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是件足够亲密的事,唇齿的相贴能让人明晰另一个人的情绪,凶狠、强势、占有,情和欲都融进唇舌勾缠间。
萧沁瓷习惯了皇帝的温柔,除了极偶尔的几次,皇帝一贯都很注重她的感受,甚于己身。
但这个吻突然强势得让她招架不住。
她被迫启唇,让皇帝进得更深,在结束的时候仍然缓不过神来,几乎发软。
“朕很好。”他还在回答萧沁瓷方才的问题。
“梁总管说您不喜欢看太医。”萧沁瓷攥着他的衣袖,她软下来时是真的很招人喜欢,皇帝喜欢她这样。
“不是不喜欢,”皇帝耐心地说,“是他们太谨慎,就算没病都要开一些温补的药方。”
“谨慎些不好吗?”萧沁瓷蹙眉,“难不成您还希望他们不将你的身体放在心上?”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要开口,梁安却忽然在帘外道:“陛下,温中使来了。”
温言离宫也是因着收到了皇帝派人去探查的消息,她看了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禀报皇帝才是。
果然这消息令两人都吃了一惊:“萧滇,也就是夫人的三叔,经查证,已在三月前意外身亡。”
“死了?”萧沁瓷一怔。
温中使将详情呈上,道:“是,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就起不来了,没两日就去了。”
意外身亡?萧沁瓷沉思,未免太巧合了,一个是她,一个是她三叔,都是幸免遇难的萧家人,是和这个有关吗?
“确定是意外吗?”皇帝问。
温中使摇头:“时间过去得太久,已经查不到什么消息,不过当时是萧夫人操办的后事,倘若萧大人不是意外身亡的话郡主应该会知道。”
沈菀是沈太妃的幼妹,也是吴王的姨母,萧沁瓷想到她的身份,隐隐觉得有条线把这些事串起来。
“我三叔去世之后郡主呢?她还在岭南吗?”沈菀不可能为萧滇苦守,最可能的还是会回她的娘家——长安沈府。
“萧夫人已经在返京路上了。”
萧滇的死让萧沁瓷遇袭的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倘若这两件事背后的人是同一个,那为什么萧滇遇害了,而萧沁瓷听见的却是“不能伤她”的命令呢?而且三个月前萧滇就死了,是因为他的死才让萧沁瓷被盯上的,还是说背后的人就是冲着萧家人来的?
但如果这两件事毫无关联那就更诡异了。
“陛下怎么想到让人去查我三叔的消息?”萧沁瓷问。
“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而已。”皇帝道,“宫里宫外朕都让人去查了。”
原本皇帝以为是因着立后的事起的风波,若真如此,那背后就还牵着朝局。照萧沁瓷所言,好几月之前她就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个时间恰恰是皇帝同她在一起的时间。
萧沁瓷在御前待过的时间不短,皇帝没有刻意隐瞒过,加上上元节他们又一同出行,如今或许有不少人都知道天子有了位心上人,立后的事宜皇帝也已经让礼部开始操办了,朝中的风声传了许久,只是都不能确定皇后到底是谁。
但皇帝也没有一味的将这件事和立后扯上关系。
“你出事,需要探查的方向无非就是两个,”皇帝道,“要么冲着你来的,要么是冲着朕来的。”
“这件事的时机也很巧妙,恰恰是在请罪书被呈递到朕面前之后,朕想这件事或许是和萧瑜有关系,”皇帝道,“便连她和萧滇也一起查了。”
没想到萧滇竟然死得这么巧。
萧沁瓷听他提起时间的巧妙,心中短暂地停了一下,面上无甚异常。她出逃的时机也不是随便选的,而是她知道萧瑜的请罪书已经被递到了御前去,这是皇帝能用来拿捏她的手段。
她与天子僵持了太久,是时候该更进一步,萧沁瓷给他这个机会。可没想到的是在她精心算计的同时也有人在背后算计着她。
萧沁瓷皱眉:“三婶婶似乎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三叔难道真的是意外身亡吗?”
皇帝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等萧夫人回京召她来问问就知道了。”他安抚着萧沁瓷,“你别想这么多,近日要出去的话多带些人,朕也会让侍卫暗中保护。”
萧沁瓷突发奇想,倘若她拿自己当诱饵会不会能把背后的人再钓出来?上次那个人因着她出逃和程伯他们的关系,她不能留下活口,但若这次能再抓到一个人审问,是不是就能多知道一些背后之人的消息?
