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了精气,人会没精神,再严重,那就是变得病弱,要是没了精气,命也就没了。说直白点,吸人精气就已经可以说是要人命了。似玉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比命更大的,支着耳朵想听听苗家巴代的高见,却只听见巴代的一声叹息。
“哎,我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情,只能等捉了那精灵才能知道了。”张启秀叹息着,心情却是十分复杂,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是福还是祸。
张启秀与石将成讨论了挺长时间,石将成原本是建议张启秀让似玉和张岚莺去土司城,请土家梯玛,就是土家最厉害的那位彭顺德梯玛来捉精灵的,毕竟捉精灵是人家土家梯玛擅长的活。
对于精灵,苗家巴代多是行驱逐之术,老司多半也是这样,但也少有厉害的巴代能收了缠着自己精灵,甚至炼成自己的通心蛊,能将精灵炼成通心蛊的巴代,她离成为圣女也就不远了,甚至能借着精灵炼化的通心蛊飞仙。
能飞仙,就这一条,就够张启秀拼一把了。
张启秀想炼化那精灵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能飞仙,因为想让精灵成为通心蛊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并不是随便什么精灵都能成为通心蛊的,必须是缠着自己的。
精灵也不傻,巴代或者草蛊婆的气息于精灵而言都是危险的信号,也因此,巴代和草蛊婆几乎不会有被精灵缠上的可能。
这一次,因为张启秀本就存了让张岚莺习蛊的心思了,刚好张岚莺被精灵缠上,张启秀一面担心,一面却生出隐隐地期待,或许苗疆又能出一位圣女了。张启秀虽然知道能有飞仙的可能,却也没敢想得太美。
也是存着想让苗疆出一位圣女,石将成才决定同张启秀一起试试的。
那么厉害的精灵,一下子出现两只,让张启秀和石将成都生出“天佑苗疆”的希望。
事关重大,张启秀还不敢将这些告诉任何人,特别是这几个孩子。
一行人回到黑冲寨张岚莺家,因为精灵还没处理好,大家都不放心似玉自己去那个吊脚楼住,似玉也是要歇在张岚莺家的。
张邦之留在了都蛮寨,他的房间空了出来,原本是打算让似玉和青禾睡张邦之的屋子的,张岚莺道:“这些天我和似玉睡一起习惯了,晚上我和似玉睡,青禾睡邦之那屋吧。”
青禾本就不想沾染张岚莺和似玉的气息,听了张岚莺的话自然求之不得,忙应道:“也是,你们一起睡习惯了就一起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睡就成。”
是夜,似玉和张岚莺一同睡下。张岚莺见似玉脸色有些凝重,道:“你就放心睡吧,我家这是祖宅,出过紫晶蛊的,妖邪鬼怪不敢靠近的,何况咱们又没得罪过那些精灵,他们犯不上冒险来这里寻我们的。”
似玉点头,嘴上道:“嗯,我知道。”也明白张岚莺所言非虚,心中却隐隐生出惴惴不安,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或许是太累了,似玉虽然心中担心,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玉听见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忽远忽近,是个男子的声音,有些暗哑,似玉皱眉,一时间不敢随意应答。
苗寨中人都知道,听见不熟悉地声音叫自己时,不能随意应答,特别是孤身一人走夜路或是在林子中的时候,因为那声音很可能是妖魔邪怪在勾魂,这个道理早已深入原主的心中,如今似玉自然十分清楚。
妖魔邪怪?
似玉突然想起这个声音,这不就是她昨夜在大水井那边遇见的那只精灵的声音吗?
这精灵竟然连出过紫晶蛊的祖宅地也毫不畏惧?
似玉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入目是袅袅轻烟,烟雾中隐约能看见一个男子盘坐其中,他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色铠甲,头发用一根缀着白贝的发带束在头顶,瞧不清楚眉眼。
似玉不知道这是什么打扮,但很明显,这男子不是苗家的,也不是土家的,瞧这打扮,也不像天家领军的将士。将士们的铠甲哪里会有白色镶金边的?
