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嫌弃地瞥了一眼,脊梁从门板上离开,一步就站在她身后,伸手想要拿过衣带。
阁楼小屋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一人转身,如今多了一人,细微的动作都施展不开。
他向前够取衣带时,心口不经意间紧贴她的后背,灼热透着衣料层层传递。
“你你你......想干什么!”
林知雀猛然回过神,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看裴言渊的眼神,仿佛在看饥不择食的登徒子,在狭小的小屋内左右躲闪。
方才这家伙进门时,她就觉得不对劲,生怕他行不轨之事。
但她没办法,脑子一下子发蒙,只能静观其变。
后来他竟然把门锁死了,她的思绪不免朝着难以描述的方向发展。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前胸贴后背,还那么烫......
她宁死不屈地闭上眼睛,紧紧咬着后槽牙,警告地绷紧身子。
“你说呢?”
裴言渊好整以暇地凝视瑟缩的姑娘,可笑地别过头,懒得多解释,继续手上的动作。
然而,林知雀吓得更狠了,一时间不敢动弹,雕塑般凝在原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说,她说呢......
她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也想不到什么正经事儿啊!
这家伙该不会真要做什么吧?
上回他有此种倾向,是在马车之内,如今实在热闹的铺子里......
林知雀恍然大悟,悲痛地红了眼眶,湿了眼角。
这人的癖好,真的是太离谱了!
她完全拦不住言渊,只能劝自己万事俱休,大不了高声呼救。
林知雀紧闭双眼,不敢看他即将展现的难看吃相,浑身都忍不住发颤。
过了一会儿,她没等到什么反应,只觉得有人从身后环住自己,稳健有力的心跳传递而来,一下下感知得很是清楚。
她的后背开始发热,甚至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如同棒槌敲击鼓面,与他的心跳一唱一和。
颈窝忽而酥痒起来,似是有发丝扫过,幽淡竹香弥散。
她愈发觉得奇怪,耐不住好奇睁开眼睛,懵懂地望着铜镜。
裴言渊提着衣带,从身后绕过她的腰肢,熟练地在腰间打了个蝴蝶结。
空间太过狭小,他身姿颀长,手臂无法舒展,伸手时便与她紧紧相贴。
他侧首看着系结的那一边,微微低头,恰好下颌抵住她的颈窝,索性把脑袋搁置其上,脸庞与她咫尺之遥。
以至于,温热均匀的呼吸,都喷洒在心口的肌肤上,痒得她颤抖得愈发厉害。
林知雀屏息凝神,不敢打破莫名默契地安静,紧盯着镜面中,无意间交叠相拥的身影。
铜镜晦暗,光线朦胧,说不出的暧昧。
“好了,走吧。”
裴言渊动作极快,三两下就把衣带系好,还顺手替她抚平衣角,毫不迟疑地打开锁。
并未对她做什么,也没有理会她。
“你怎么对姑娘家的衣衫如此熟悉?”
林知雀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一同出去,冷不丁问道。
甚至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仿佛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这家伙如此放浪,想必阅历颇多,才能手到擒来。
“你说呢?”
裴言渊再次反问,连问句都一模一样,拧眉回头看她,其中含义含糊不清,唇角弧度比方才更大了。
“我不知道。”
林知雀不高兴地轻哼一声,闷头跟在他身后,欣赏衣衫的心情褪去几分。
又让她说,她当然觉得是真的啊。
这人实在是,可恶得很。
*
二人行至前厅,众人纷纷投来目光,赞叹地盯着他们看,特别是林知雀那身衣衫。
她生怕被人认出来,忙不迭埋下头,羞惭拨弄散落的鬓发。
其实偷跑出来倒也算了,最要命的是,与侯爷的亲弟弟一起出来。
她自然是有理的,可落在旁人眼里,这故事就变得十分复杂,且浮想联翩。
“我......我试过了,换回去吧。”
林知雀攥着掌心,站在角落里躲避注视,依依不舍地摸着衣摆。
“别换了。”
裴言渊的目光不知何时也在她身上,许久没有挪动,眉眼间闪过满意和自得,拉着她就走出铺子。
“哎,不行!不能逃了......”
林知雀的手腕被他紧紧攥住,怎么甩都甩不开,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铺子,急得直跺脚。
这家伙什么德行!大庭广众之下,换了衣服就跑路,与强盗有什么区别?
她没付钱,也没钱付,但做不出这种事儿。
“哎呦,姑娘,你咋不知道呢?”
老板娘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笑吟吟地挥手,推搡道:
“这位公子早就付过银子了,快跟他走吧!”
闻言,林知雀惊讶地回首,双眸怔怔凝视裴言渊,琉璃般的眼珠清澈明亮,出门后沐浴在春光下,莹莹如荡漾碧波。
裴言渊抿着薄唇,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拉着她不回头地离开。
“嘶——”
他力道太大,拽得她手腕生疼,细嫩的腕间留下一道红痕,疼得她不禁轻声呼喊。
裴言渊终于松手,刚好带着她走到马车边,一言不发地扶着她上去。
二人各自坐在一侧,仍保持着最远距离,却总是不觉间看向彼此。
只不过,他们从未发觉。
因为一旦投去目光,对方就敏捷地撤回。
林知雀尚且没完全接受这一切,在颠簸的马车上,无数次看着他欲言又止,小声道:
“那件衣衫......很贵吧?”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所措地顿住,眸光晶亮地端详他淡漠的面容。
这家伙怎会替她买下衣衫?真有这么好心?
哪怕是真心,他哪儿来的银两?
林知雀的思绪克制不住地发散,想起自己省吃俭用攒钱的日子,眉心微微蹙起。
难道他也是一分一分攒下来,为此受尽艰苦,好不容易有了积蓄,却全部花在了她的身上?
思及此,她有些动容,可又不知这家伙为何如此,惭愧道:
“你不用破费,银子留着自己用,我攒钱还给你......”
“不必了。”
裴言渊立即打断,不容置疑,也不接受她所谓的补偿,眉眼在阴影中弯了起来。
他替六皇子做事,不至于这点银子都没有。
只不过,在侯府需要收敛锋芒,让裴言昭麻痹大意,不得不表现得艰苦些。
原来,她一直都是相信的。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他忽而愉悦起来,笑意要刻意压制才不会浮现。
林知雀不想白拿人家的东西,咬着唇沉默下来,暗暗打定主意,日后定要想别的办法报答他。
没想到,这家伙除了讨人厌之外,竟会有这么好的时候。
其实照她的性子,应该把那件衣衫还给他,绝不想亏欠什么。
可她爱不释手,割舍不下,亦是觉得过分合适,到了有些怀疑的地步。
“你说......那件衣衫如此合身,真那么巧吗?”
“不然呢?”
裴言渊悄然转过头,目光不再看她,手指蜷了起来,嘲讽道: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特意留心你的尺寸,定好了等着你来吧?”
“哈哈,当然不会!”
林知雀扬起樱唇,小太阳般笑得认真又开朗,甚至拍着腿仰头。
她没注意到,裴言渊的手指缓缓松开,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再次攥紧。
空气忽然变得寂静,只有她银铃般的笑声。
林知雀讪讪收住,轻咳一声,收敛地低下头,嘟着嘴不说话。
虽然今日这家伙人挺好,但怎么又有些奇怪了?
玩笑开得不错,可他为什么不笑?
......大抵是生性不爱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