不过这念头只在她脑中一闪即逝,她没必要拿自己当诱饵,也不会用自己的安危去赌。如今虽然她在明、对方在暗,但她处在严密的保护之下,对方如果还想动手自然而然地就会露出痕迹。
等沈菀回京也可以先问一问她萧滇的死到底有没有蹊跷。
……
萧夫人在几日后返京,皇帝在两仪殿召见她。
她比皇帝大不了几岁,这个年纪的贵妇人一般都看不出年龄,但她不同,许是在岭南那种瘴热之地待了多年,生活也不比长安城富贵舒心,又或许是丧夫之痛的打击太大,她还未能完全走出来,肉眼可见的憔悴。
皇帝仔细问了萧滇的死因。
时隔多日,再想起来恍如隔世,虽不解皇帝为何专程召见她询问此事,但沈菀还是强忍悲痛回:“我夫君确实是意外身故的,那日下雨路滑,他回府时在阶上摔了一跤,摔破了头,当晚就有些不好了,勉强撑了两日,最后还是去了。”
倒是同探查得到的消息一致,皇帝道:“夫人节哀,”又问,“萧大人如今葬在何处?”
“……落叶归根是我夫的遗愿,臣妇将他葬在长安城外。”沈菀不知道今上对萧氏观感如何,忐忑道。
皇帝又宽慰了几句,便让人送她去见沈太妃了。
萧沁瓷听完了全程,从帘后出来,皇帝问她:“你还记得你这位三婶么?”
“那时我还年幼,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萧沁瓷摇头,只是她对这位三婶印象平平,“难道我三叔真是意外身亡的?”
“或许是她根本没有往有人谋害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是意外。”皇帝道,“朕会让人再仔细查一查。”
…
沈菀回到了自己未出阁时的闺房,她出身侯府,当初嫁给萧滇固然有两情相悦的缘故,但也是两家家世相当。她原本以为丧夫回家,家中或许会有些微词,毕竟萧氏牵扯谋逆,虽已过去多年又换了新帝,但大多人还是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不曾想家里居然客客气气地迎了她回去,叫人费解,后来她听闻萧瑜在边境立功,不日就要回京受审的消息,近日入宫时又被皇帝召见,便隐约猜到天子或许是要重用萧瑜,连带着她这个遗孀也被人看重起来。她同萧滇还有一子一女,都是萧氏血脉,如今沈家虽然没提,但若日后萧瑜兄妹回来了,应该也是要认下弟妹的。
她随口应付了父亲两句,把皇帝今日的问话敷衍过去,回房之后遣退下人,呆坐了半晌。
后怕、愤恨……万般情绪都上来了。会被发现吗?
她闭了闭眼。在天子面前被压下的紧张惶恐变本加厉的涌上心头,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别怕,她也没说谎,不算欺君,在她这里,萧滇确实是意外身亡的。她只是在事后发现了萧滇脑后的伤口有异,没有声张罢了。
第99章 夜凉
是她放任萧滇去死的。
萧滇出事的前几日, 回来时偶尔会说起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她不想与萧滇说话,但担心他会把什么危险带回家中, 便让仆妇们多留意。女人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很敏感,稍加留意便能观察到家门外时常出现几个陌生面孔。
她提心吊胆不敢出门, 还为此和萧滇吵过好几次,觉得肯定是他招回来的麻烦,没多久,萧滇就真出了意外。
萧滇被发现时已经不知道在门前晕了多久,阶上全是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得稀薄,乍一瞧似乎就是因为雨天路滑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磕破了头。
可随后大夫为萧滇瞧伤时却说他不仅前额有伤,后脑也有伤, 普通的跌倒很难会在这样完全不同的几个位置都有深深的伤口, 不过大夫也就这样一提,便被沈菀不动声色地略过了。
只是一个意外,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大夫也说了,萧滇伤的是头, 能不能活下来, 全靠他的运气, 他只是……运气不好。
就是他运气不好, 随后那两天她也只是对萧滇疏于照顾而已。
太苦了。
沈菀跟去的一开始还是很好的。他们当时感情甚笃, 还有一双儿女,沈菀为了自己尚在襁褓的儿女也不能抛下他们离开, 况且她还有嫁妆,即便家财抄没, 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但她忘了人心易变。
身份的一落千丈让萧滇处处受冷眼,他从前可以是安享富贵的公子哥,从云端跌落之后也没办法迅速振作,自暴自弃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他开始变得易怒、酗酒,在官场上曲意逢迎。
真正让她彻底齿冷的是有一年他深夜回家,女儿筠娘当时才八岁,还在赖着她撒娇,萧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莫名说了一句:“还是有些小了。”
她起了疑心,去打听才知道那两日从长安来了位督察官,县令把自己的一个美妾献上去,得到升迁的允诺。换作从前,萧滇哪里看得起这种事,到底人心易变,甚至只在一瞬。
后来她又偷偷看过他送去长安的信,信中字字恳切,沈菀却想到萧氏那个女儿应当已经长到了十四岁,当年她也曾见过的,生的玉雪可爱,已经能想见日后的美貌动人。
十四岁,孤女,生得美,苏氏也是出名的名声不好,左右以后都是要做妾,不如来帮一帮他这个亲叔叔。
他根本一无所长又性格懦弱,沈菀早该看清他的。她很早之前就想和离,但萧滇不肯放人,她也没办法把儿女都带走,只好年复一年都拖着,拖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如今筠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萧滇几次说起,话里话外都是待价而沽的味道。那是她的女儿,要像一件货物一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评估价值,美貌是优势,性情温良也是优势,还孝顺。
她没做错。是天都在帮她,不想让她脏了自己的手。沈菀想,萧滇的“意外”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她也不想去探究萧滇到底得罪了谁,背后的人没有对她们下手,就说明她们是安全的,知道得多了反而容易招来祸端。但今日皇帝的召见又让她害怕起来,天子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萧滇又到底犯了什么事?会不会连累到她?