似玉拧眉,“你是谁?”到嘴边的话张口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似玉心中“突突”直跳。
烟雾中的男子似乎读懂了似玉没说出口的话,也不见他动嘴唇似玉耳畔却响起男子的声音“你莫慌,不管我事谁,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行了。”
似玉怎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眯眼朝云雾中看去,依旧看不清楚,却突然想起这话,张岚莺在路上遇见的那只精灵也这般跟张岚莺说过。
“你是不是就是在赶尸路上截住岚莺去路的那只精灵?”不是能读心术吗?似玉发不出声音依旧在心底大声呐喊,想求得一个答案。
耳畔响起男子的声音“明天你回你吊脚楼吧,我有事情同你商量,这是秘密,只属于我和你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多准备几个护身符,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我若是想要你命,随时可以取走,犯不上来哄骗你。”
说完这话,那男子随着烟雾一起消失,似玉心中还在呐喊“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岚莺遇见的那只精灵!”烟雾消失的速度丝毫没有为此停留半刻,直到全部消失,似玉因焦急用力过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还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时候似玉发现她能发出声音了。
身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张岚莺被似玉的动作惊醒,揉着眼睛瓮声瓮气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似玉点头“嗯”了一声。
张岚莺闭上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继续睡觉,还不忘咕哝一声“快睡觉吧。”
似玉清了清嗓子,看着张岚莺不大的屋子,此时床前空空如也,似玉皱眉,心中暗道:“莫不是真的只是个梦?”
抹了一把额上细细的冷汗,似玉慢慢躺下,仔细回忆方才的情形,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人的衣裳她从未见过,刚才却能看得那般分明。
那精灵离开的时候也没回答她的问题,似玉大胆猜测,多半是那精灵没有读心术,开始那次是从她的神情中猜到她心中的疑问而已。
想着那精灵那般厉害,正如精灵自己所说,要害她的话大可不必绕圈子哄骗她,似玉决定,明天回吊脚楼去睡,不一探究竟她这心里也不踏实,再者,那精灵那般厉害,连巴代都不是它对手,如今这精灵好声好气与她说话,她可不能惹恼了精灵,不然怕是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第二天一早,似玉起床洗漱的时候就提出“巴代,我吃过早饭就回那边吊脚楼了,我昨晚想了想,总这么跟岚莺挤在一起也不是个事,不能因为个精灵我就不做事了,那边的草园子不能没人打理,屋子我也得打理,不能总空着,还有那些虫子,我也不能不管。”
张启秀听了似玉的话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还是个有胆色的。
还没等张启秀回答,张岚莺就阻止道:“那怎么行,不管事虫子还是草园子或吊脚楼,那些东西哪里有性命重要?似玉,你别担心,等过几日大姑和老司收了那精灵你再回去住也不影响什么的。”
似玉认真道:“岚莺,那精灵有多厉害我们心里都清楚,若是它想取我性命,我早交代在井边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讨论今晚睡哪里。”
似玉的话让张岚莺想起前天晚上张启秀吐血的那一幕,一时间哑口无言,心中明白,那么厉害的精灵,怕是老司和巴代联手也不一定有胜算。但这并不影响张岚莺担心似玉,张岚莺眼中盛满了担忧地望向似玉,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声“似玉!”并伸手拉住似玉的手。
似玉回握住张岚莺的手朝她露出个笑容,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夏季,张岚莺的父母一大早就去地里忙活了,这会儿厨房里还没有早饭。张岚莺和似玉洗漱完毕,两人便进了厨房忙活去了。
在张岚莺家吃过早饭,张启秀带着青禾先离开了,她出门这些天,得先回一趟信凤寨,接下里还要准备收精灵,她的家当如今都在信凤寨的巴代吊脚楼中,她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张启秀怀着忐忑期待的心情回了信凤寨,似玉也告辞离去,“那我也去那边收拾收拾。”
张岚莺点头,似玉刚出门,她喊道:“似玉,你等等!”说完转身跑回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似玉,道:“喏,这是那天用剩下的雄黄,那天我只在你屋子下面撒了些,你拿着,往屋里也撒些,这几天蛇虫多,可别睡觉的时候被蛇咬了。”
似玉接过,道:“嗯,那我先回去了。”
似玉回了吊脚楼,随手将那包雄黄放在枕边便开始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屋子,等忙完这些,早已忘记撒雄黄的事了。
似玉在吊脚楼下的空地处收拾出一小片地方,她想自己搭个小厨房,总不能天天一日两三餐的去张岚莺家吃饭。
这个天气真是杂草疯长的时候,前两天才收拾过这下面,这会儿又生出许多茅草了。张岚莺在小土坡处叫似玉吃晚饭的时候,似玉刚收拾出那小片地方。
似玉在张岚莺家中吃过晚饭就告辞,张岚莺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玉,要不我陪你一起过去?”
