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笑了下:“禽兽。”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眼神望着他,湿漉漉的,透着潋色。
邬北瞧了她这样好一会儿,昨天夜里的雪白在眼前一闪而过,忍了忍,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蛊惑般无声凑近,他瞧着她那张夜里会变成靡色的清纯小脸,恨不得把她日日按在身下。
林觅改话题说:“欢乐谷有举行灯会,我们先去那看看吧。”
邬北从不是那种忌讳在户外接吻的体面人,但他知道林觅不一样。
心里还是有点想亲她:“好。”
长腿被地面薄霜冻住一般,没有任何迈动的迹象。
只是低垂眼看她唇。
林觅当然知道他想干嘛,明知故问:“腿脚不利索?”
邬北笑得肩膀微颤:“林觅,你真是没有一点儿情趣。”
男生的五官轮廓被一道白光照亮,那个瞬间,犹如北极星空倒转,汇聚成两点石破天惊的亮。
林觅怔愣地回过头。
望见后边四五米,脖子上挂着微单带子的女生正在垂头检查成片,脸上透出惊喜的光:“绝啊。”
下秒抬眼与林觅的视线对上后,表情瞬间畏缩,走过来磕磕巴巴说:“呃那个……我是一名摄影师,刚刚看见你们那一幕很有感觉,没忍住拍了张照片,当然!你们要介意我现在就删!”
或许是“亲觅邬见”走进现实后,两人同框的场景时不时被路人拍到。
连带着林觅对镜头的敏锐度都提高了不少。
女生连忙补充:“我就是个业余的摄影师,名气不大的,绝对不会把你们的照片作商业用途。”
林觅说没关系她不介意。
女生再三感谢:“你们真好,长得好看性格还随和,我的账号是……%*叁,可以关注一下。”
那人走后,林觅问邬北:“你听清楚她的账号叫什么了吗?”
邬北拉起她手往游乐场走:“没听。”
“哦……”
买完门票进去,正好碰上欢乐谷的炫彩夜光大巡游,身着华服的数十位花灯仙子站在游船上,展演唐诗中的花神盛宴,还有npc表演互动。现场便可感受到原汁原味的唐朝盛世繁华。
林觅被眼前歌舞升平的渔火江枫惊艳一瞬,万国来朝,不夜长安,眼底一片奢华金光,仿若踏入了另一个朝代画卷。
邬北在旁瞧着她,身上一种与世俗背道而驰的距离感,也因她在身边而柔和了些。
可惜多美的景到了人挤人的地儿,都变得俗气起来。
林觅差点被一个坐父亲肩膀上的男孩用腿蹬到,她蹙眉退到邬北身前继续看巡游,没过一会儿,感到鼻腔的空气有点稀薄。
邬北胳膊环在林觅背后:“我们走吧。”
睫羽和眉骨被轮渡的色彩渡上一层金边,好看得不真实。
林觅不解:“去哪?”
邬北捏了下她后腰一小块肉,感到怀中人一震,他语调玩味又松散:“大伙儿都过来看轮渡了,摩天轮那边的人就少,你不是想看烟花吗,上去看。”
林觅意识到邬北说的有理,来不及生气,被他拉住手拥护着走出重重人墙。
快到十一点半,摩天轮下排队进场的游客比平日少了三分之一。
排到他们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一整圈下来大概20分钟,运气好的话,他们升到顶端的时刻刚好是零点。
上一波人弯着腰从太空舱跳下来。
马卡龙绿的太空舱缓缓停到邬北面前,他眉心跳了跳,显然没那么想上去。林觅就不在意颜色寓意,二话不说踏着小板站进去,示意邬北过来。
整个摩天轮的轮.盘被led灯装扮得流光溢彩,像被美好事物搭建起来的移动城堡。
升到半空,太空舱轻轻摇摆,眼底俯瞰的城市美景也随之缩小。
林觅问邬北:“还有几分钟到零点?”
“五分钟。”
她笑:“那我们升到顶的时候刚好可以看到跨年烟花了。”
太空舱像无数个彩色的小盒子,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爱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小盒子升到最高点时,恋人彼此相吻,就会永远走下去。
邬北把玩她的指尖:“你习惯睁眼还是闭眼?”
林觅侧头去看他,不明所以。
邬北掀了眼皮回望,语气正经得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升到顶的时候我们要打啵,这时候烟花也来了,你说怎么做能两全其美?”
