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人家在干嘛吗?没工夫见你,何必自讨没趣?”
她大义凛然教训他一顿,转眼间绽开明艳笑意,拖着他离开,道:
“容家备了茶水果子,沈郎君去用一些吧。”
虽然说得客气,但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客气,不由分说地拉上他就走。
沈槐安急得满面通红,顾不得礼节规矩,无助地挣扎道:
“不、不用了,容姑娘放开我!”
“快走吧,我娘还等着咱们呢。”
“不行.....”
“你去不去?!”
容景枝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清丽面容浮现几丝愠色,上扬凤眸警告般在他身上打转。
“......去。”
*
马球场上恢复清净,众人各自回到席上,侍从打扫草坪与空地,为下一场马球做准备。
但是马球场外,暗流悄然涌动,特别是侯府营帐的方位。
裴言渊淡定从容地走着,恰好与裴言昭打了照面,二人狭路相逢。
他闲庭信步迎上去,俊容挂着笑意,如同完美无瑕的瓷器,擦肩而过道:
“兄长不如往昔风采,该不会身子不适吧?”
裴言昭狠狠剜了他一眼,耻辱地攥紧掌心,捏的指节“咯吱”作响。
他处境尴尬,既做不到迎合容景枝,又没底气得罪容家。
所以在马球场上,他如同可有可无的摆设,在裴言渊的光芒下黯淡可笑。
五皇子向来重用他,这种事放在往日,五皇子定会帮他,抑或是亲自慰问。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二弟出现之后,四皇子气势渐长,与五皇子平分秋色,隐有碾压的态势。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他对裴言渊疏于防备,酿成大祸。
五皇子不仅是责怪他的过错,还心生贬低之意,觉得他连废院弃子都比不过,实在是不堪所用。
这些皆是事实,裴言昭不得不认,但还有一点不明白。
这回二弟看似出风头,实则亦是走上风口浪尖,从大局来看,不算一件极好的事儿。
他向来不会如此,为何今日一改往昔,将事情摆到明面上呢?
难道仅仅因为,林知雀想要那只猫儿吗?
裴言昭荒谬地笑了一声,实在觉得不值得,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缘由,深深望着他道:
“二弟,她只是个女人,你该不会......真心想要吧?”
裴言渊淡漠地斜睨着他,眉心轻蔑地拧起,懒得搭理般抿唇。
他看不上兄长这副轻浮浪荡、虚伪愚蠢的模样,每每听到这种话,都嫌弃脏了耳朵。
这种不堪托付之人,怎么配得上莺莺纯粹衷心的爱意?
裴言渊不愿回答,想绕过他往前走,却又被他拦住,冷笑道:
“是又如何?兄长,你能如何?”
现在不是从前了,兄长颓势尽显,日渐衰败,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用。
十余年布下的棋,只差几步,就能让兄长满盘皆输。
莺莺早晚是他的,这种事关真心的问题,毫无意义。
裴言昭像是听到了笑话,嘲讽地踱步一圈,傲慢地扬起下颌,轻飘飘道:
“若是从前,你看上了她,等我玩腻了,或许可以考虑送给你。”
他挑起眉峰,得意洋洋地嗤笑,扬声道:
“其实她不好玩,我本不想要她,但你喜欢,我就一定会要了她。”
刹那间,裴言渊目光一凛,闪过狠厉决绝的寒光,死死盯着兄长的面容。
他的呼吸凝滞片刻,随即挂上意味深长的笑意,云淡风轻道:
“是吗?那我等着兄长。”
说罢,他撞开兄长的肩膀,肆无忌惮从他身边走过,讽刺地看着他自以为是的模样,心底有了打算。
裴言昭说那些话,本想看他着急、慌张、生气、发狂,最终被他击溃,向他求饶。
但是,他期待的反应,裴言渊一点都没有给他。
裴言昭憋闷地践踏草地,将茵茵绿草连根拔起,气得心口起起伏伏,仍找不到发泄之处。
千帆一直跟在他身后,眼见着情况不对,立刻靠近他身侧,劝解道:
“侯爷不必与他置气,免得伤了身子,今夜还有宴席呢。”
听了前半句,裴言昭无动于衷,最厌弃听这种没用的废话,摇头想赶他下去。
直到听了后半句,他蓦然停下动作,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森然笑意。
他矜贵地轻咳一声,整理仪容,仿佛这样便能找回尊贵与骄傲,阴恻恻道:
“新酿的梅子酒好了,今夜宴席要用,请林姑娘来共饮一杯吧。”