似玉笑着拒绝了,“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你也被精灵盯上了,要是我们两个一起,若是两只精灵同时出现,那岂不是更完蛋了。”
张岚莺知道似玉是在说笑,却又觉得似玉这话很有道理,便苦着脸道:“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情就大喊,这边能听见的。”
似玉点头,张岚莺也不敢再多说,她怕说多了似玉更害怕,道:“嗯,那你乘着天没黑,赶紧回去吧。”
因为天色尚早,似玉听见有寨中的妇女正一边说话一边往大水井那边去,便也大着胆子,提着小木桶去那边打了一桶水回来。
井水冰凉,似玉不敢马上用来擦身,便直接放在屋中的角落里,直到黑色已经全黑,似玉收起吊脚楼的竹梯子,简单擦洗一番,便躺在小竹床上等待精灵上门。
可直到似玉睡去,也没见着那精灵。
“似玉……”熟悉的男声刚一响起,似玉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第25章
似玉在睡前想了很多次精灵出现的场面, 原以为会像在张岚莺屋中那样,她的小吊脚楼中某个角落会出现迷雾中的男子,似玉还想着, 她这里逼仄得很,不管那精灵在哪个角落, 或许今晚她都能看清精灵幻化出的面容。
显然,这一次似玉猜错了, 屋中并没有任何烟雾, 更没有那个幻化成男子的精灵的影子。
似玉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一次自己是可以动的, 似玉想到这里,赶紧清了清喉咙, “是你吗?”
居然可以发出声音?这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看来,这一次那精灵对她放宽了些待遇, 似玉觉得,这大概也是精灵见她挺“听话”,这便也算是建立了些薄弱的“信任”吧?
“嗯!”屋外那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些痛苦的意味。
似玉起身, 几步来到窗边,也不敢支开窗户, 只躲在一旁,从竹子之间的缝隙小心朝外看去。
这会儿屋中昏暗,可外头却是月色正好,似玉从缝隙里看出去,目光所及之处都十分明了, 一切正常,并没看到任何烟雾或是人影。
似玉想了想, 道:“你不是说,要同说商量什么秘密吗?今晚,你不打算现身?”
屋外的祈渊听了这话竟觉得心口一堵,这女人的屋子下撒了这么多雄黄,他怎么进来?嘴上却是用一贯压抑着情绪的声音道:“我受伤了!”
祈渊觉得自己是压抑着情绪,可似玉却听出了万分委屈与不爽的意思,莫不是那精灵的伤是被她所累?
这个念头一出,似玉赶紧摇头甩开,怎么可能!她可从未与精灵有过什么冲突。那精灵的委屈与不爽,似玉却听得真真切切,仿佛想控诉似玉,却又……不敢?
似玉很迷惑,却不敢直接问出来,便道:“那你还能上来吗?”说完,想起自己睡前收了竹梯,便道:“啊,我不是为了不让你上来才收梯子的,实在是最近蛇虫有些多,我这就将梯子放下,让你上来。”
似玉话音刚落,祈渊就冷冷道:“不用!”他什么时候进个凡人的小破屋还需要梯子了?
似玉准备放梯子的动作一顿,这是?生气了?“那,我们就这么隔着屋子聊秘密?”
