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对此保持沉默,并甩给方觉夏一个高傲的下巴。
*
沈亦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依旧顽强地用完好的一只手发消息。
“爸,方觉夏好像知道些什么了。你不是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吗?”
她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当年被抱错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故意掉包。沈亦浅母亲苏娇和沈万千才是青梅竹马,只可惜两个人家里都穷,所以想出个偏门,让沈万千故意勾引养在深闺中天真的大小姐,试图生米煮成熟饭。
在白素欣怀孕后,苏娇也怀孕了,她故意将两个小孩掉包,让白素欣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家认亲,就算白素欣父亲不愿意认沈万千,总会认自己亲孙女,这样他们一家三口总有人会过上好日子。
事情果然如他们构想的一样在发生,甚至更好。沈万千得到初始资金,生意越做越大,沈亦浅得到全家人的喜爱,被养在蜜罐里,而白素欣身体不好,因病早逝,苏娇总算得以成功上位。
他们一家三口经过多年波折,终于团聚。
只可惜,沈万千有钱就风流,转眼就搞出小三小四小五。
苏娇终于体会到了白素欣当年的心情,好在自己女儿依旧稳稳占着独生女的地位,获得全家宠爱,因为白素欣是死了,她弟弟却没死,反而接管了白家的生意,对姐姐留下的唯一女儿多加照顾。
看在白家的份上,沈万千私底下再风流,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来,明明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却只能捏着鼻子只认沈亦浅一个女儿,不敢把私生子领回家。
可以说,沈亦浅现在的地位并非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是白方中的外甥女。
“我已经在处理,你放心好了。”
放心个鬼!沈亦浅太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懦弱自私毫无道德可言,极度偏爱儿子,如果不是和他利益相关的事情,他根本不会上心,“舅舅说,他想到禹城来参加婚礼,如果让他见到了方觉夏,倒霉的应该不会只是我吧?”
“白方中不是要在国外处理生意吗?你不能想办法拦一下他吗?等婚后,你们搬离禹城,想怎么探望就怎么探望。”
“可我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想推了生意来参加婚礼,我该怎么回绝。”
“行吧行吧,麻烦,这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
*
而方觉夏此时正在和猞猁一起网上购物。
她举着电脑屏幕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指给猞猁看,“你平常是想吃活物?还是生肉?场馆需要安哪种颜色的地板砖?”
电脑屏幕上图片一项一项过,如果猞猁看中了就伸个爪子出来。
整个动物园的设备和场馆都是二十年前修建,早已变得破烂,重建迫在眉睫。
但是因为穷且时间太短,方觉夏只能先挑紧要的几项来。
花楼在一旁叉着腰冷嘲热讽,“啰嗦!”
方觉夏惊诧看了一眼花楼,她还以为花楼平时都不会说话,但是每次见到猞猁,花楼都会情绪激动,看上去两个动物之间并不对付。
因此方觉夏只能又来安抚花楼,“我给猞猁选完之后,就帮你选东西。”
花楼不屑地转过头去,看着方觉夏依旧坐在地上和猞猁几乎头靠头呆在一起,又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谁稀罕你给我买东西了。
它侧过头看了一眼屏幕,不过是些食物和漂亮东西罢了,我才不想要。
然而看着方觉夏和猞猁越靠越近,花楼忽地扇动翅膀,落到两人中间,昂着头,问道,“它有的,我也要有一份。”
“你确定?”方觉夏指着屏幕上的活鸡说道。
这样大一只鸡恐怕比花楼小不了多少,两者呆在一起只有掐架的份。
花楼高高昂起的头从左偏向右,哼哼唧唧,不想直视方觉夏,它现在有些烦躁,本来以为方觉夏和其他人类都不一样,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如果有一天,自己不漂亮不聪明不活泼了,她是不是会像那些人一样转头就走。
一想到这里,花楼又忍不住想要叼自己的羽毛。
好烦好烦好烦。
方觉夏将原地转圈的花楼一把搂住,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花楼好像比之前大了一圈,抱起来鼓鼓的一大团,还能摸到身上刚长出的绒毛。
它的恢复速度远超正常鹦鹉。
“我给你的礼物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一定是最特别的。”
“是吗?”花楼仰起头,浅绿色的眼睛看着方觉夏,嘴上说着不信,身上的羽毛却悄悄地抖开,尾羽高高翘起。
“当然。”方觉夏心虚,每个动物需要的东西肯定不一样,毕竟猞猁可不会嗑瓜子。
她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花楼暖乎乎的身体在向外散发粉色的情绪。
就像一片花海。
方觉夏有些不确定地试着去触碰那片粉色的海,却发现花楼猛地抖抖翅膀,将头从方觉夏怀中抬起来,有些茫然,“我感觉你碰了下我。”
“是吗?”但是方觉夏很确信自己的手并没有动,难道是那片精神世界?她忽然想起之前虎爷爷说过的,她能感受到动物的情绪,就像昨晚,在猞猁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方觉夏完全被那种情绪被拽了进去,能够感受到猞猁全部的心理波动,现在,猞猁情绪平和,方觉夏又感觉不到了,她靠着猞猁,只能感受到一堵黑色的墙,没有门,禁止外人通过。
她试着再次触碰粉色的花海,却看见花楼猛地跳起来,绿色的眼睛映照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就像是宝石一样在发光,而它的羽毛舒展开来,刚刚生长出来的浅羽在一瞬间变大,站在阳光下自动发出七彩的光芒,就像华丽的珠宝。
花楼变得比以前还要漂亮几分。
方觉夏也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能够和动物精神沟通,而且精神联结后,两人都会有一定进步。
她以前也抱过花楼,却从未产生这样的效果。或许是因为到今天,花楼才彻底对她敞开心扉。
毕竟,如果方觉夏在进入精神世界之后,想要伤害花楼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觉夏忽然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站起身,冲到走廊里面,跑到虎馆面前。
年迈的老虎正趴在地上睡觉,黄黑的皮毛已经不再顺滑,夹杂着白毛,它的身体不再健硕,爪子不再锋利,牙齿不再尖锐。
在花楼快速恢复的时候,它依然只能一步一步走向衰老。
听见方觉夏的脚步声之后,老虎睁开眼睛,挪了一下,用头抵住方觉夏的手心。
一片荒芜的草地出现在方觉夏面前。
这就是虎爷爷的精神世界吗?
