子,也不怵他,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源哥儿上族谱嘛,大家都来凑个热闹,地里的活也不剩多少,回头再做也不迟,你们说是不?”
村民们齐声应:“是!”
话音落下,众人哈哈大笑,苏大石也跟着笑。
苏慧兰招呼道:“走走走,都上我家去,好酒好菜备着,时间一到就开饭,大家吃饱喝足,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一片欢呼声中,大家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苏源和苏慧兰被拥在最前面,日头照在脸上,有些烫人,苏源却很高兴,侧头轻唤一声:“娘。”
苏慧兰也正兴奋着,胸口里的那颗心都快蹦出来,眼角眉梢都透着欢畅,高声应了,尾音扬得老高。
村民们瞧着这对母子,也忍不住咧开嘴角。
农家人脚程都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老屋。
这年头谁都不好意思吃白食,上别家吃饭多少会带点东西过去。
也不用多精贵,一把青菜两根黄瓜,心意到了即可。
大家进了门,自发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簸箕里,你一件我一件,堆得老高。
苏慧兰也没推拒,招呼苏源去厨房把锅里温着的糖水舀出来:“家里没啥好东西,大家将就着喝两口。”
苏源把糖水分了,大家伙低头一尝,动作一顿,表情是不同程度的惊讶。
随后埋头猛灌,满嘴甜香。
糖水可是好东西,好些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有客人上门才会煮,他们今儿可是赚到了。
喝完糖水,妇人们自发撸起袖子,给苏慧兰帮忙打下手,男人们则搭桌子放板凳,各忙各的,谁都没闲着。
苏源和苏青云则被村里的一群孩子围住,要他们讲私塾里的趣事。
他二人对视一眼,俱哭笑不得。
身处私塾,周遭都是学霸,整日里卷得昏天黑地,哪有什么趣事。
苏青恩不黏自家亲哥,反倒黏着苏源,晃着他的胳膊,叠声催促:“源哥你咋不说,你快说你快说,我可想听!”
其他孩子也都满脸期盼地盯着他俩,点头如捣蒜。
苏源只得硬着头皮,绞尽脑汁想出几件勉强合格的趣事,好容易讲完,忙把皮球提给苏青云:“好了我说完了,该青云哥了。”
十数道目光瞬移到自个儿身上,苏青云:“......”
两人被缠了近一个时辰,额头后背汗津津,不知是热的,还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
“开饭喽!”
这一声如同久旱逢甘霖,小子们哧溜跑了,留苏源苏青云抱着茶碗猛灌。
真是又渴又累,仿佛犁了十亩地。
稍歇片刻,两人一道入席,坐的是小孩那桌。
中午的饭菜在大家眼中算是格外丰盛了,有荤有素,热腾腾一大桌,与别家成亲的席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大家连说话都顾不上,筷子几乎挥出残影,热得大汗淋漓速度也丝毫不减。
吃完饭,男人们自告奋勇扛着借来的桌凳归还,妇人们又主动留下来帮苏慧兰收拾残羹剩菜,洗好碗筷才各自离去。
待苏慧兰收拾妥当,苏源忙递上一碗晾凉的的糖水:“娘您喝点,我特意给您留的。”
这一上午苏慧兰又是做饭又是洗碗,流了不少汗,一碗糖水下肚,自觉浑身都有劲儿了。
她把原因归结于这碗水是源哥儿倒的,拿布巾擦了把汗:“这天越来越热了,源哥儿你赶紧回屋待着,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