隔着屋子聊秘密?祈渊一听,顾不得身上还有伤,用尽最后一丝精气幻化为烟,飘进似玉的屋子。
“吧嗒”
似玉听见声音,转头看见屋子角落竟然掉落了一条四脚蛇,通体雪白,行动间还隐约可见雪白的蛇身上还带着金边花纹。不对,那蛇只有两条腿!仅有的两只爪子像是被什么灼伤了,显得有些血肉模糊,那血肉模糊直接延伸到了蛇的肚皮乃至尾巴。
此刻那金边小白蛇正睁着一双小眼睛盯着似玉看。
似玉看着小蛇那白色带金边花纹的蛇皮,脑中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看到的男子的白色金边铠甲,试探道:“你是?”
祈渊没想到似玉在见到他的时候居然没有被吓到尖叫什么的,他还担心这会儿他的灵力还没聚起来,若是似玉尖叫,他恐怕没办法让她闭嘴,正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这会儿听到似玉的话,赶紧道:“对,我就是!”
似玉眼见那条蛇嘴巴开合间竟真的说了人话,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笑出来,似玉努力忍住,可微翘起的唇角与明显含笑的眉眼还是让祈渊发现了她的真实情绪。
祈渊冷了神色道:“有什么好笑的!”他受伤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祈渊忘记了,他此刻在似玉眼中,不过是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蛇而已,蛇哪里能有什么神色可言?祈渊冷冷的臭脸注定白摆了。
似玉收了笑意,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要不你先说说你打算跟我讨论什么秘密?”似玉知道这小蛇的本事,不敢惹恼它,还是谈正事要紧。
似玉觉得自己这么蹲在地上跟一条小蛇说话也不是个事,遂起身走回自己的小竹床,在竹床上坐下,等着小蛇开口。
祈渊见似玉坐去了竹床,也跟着往竹床方向滑行过去,在竹床前停下来,道:“我乃东海龙王第二十八子,掌管沅水辰河一带,前些日子历劫时被天雷所伤,断了两足,若想重新生出龙爪需得一有缘人相助,原本这有缘人很难寻得,我的侍从却在八面山遇见了,那人就是姑娘你,希望姑娘能助我重生龙爪,当然,我也不会让姑娘白白相助,这期间,姑娘与我一同修炼也能增长灵力,我历劫成功成为上神,姑娘也能位列仙班。”
东海龙王的儿子?这小白蛇前头那几句话似玉听着怎么那么像江湖骗子惯用的话术呢?似玉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是龙王的儿子?你不是蛇?是龙?”
祈渊点头。
似玉却是满心的不相信,眼前这小蛇,除了有两只爪子,哪里像龙了?犄角呢?触须呢?鳞片呢?
似玉对祈渊身份的不信任让祈渊有些不高兴,他被天雷劈断了两爪已经很郁闷了,不过那都是命数,可眼前这个凡人居然也敢质疑他,祈渊正要说点什么,嘴巴还没张开,对面的似玉忽地坐直了身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啊,你刚才说你的侍从在八面山遇见过我?他就是那条被土家梯玛“捉龙祈雨”的小花蛇?”大概是看出祈渊的不悦,而关于眼前这位到底是蛇还是龙其实并不重要,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身份并不重要,似玉很丝滑地切换了话题,
祈渊点头,“难为你还记得他。”
“他当时从我脚边滑过,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因为这小花蛇,她差点就在梯玛那里暴露了,她能不记忆深刻嘛。
就当对面这位是龙吧,这龙如今摆明了需要她的帮助才能渡劫成为上神,那么不管这条龙打算怎么利用她,似玉至少能确定自己短时间内是安全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好奇心立马膨胀,“哎,龙二十八王子,请问一下,那天八面山的雨是你降的,还是你的侍从小花蛇降的?”
龙二十八王子?
祈渊怎么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怪的?“我负责沅水辰河一带,这边的降水自然是我来做的,那段时间正是我历劫重伤时期,这才让八面山干旱了许久,你以为区区土家梯玛还能命我降雨不成?不过是刚好赶上我醒来罢了。”祈渊可不敢说近期因为他重伤,附近的降雨都是玄瓷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偷偷去执行的。
似玉嘴里忙恭维道:“那是,那是!”心里却想着,人家土家梯玛能刚好赶上你醒来,这不也是人家的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