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低眸看桌面的骰盅,声音轻得水儿似的:“我们摇骰子,一局定胜负怎么样?输了我听你的。”
一只修长的手从侧边伸出,拢住盅身。
林觅如有所感,抬起眼,邬北沉沉看着她,眸底无波无澜。
下一秒听他用冷淡的嗓音说:“我陪你玩。”
林觅没说话。
“输了喝酒,愿赌服输。”
“如果我赢了呢?”
似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邬北动作稍顿,瞧向她的眸底浮出一层愉悦的笑:“任凭处置。”
尾音慵慵散散,拖着迷人的调儿。
粉毛眼神错愕地在两人脸上徘徊。
这股子暧昧的气焰她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邬北这。
他是典型择偶标准停留在“我想要”,而非“我喜欢”上的男性,虽然恋爱期间称得上专一,但不会为对方做出改变,也不会满足需求。
一直听说有女孩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最后失去期待,一两个月的感情回忆几年。
这句“任凭处置”,竟被他说出几分宠溺的感觉,比大冬天看见铁树开花还稀奇。
粉毛默默点了下头,心想这趟没白来。
林觅见邬北没有先手的念头,拿起另一只骰盅在半空中轻轻晃动。
她的手指纤细灵活,每一次的抛掷都完美得像熟手复刻。骰子在空中悠悠旋转,落到桌面。
“到你了。”林觅说。
邬北低着头颈,泰然摇动骰盅。
这次没有使用花里胡哨的招式,落地的骰子发出清脆声响。
他看了眼盅里的骰面,又撩起眸子看她,笑意掩饰在嘴角:“5个5。”
林觅说:“开。”
……
男生那边三个1,两个5。
反观她打开的筛盅里从2到6,却没有一个点数为5的骰子,运气能背成这样也是一种能力。
结局自然是输了。
对面社会兄弟看完了整场戏,嘴角差点咧到脸上:“惨不忍睹啊。”
林觅:“……”
早知道放话不那么狠了。
“给这位美女上一杯百利甜调酒,”男人叫来服务员,说着又开始刁难林觅,“咱北哥不喜欢人食言,妹妹不会不喝吧,我还这么贴心给你点了小甜酒,阿玥也喜欢的。”
粉毛被点名,娇滴滴说道:“嗯呐,所以邬北哥哥的学妹也会喝的。”
一套组合“道德绑架”拳打得顺溜。
身旁男生侧头朝服务员加了句什么话,林觅欲待细听时他已经转了回来,神色很淡。
“还没介绍,”清越的嗓音不紧不慢,“她在泞京大学读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叫林觅。”
这似乎是认识以来,第一次从邬北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很微妙的感觉。
女孩睫毛簌簌动摇。
男人讪然摆手:“害,知道知道,小江刚才都已经说了,你还这么隆重又介绍一次。”
邬北笑了笑,说觉得有必要。
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一只诺兰杯和红罐饮料过来:“这是王先生点的百利甜饮品,请慢用。”
王先生盯了两秒,不耐烦皱眉说:“你新来的不认识我啊,哪只眼睛瞎了能把旺仔牛奶认成百利甜?赶紧给我换回去。”
服务员笑容体面:“没有错呢,先生您仔细看,这就是百利甜。”
说完专门把红罐卡通人物的一面转向男人。
男孩斜着眼睛露出爱心舌微笑,一贯可爱的形象,此刻却像在嘲笑他没见识一般。
王先生听了这话脑门瞬间红了,刚准备暴怒跳脚,眼角掠见一只指骨雅致的手接过红罐。
骂街的话硬生生咽回肚。
男生指尖勾开拉环,奶白色的饮料顺着杯壁滑落,他往杯口点缀一片新鲜薄荷叶,诺兰杯推到林觅面前:“百利甜红罐限定,你没见过。”
第15章 第十三次失控
这话落下的同时,周围的空气像被紧紧压缩了一般,张大炮刚嗑开的瓜子皮惊恐蹦到了江子燃鼻尖,翻转个面,挂在他嘴皮上摇摇欲坠。
“真的假的,联名吗?”
