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色锃亮的车身在路道间划出招摇的弧线。
驶入桥洞,两人猝不及防陷入一片黑。
邬北颈窝被女孩发尾蹭过撩起一片痒,后背捱上温热的柔软,他目不斜视看路,头盔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林觅喉咙发干,严重程度不亚于久坐一年突然被通知参加八百米体测。
等到川崎在红灯口缓缓停靠斑马线,她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张口沙哑:“我嗓子不太舒服,附近有没有小卖部开着?我下去买瓶水。”
邬北视线环扫。
“那边有一家彩票店。”
须臾之后,林觅拿了瓶冰柜里的农夫山泉结账。
邬北到旁边接了通电话,似乎与投资相关,没等细听,男生已经结束谈话迈步走来。
其实林觅对商界子弟的家庭情况多少有所了解,邬牧生属于抓住了时代的赚钱洪流,突然富起来那种,为人处世在泞京颇为低调,隐没数年,几乎无人掌握他的经济信息。
校内传言邬牧生独子身价过百亿,妥妥的京圈太子爷,个人魅力加持,每年都有前俯后仰的女孩敲门自荐。
说起豪门八卦大家总是澎湃激昂,课堂上的懒散劲一扫而空。
林觅扭开瓶盖,喝水时思维依旧停留在邬氏怪谈上。
彩票店老板操着浓郁的东三省口音:“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小年轻不去开房来这旮旯地儿干哈嘞?附近连个加油站都没。”
没想到老板性情如此彪悍直白,矿泉水涌上器官,女孩红脸呛了阵。
邬北看她这样,语气戏谑:“我记得,这幕在二环那家网红店也发生过。”
林觅喉咙灼痛:“不好意思,嗓子眼小。”
邬北侧了侧身,靠在卷帘门边的墙上。
视野边缘的玻璃柜反着白光,里面放着不同开奖数值的刮刮乐彩票,一只蚂蚁慢吞吞绕着最大那张爬。
他盯着看了一会,想起身上有枚硬币,问老板要了一张。
林觅没忘解释:“老板您别误会,我们只是大学同学。”
老板口嫌体直般卷长眼尾:“没事儿,叔叔是过来人。”
“……”
林觅无话可说,趁邬北结账的工夫,低头打开手机微信。
记忆中似乎有人和她发了消息,只是当时脑雾重,直接撂下就没管了。
姚芝芝:【美女,我到你这栋宿舍楼下了】
姚芝芝:【我带了些家乡的卤味零食过来,希望你会喜欢】
姚芝芝:【你下来拿还是我去找你呀】
姚芝芝:【在吗?t^t】
姚芝芝:【十分钟过去了,你果然没有原谅我】
姚芝芝:【那我去问你这栋楼的人了哦】
姚芝芝:【诶我见到你室友了,她们说你不在……】
姚芝芝:【我把零食放你桌上了……】
姚芝芝:【你看到了记得回我一声】
姚芝芝:【探头.jpg】
林觅眼眶微扩。
想起白天答应了那个在公交站等车的女生,说会在宿舍等她来赔礼,联系方式什么的也都加了,只是破产通知来得突然,一时没分出精力对付这件事,放了人家鸽子。
正待回复,屏幕弹出一条新消息。
姚芝芝:【我懂了,既然这样,我之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了,祝美女生活愉快,零食要记得食用哈~】
林觅只好飞快在消息框输入文字解释,刚点发送,绿色气泡左边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相隔不过分秒,林觅指尖僵在发送键上,意识到没及时回复导致了不明不白的误会,而且对方似乎又是敏感的性格。
她肩膀一塌,决定到学校再和女生解释原因。
夜色低迷,狭窄的长巷像一条平整的幕布,蜿蜒在路灯照不亮的尽头,只有顶上沙沙作响的树叶还在回忆着白日繁碌。
刮彩票的硬币落到地面上,叮当作响。
那人背着光,凛肩在刮彩票的老旧木桌上拓下阴翳,半明半暗间,他漫不经心地抬起黑眸。
到此刻,他哑声失笑,俊朗眉眼间丝毫不遮掩笑意,勾得看者心难把持。
林觅见过他笑,却从未比如此愉悦来得强烈,心跳蓦地漏掉了一拍——
她有了种异样又道不清的预感。
许久后,他的面色恢复平素模样,晚风里的声音格外柔和:“五百万。”
!
林觅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收看财经频道的老板一边摇着蒲扇散热,听这话扇子啪一声落在地上,金声玉振。
他咔嚓咔嚓扭过头,神色尤为惊撼:“哈!五……百万?”
邬北掀起眼皮迎着女孩目光,说:“林觅,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两指夹着彩票热敏纸晃了晃。
“都是你的。”
第18章 第十六次失控
老板上身伏倒在玻璃柜台上扯过彩票, 眼珠快速扫动比对数字,“20”,“18”, “35”,“38”, “39”……,目光滞在最后的“62”上,掌心里吓出薄薄一层汗。
福彩刮刮乐大面积分布在大陆各省, 一等奖五百万仅有一张,万万没想到流落到了他这常年照不到光的小街坊店里。
早知道, 早知道。
林觅莞尔失笑:“你运气真的很好。”
二十一岁的年纪已经用尽了普通人几辈子的气运,家世阔绰人脉优越, 哪怕换女友快如衣物也不会被人诟病,反而是变着法夸他情场魅力和个人能力匹配。
大家誉他洒脱,许他参透世俗半真半假, 却不敢奢求浪子折腰卑落。
心知肚明那是与人性相悖的东西。
邬北眼皮微耸, 似笑而非地瞥她。
“你又在想什么?”
能做到完完全全忽略他那句话的重点。
林觅不语。
她宁愿想明天上完早课,就要回寝拎着大包小包到公寓的烦心事,而且请搬家司机的酬劳又是另外一笔数额。
家道中落——全然陌生,甚至有些新奇的感受。
邬北无声看了女孩几秒, 抬手揉她头发。
掌心是温热灼灼的柔软触感, 磨得人起了心瘾, 他故意加重了力道, 直到她嗔怒叫轻点。
林觅慢吞吞整理头发。
邬北盯着她那双含着幽怨干净澄澈的眸, 不知又生出什么顽劣心思, 笑着舔了下后槽牙。
“吱个声,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林觅沉吟少顷, 过会儿往后挪半步说:“我家最近出了事,怕处理不好,也兼顾不了感情。”
更怕,处对象以后还整日被人觊觎着位置。
邬北估计知道些林靖书破产的事,从女孩眼底读懂她的意思,唇角松散笑了笑。
他插兜转过身,在店外站定脚,好整以暇吹着席凉晚风边直白瞧她。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
在门沿冷淡的月光下,林觅忽地侧过面颊,警告声线又轻又软。
“老板,做生意要堂堂正正,我在看着你哦。”
窝在柜台后做小动作的中年男人吓得肩膀震荡,两张彩票像羽毛般飘落,半空中颤巍巍地荡,最后缓缓落至脚面。
邬北笑意一顿,从兜里拿出零钱撂桌上,眸子清隽冷淡。
两厢对视后。
“彩票钱。”
老板:“……”
“两张。”
老板无奈:“……拿上身份证、银行卡、彩票去彩票中心兑换。”
结束死寂般的交钱换物流程,林觅表情淡定地走出小卖部,跨坐上车安安分分环住男生腰。
“你想好了?”
“?”
林觅茫然回视。
那人头盔下的视线一哂。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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