千帆没有多问,低低应声,转身就要去传话。
“诶,慢着。”
裴言昭唤住他,眉梢眼角笑意更甚,幽深得渗人,温柔道:
“梅子酒太酸了,她喝不下去,别忘了给她加点甜的。”
千帆骤然一愣,随即明白侯爷的意思,郑重地点头应下。
第51章 51 、相对3(精修)
马球会后半场照常进行, 在场众人玩得十分尽兴,但最大的彩头已经赢走,每每谈起总带着遗憾, 再精彩也比不上前半场了。
自此之后,世家大族皆知裴家二公子的风采, 围坐闲谈时议论纷纷,好奇地投去目光。
他们凝望那张淡漠孤傲的俊容,各自怀揣心思,试图将其看透,找到想要的答案。
圣上年迈,至今仍未立储,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得力人选,随时可能风云变幻。
而侯府俩兄弟明着不对付,站在不同阵营, 且裴言渊隐有碾压之势。
这个时候, 嫡庶与出身似乎没那么重要, 一切都难以预料。
毕竟侯府有两人,但侯爵之位只有一个。
近日四皇子风头正盛, 若是来日继承大统,说不准侯爷的位置, 又该换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入仕之人的揣测,那些目光之中,还有正值妙龄的少女,矜持羞怯地晃着团扇, 遥遥望着挺拔颀长的身影。
她们不知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记得马球场上一瞥,玄色衣袂划过天际, 俊逸眉眼盈满张扬傲气,一举一动笃定沉稳,是京城未曾见过的惊艳。
目光中的男子更衣归来,一袭墨青长衫纤尘不染,墨发用汉白玉簪束起,衬得肩背宽阔,颈部修长,如竹节般笔直利落。
裴言渊并未在意诸多视线,容色浅淡疏离,步子不骄不躁,掀起竹帘踏入四皇子席间,一同下着一盘棋。
从帘外看去,只看得清一片衣角,身姿谦恭却不卑微,从容不迫地交谈。
二人瞧着甚是投机,四皇子难得满意地颔首,甚至推让着品茶。
约莫过了大半时辰,裴言渊起身辞别四皇子,修长手指遮挡阳光,突起青筋显得肤色冷白夺目。
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行至侯府席间,望着一片可憎的面容,眉头几不可查地拧起,眼底闪过几分厌弃与不情愿。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勉为其难入席,一言不发,兀自伫立在最僻静的角落。
林知雀也在此处,怀中抱着活泼好动的煤球,孤零零一人,看向侯府女眷的目光难免局促与落寂。
她虽是受邀而来,但身份还是十分尴尬。
算不上宾客,更不是侯府家眷,自然不受夫人小姐们待见,不谋而合地将她晾在一边。
林知雀做不到赔笑贴上去,百无聊赖地站着发愣,轻抚毛茸茸的猫头,盼着马球会早点结束。
她神思不由自主飘飞,漫无目的地四处打转,良久才发现头顶传来轻缓的呼吸。
林知雀迟钝地回过神,蓦然仰起脑袋,恰好与裴言渊四目相对。
不知何时,他悄无声息地站在身侧,幽深眸光中浮现几丝笑意,半倚着围栏,双臂闲散环于身前,余光从上至下俯视着她。
“二公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林知雀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茫然地眨巴着杏眸,磕磕巴巴地问道。
她下意识扫一眼席间的夫人小姐,生怕被她们看见这一幕,引起难以解释的误会。
或者说,不是引起误会,而是加深误会。
身为侯爷的未婚妻,无论旁人认可与否,她都应该洁身自好,端庄自持,不能做出有损名节与清白之事。
今日裴言渊明目张胆接近,还当众唤她闺名,为了她赢得暹罗猫......
任凭是谁,哪怕瞎了眼,都不可能完全不怀疑。
幸好这些都是他一人所为,说成是执意如此也不为过,她没有躲闪和拒绝的余地,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正因如此,她只要不迎合裴言渊,流言终究只能是流言,没有任何铁证,且大多冲着他来的。
但是,现在他们单独相见,身边没有侍从,还刻意远离席间。
落在众人眼里,这不是在眼皮子底下私会,又能是什么?
林知雀脊背一凉,想到此事的后果,额角渗出冷汗,满脸皆是无辜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