林觅明白他意思了,一时之间哭笑不得,拉长了目光看上边粉红色的太空舱。
忽地,笑意凝在颊侧。
粉色太空舱里坐着一个穿着棕色毛毛大衣的长发女生,头发被精心编成了y2k风,她现在的表情应该是紧紧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随着太空舱越升越高,女生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眼泪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绷不住,颤着肩膀嚎啕大哭。
若是那身形林觅一时不太确认,那么这道声她再熟悉不过是时柠的。
跨年夜的日子只身出现在摩天轮里哭泣,想想都知道是王京那边出了问题。
林觅对着上边的太空舱喊了几声,封闭构造内的声音传不出去,无果。
她又试着低头给时柠发消息,跨年夜的人流量庞大,眼看着4g掉成3g,“我在你后面一个舱”的消息打了会儿转转,最后变成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
邬北指节抵着太阳穴看底下的风景,听到身旁动静,眼睛懒懒地望着上边近乎与他们持平的粉色太空舱。
里面坐着的好像是林觅朋友,哭得很凶,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
恰在这时,烟花紧拥着冲向了夜空,一朵接一朵噼里啪啦地绽放花簇,火树银花将夜空燃得如同白昼,变成金雨撒下来。
新年的钟声将一切归零。
去日斐然,皆成序章。
邬北托起林觅的脸,却听她说:“等一下。”
林觅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停在玻璃窗前,朝前方挥了挥手臂。
时柠通红的眼望了过来,见是林觅而微微一怔。
随后一系列自卑的、难堪和悲恸的情绪浮上面庞,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林觅本想用口型和时柠说些什么,腰上一股力将她狠狠往后拽。
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邬北腿上。
邬北盯着底下一脸错愕的女孩,眉眼淡淡:“林觅,我就这么不重要?”
望着外景,她意识到太空舱已经降下顶端有一会儿,顶峰的“诅咒”还没来得及和邬北一起破解。
她看得出来他有点生气,邬北不是那种封建迷信过于注重仪式感的人,没必要因为一个说法给自己找罪受。生气的点在于,她在本该属于两个人的时光中,完全忽视了他的感受。
这很难协调。
拖了两个月没有大的进展,林觅对时柠的关注已经进入了偏执范畴,毕竟时柠与太多人有所牵扯,又像被中间人塞在鼓里的筹码,或许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甚至刚才只是看到时柠一个人在太空舱哭泣,林觅就忍不住开始猜测关联。
她沉声:“对不起,我们再坐一次摩天轮吧。”
邬北眼皮上挂了浅浅的散漫:“看到刚才的烟花没?”
“在眼角划拉了一下,算看到了吧。”
“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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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北耷拉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走下太空舱,谈恋爱这事上,他曾经拥有绝对的主导权。说来可能有点欠,人姑娘对他耍脾气或是提一些他觉得难办的要求,直截了当分了完事。
他不喜欢分出太多精力处理感情里的细节,这时就会有人说那你一开始谈什么恋爱呢,因为那些感情对他来说毫无约束力,除了一个名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女生的一场独角戏。
从一开始,他既没有追求又没有表白,最多就是在女生主动进攻下没有拒绝而已,后面也不需要主观层面去付出什么。
骨子里的漠然和现实,让他屏蔽了生活中的许多痛苦。
所以决定主动进入一段感情时,注定会被某些事物反噬。
他总是对林觅有着无限的耐心,愿意在她不开心时哄她,似乎只要能让这段感情持续下去付出什么都可以。
结果林觅一下来就去找前边的时柠了。
听时柠讲述,她是和王京一起来的游乐场,前半段划船看展和参加一些跨年夜的活动。十一点左右王京接到一个违章停车的电话,说车被拖走了,火急火燎地往游乐场外面赶,让时柠在里面等他,直到现在人也没联系上。
林觅听完反而松口气:“跨年夜网络不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过会儿我陪你去转转,说不定就遇上了。”
时柠点点头,越过林觅看不远处一身蓬松廓形羽绒服的男生。
又帅又正,眉宇间掺了些微沉的气息,带到哪都超够面儿的男朋友。
两人已经处了一段时间,听说邬北还为林觅戒了烟,身上那股常年恣意生长的野劲儿像被什么截停似的,两个多月了不仅没和现任分手,钱还花了不少。
不过他自身本来就挺能赚的,不差那几沓票子。
时柠忽然有点发怵:“没事,你们俩玩吧,我就是有点委屈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觅刚准备说些什么,抬眼见到一群熟人面孔浩浩荡荡走过来。
江子燃、张大炮、吴俊还有个秀气长相的细狗男生。
张大炮嘴里叼着一根烟,认出北哥和他对象,烟身还剩一半没抽完直接撂地上踩灭了:“这么赶巧哈?您俩也和我们一帮子俗物来同个地方跨年了。”
邬北下颌微敛:“哟,今天是组罗汉局来了。”
张大炮笑:“不罗汉能咋办,江子燃吹了,吴俊没人要,阿德不出门,我最近准备考研没时间撩妹子。”
一顿自嘲拉上一寝的兄弟外加一个江子燃,他们几个男的显然被张大炮开玩笑开惯了,没什么介意的。
细狗男生胳膊瘦得极致,长刘海大镜框,符合林觅心中对宅男的想象。他似乎有点社恐,缩在老好人江子燃身后不说话。
邬北眸光划过几人:“怎么,后面搬过去的男生你们没带他一块玩?”
细狗总算出声:“他细胳膊细腿的身体不好,跨年夜还在医院打营养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