沈菀坐了半日,直到筠娘由丫鬟领着来她这里用晚膳,她才如梦初醒,勉强把诸般心绪都压下去,开始同女儿说话。
……
转眼日升月落,庭里葡萄熟透,满眼苍翠青浓,萧瑜也快要到长安了,昨夜里皇帝同萧沁瓷说起,也是同她说,萧瑜返京之后会先下狱候审,要她不必担心。
萧沁瓷没问他会如何处置萧瑜,皇帝也没说,他二人在达成一致的事情上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件事。
这两日萧沁瓷还在外面看宅子,她问过程伯,除了萧瑜,还有萧随瑛也会一起跟着回来,若住在萧府被问起来萧沁瓷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重新找个合适的宅子,反正他们人不多,小宅子也够住。
“你要同你阿姐他们一起住?”皇帝挑眉,近来萧沁瓷做的事总是围着那对兄妹打转,他统统忍了,他体谅萧沁瓷同亲人久别重逢,一时占据她的注意力也很正常,但不能容忍萧沁瓷居然想要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不然呢?”萧沁瓷头也不抬,“我总不能说我还未出嫁便要去同我的未婚夫婿住在一起吧?”
皇帝瞬间就被这一句话哄好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把前面的未婚两个字去掉不就好了。”
“哦?”萧沁瓷似笑非笑,“无媒无聘,陛下一句话就想去掉?占便宜也不是您这样得寸进尺的吧?”
“谁说无媒无聘?天地为媒,后位为聘,阿瓷已经应下了,你我就是正经夫妻。”皇帝认真道。
“啧,那也只能算作定婚,”萧沁瓷摇头,虚指在他心口上点了一点,“我可没听过没有三书六礼就能做夫妻的,那我多不划算呀。我要成亲,不仅礼数一样都不能少,还要有亲朋在座风光大嫁,这才会与你做正经夫妻。”
“太久。”皇帝从后拥住她,宽大的袖把她裹进里面,袖中是清幽沉水香,从前萧沁瓷觉得这香强烈、沉冷,一如天子让人不容忽视,也不敢直面,如今却习以为常,“阿瓷不如先给我一个名分?”
“不然我们如今算什么?”他握着萧沁瓷的腕,她腕间肌肤细腻柔滑,沾着深夜的凉意,顷刻便被他抹开了,“……偷情么?”
最后几个字被他衔在齿间,咬字尤为轻,落下时便叫人一颤。
夜里的烛燃得暧昧,照出纠缠的影。
萧沁瓷露出的肌肤起了细小的战栗,这两字让她的反应比其他时候都大,竟然真在这幽谧昏暗的角落生出点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快乐。
她慢慢推着皇帝触着她腕的手,又在仰头时故意让他落下欢愉,眉尖似蹙非蹙,音也说得缓:“陛下……就不能换个好词么?”
“阿瓷想换成什么词?”他扣住萧沁瓷细白的手指,看它们无力蜷曲、指尖粉白,“你不喜欢哪个字?不喜欢吗?”
“是你喜欢吧?”萧沁瓷忍不住,低吟从唇瓣中泄出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瞧陛下,是乐在其中。”
“我是喜欢,”皇帝把自己的恶劣都坦荡荡地摊开来,“我喜欢算什么,要你喜欢才好。”
他把呢喃细语都送进萧沁瓷耳里,留下湿热的痕迹,从耳垂到颈侧,一寸寸侵占过去。
萧沁瓷还在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