有人相信了这个荒唐的说法。
邬北放下手,身体往后靠了靠,唇边不可置否。
张大炮快速瞟了他一眼,跟着睁眼说瞎话:“可不嘛,这款联名我在微博上看过,年轻人圈子里挺火的。”
这话很妙,既顺了邬北的意思,又成功内涵王先生那帮人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潮流。
王先生一帮人做水泥销售有些年头,靠这行发家致富,因为平时倚仗邬北他爸房地产生意的地方不少,这场酒局还是硬凑的。
他跋扈惯了,看着新来的林觅举止温和却带着疏离感,蓦然起了逗弄心思。
可她貌似和邬牧生儿子关系不浅。
王先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化复杂。他忌惮这个年轻人,干脆缴械投降:“是我眼拙,美女你喝完了事吧。”
“……”
这个游戏打从一开始就抱着欺负人的目的在,她也没必要和对方较真,当务之急是找到学姐人在哪,尽快离开是非地。
林觅拿起诺兰杯抿了一口,果不其然,纯天然旺仔味。
王先生笑着打哈哈,转眼撩姑娘去了。
夜场欲色鼓噪,卡座男女玩起国王游戏,输家被国王指定惩罚,穿着吊带衫的姑娘跨坐到陌生男人身上激情法式吻,红蓝光影交错,两人咬耳朵相约下半场的酒店情迷。
林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角玻璃杯发散成五颜六色的碎光,直到听见身侧男声顽劣道:“喝醉了?”
嗓音像含着沙砾一般,有些磁哑。
林觅收回思绪:“不早了,我先走了。”
邬北眼皮微耷,斜斜倚在沙发背上半含笑:“你也知道,夜店鱼龙混杂乱得很,我总不能放一个喝醉的女生在狼窝晃荡。”
林觅没心情陪人周旋,慢悠悠抬起小脸,一双眼澄澈干净。
“我要去找曹学姐。”
邬北停了一下,从兜里抽出张黑色sd卡,说是曹岁给他保管的。
林觅接过,轻然道谢。
他倒是没拦人,一脚把外头的吴俊踹开,慢悠悠起身腾位。
林觅走远后,他一只手插兜靠着沙发,半张脸蒙在阴影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江子燃啧啧称奇:“没想到北哥也有今天。”
邬北手搭在靠背上,视线淡淡扫过女孩离去的方向。
过会儿才答:“不止今天,还有明天和后天。”
江子燃也不藏着掖着:“喜欢人家?”
明晃晃地无视另一边“厕所英雄”吴俊同学的心情。
吴俊输了几把,喝得脸红,那些男性尊严暂时被他撂在一边。
醉醺醺摇了摇食指:“唉算了,讲实话,事情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江子燃好笑道:“其实是你没打赢,那人恰好踩空摔了一跤?”
吴俊:“妈的瞎逼逼什么,不懂别凑热闹。”
邬北撩了眼皮,似乎对他说的有点感兴趣:“怎么说?”
江子燃动作一顿,问:“你来真的啊?”
邬北只笑笑。
吴俊脑浆搅成混沌,无暇顾及兄弟那点儿心思是什么,木着脸说:“小觅学妹不是一般姑娘,我刚进洗手池那块儿,她一横脚把那男的裆踢了,痛得嗷嗷叫,我看完整个人都傻了,下面和那男的一样难受。”
陈述冗杂的句子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一片涟漪。
时间停滞十秒,江子燃操了声。
“真是大开眼界。”
张大炮关注点不在这:“那旺……百利甜红罐限定岂不是白白让学妹喝了?”
“喂,”江子燃拍他后颈,“玩笑已经开过瘾了,差不多得。”
张大炮白眼:“这你就不懂了,那玩意儿喝多了不会醉,会胖,女孩儿心里头多介意你又不知道。”
江子燃让他去门诊挂个专家号治治嘴炮,大炮大炮不是白叫的。
“不敢追了?”
王先生促狭开腔,大概理出了前因后果。
吴俊没说是不是,一口饮尽啤酒瓶里剩下的液体,咕噜咕噜的,明眼人都当他这样是默认了。
可惜兄弟封尘已久的心刚撕开膜,硬生生返回出厂设置,跳都没来得及跳。
王先生舔了下嘴唇,常年的谄媚作为使他面相变得犀利,眼白浑浊发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年头追小姑娘还不容易,小吴你这是没入门道啊,随便送点花啊首饰的,等之后把女的拐上床了,大门一开,保她给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