衰老、破败、毫无生机。
方觉夏试着去触碰这片荒芜的草地,却只感觉到萧瑟。
“孩子,我感受到了你的精神世界。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一定能适应接下来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但是没用的,我已经太老了,死亡是旅行的终点,我这一路奔波,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方觉夏愣愣坐在地上,感觉鼻子酸酸的。
如果那场流星雨再早一点,虎爷爷是不是就能像花楼一样恢复了?
第15章
方觉夏沉重地离开场馆。
天色黑下来,她要回去睡觉了。
然而刚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围墙外有人。
方觉夏警觉地停下,她可没有忘记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围墙外的人用自以为小的音量交流,“这就是那个把我叔抓伤的动物园?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真的能有钱赔?”
“能开这么久动物园还不倒闭的人,怎么可能没钱。”
“说的也是,我叔好歹也为动物园干了这么多年,结果一点赔偿也不给,真是黑心资本家。”
“撞她!”
话音刚落,一堆大石头就从天而落,噼噼啪啪落在靠墙的场馆屋顶。方觉夏脸色一变,那是宠物区,虽然大部分动物都因为没钱被卖掉了,但是还有一只胆小的垂耳兔住在里面。
方觉夏每次割草去喂兔子时,都只能看见一个灰不溜秋的屁股,短短的尾巴藏在长毛里面,看上去就像一个炸毛挂件。
那是一只很胆小很胆小的兔子。
方觉夏只能从每日草料的啃食情况,来判断它的身体状况。
外面的村民应该是开来了挖掘机,向前一冲,靠边的围墙直接倒了一半,掉落的大石头基本都砸在了场馆边,发出巨大的声响。
村民的目的是为了要钱,而不是犯罪,所以只打算将墙撞垮,进来贴讨债的标语,但是方觉夏却异常生气。
她现在完全能想象到小兔子会有多害怕。
只有两个月大的垂耳兔,缩在窝里瑟瑟啃草,别的兄弟姐妹都被人挑选走了,只有它还留在这里,孤单,无助。
方觉夏多次尝试和兔子建立感情,但是最后都变成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兔子从来没有钻出来过。因此她也没有选择给兔子迁窝,免得它到了新环境更不适应。
但是现在这么一撞,说不定会直接让兔子应激而死。
方觉夏冲进了宠物馆区,准备将兔子先抱出来,而一直站在她肩头的花楼却没有跟上来,它扑棱翅膀,飞入黑暗之中,而在地上,还有一道身影轻松越过围墙,落在外面的草丛之中。
开挖机的人跳下车,语气中还带着不屑,“这墙也太脆了,我本来以为要撞好几下才能成功,结果就这?大伯,你们快进去吧,现在天黑着呢,你们泼完红油漆就快点走。”
黑暗中,他感觉有什么勾住了自己的衣服。
“大伯,你们这是干啥呢?躲在我背后干什么?”
“什么?”他大伯在前面转身,“我不是走在你前面吗?”
“那我背后是……”
黑暗,寂静,背后有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男人脑海中瞬间闪现十几部恐怖电影场景,他僵着脖子,缓缓转头,不会吧不会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一定是我自己吓自己。
背后空无一物。
吓死了。
男人长松一口气,多半是被什么树枝给挂住了吧,但是他却听见大伯颤抖的声音,“二小,你你你,别回头。”
“什么?”男人下意识回头,和一双黄色的瞳孔对上,因为太近,就像两盏夜间的灯泡一样发着光,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色。
“跑啊!”大伯猛地喊出最后一句话,然后拔腿就跑,他可是知道的,自己弟弟就是被这玩意受伤,而远方的大侄子直接被抓伤残了一只手,虽然这动物看上去体型不大,咬上一口是真的要命。
这个动物这么猛吗?居然散养这些猛兽。
然而他刚跑了没几步,忽然感觉自己头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飞速落下,尖锐的爪子一把抓住自己的头皮,连带着扯上一块肉,又飞起落在树上。
周围没灯,月亮又被云城挡住,树梢茂密,看上去黑成一片,完全不看清楚抓自己那东西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