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这么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毕竟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如今说自己连研究方法都没有读透,花文栀会不会转头把课题交给别人做了。
然而花文栀却不以为意,反倒安慰他:“不要紧,刚开始能看懂大概就不错了,过来,我看看你哪里没看懂。”
褚钰一怔,觉得花文栀的反应有些反常。
毕竟平时,无论是上手术还是写病历,花文栀带学生都是秉承一个“行就上,不行就让一让”的态度,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包容了。
“褚钰?”花文栀见他许久不说话,忍不住喊他一声。
褚钰回过神来,立马在花文栀身旁落座,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图表。
“就是这里。”褚钰用鼠标点着屏幕上的曲线。
花文栀仅仅一瞥,就知道了,问道:“嗯,roc曲线,然后呢,哪里不懂?”
“按照统计学常用的指标来说,我们通常取约登指数的位置作为最佳结果,也就是灵敏度加上特异性减去一,但为什么这里我们没有取这个点,而是取它前面的点?”褚钰问道。
花文栀边听边轻轻点头,褚钰确实是科研新手,但能问出这个问题,他还是有做功课的。
“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建模的目的是解决一个临床问题,所以取哪个点,具体就要看我们对应提出的问题是什么,”花文栀用签字笔的尖尖隔空指了指屏幕,“我们这个研究的数据,是基于社区基层的,目的是为了筛查出疾病,因此,模型的灵敏度对我们的研究更有意义,所以就选图中的点。”
褚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但是灵敏度调高之后,会导致假阳性增多。”
假阳性是指一个模型的误诊率,譬如说,把患病的人诊断为有病,而假阴性与之相反,是指一个模型的漏诊率,即把有病的人诊断为正常。
“的确,”花文栀没有否定,“但当这个模型是用于筛查的时候,假阴性是更加危险的,因为后续患者诊断出问题之后,还可以做其他检查去进一步确认,但如果追求高特异性,导致没有及时诊断出疾病,很可能会错过患者的最佳治疗时机。”
“统计学只是方法,我们作为研究者,要有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花文栀悠然一笑,看褚钰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祥。
闻言,褚钰反应了半分钟,才恍然大悟地点头。
做研究和发表论文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即便是别人把数据图表都扔给他,都未必能顺利写出来。
“不需要有太大心理压力,这个文章你一定可以发表的,”花文栀又安慰他,“我会帮你的。”
话虽这么说,褚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不足时,还是难免沮丧,不过倒是应下了:“嗯嗯,谢谢花老师。”
艾思医院的实习期终考试如约而至。
褚钰还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
结束了这次考试,褚钰终于可以说,他是从来到艾思开始一路拿第一直到最后。
赵可虽深知自己不如褚钰,但看到褚钰的成绩,还是酸溜溜的:“褚哥,优秀实习生和最优学员都是你的了。”
优秀实习生顾名思义就是加权绩点前三名,而最优学员就比较综合,不是完全看成绩,是院长和带教组成的教授团评选的。
褚钰掩下眼底的笑意,淡道:“我也希望能拿到。”
但对于这次考试,只有他自己这段时间总不在状态。
不是复习的时候频频走神,就是写文章的时候犯困,喝咖啡好,饮茶也罢,都是治标不治本。
于是,在考完试后的那个周末,他便到宠物中心去给褚勤帮忙,顺便换换脑子。
傍晚,褚勤看到褚钰来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标志的笑容。
惊讶又按耐不住喜悦。
“小钰!”褚勤碍于还在前台,不然差点儿冲上去拥抱褚钰了。
褚钰看到褚勤站得笔直,俨然一副罚站的姿势,不免失笑。
“勤哥,今晚忙不忙呀?”褚钰信步走过去,一甩手放下背包。
褚勤用力摇摇头,磕磕巴巴地描述起来:“洗了两只,不忙。”
褚钰点点头,一眼瞄见了摊开在桌面上的记录本。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翻阅,果不其然,翻了几页,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
发发,金吉拉,已绝育,主人周先生。
褚钰端详着发发的记录,发现最近自上次他帮发发做过一次造型后,周牧又自己带它来洗过一次澡。
再然后,就没有了。
算下来,这只小猫有两个多月快三个月没洗澡了。
光是望着发发的洗澡记录,褚钰似乎能隔空闻到它的气味。
这毛孩子都该臭了吧。
褚勤顺着褚钰的目光,最后视线也停留在了这一栏,他看清发发的名字后,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龇牙指着记录,嘴里喃喃道:“凶,抓人,咬人。”
褚钰歪了歪头,看向褚勤,问道:“这只猫很凶吗?”
褚勤用力点点头,然后手指往旁边移动了一点,指着周牧的名字,又道:“主人,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