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霍捕头瞧见小房东要多感动就有多感动。
嘿!柳三这炮子崽过来找小房东,难道是想通了,觉得比起吃墩儿做的泥汤虫子面,还是吃小房东做的饭菜比较干净?
“霍大哥。”馥娘实在害怕这匹大黑马再突脸到她跟前,趁着和霍捕头见礼的时候,稍稍推后了几步。
见到馥娘动了,那匹大黑马原地踢踏了一下蹄子,有些躁动不安,看样子还是想追过去啃馥娘的脑袋。
不过柳三郎死死抓着缰绳,没让马儿再前进一分。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冷冷瞧着馥娘同霍捕头说话。
柳三郎的眼神从卢二身上挪开许久了,卢二才渐渐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慢慢回暖。
他小心抬眼打量着这先后来的二人,心想这瘦高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气势。
后头来的大块头,虽然一脸胡子瞧着倒是比这瘦青年和蔼多了。
卢二听着馥娘和那姓霍的大胡子说话,这才明白过来这二位大约就是租了馥娘家隔壁院子的两个租客。
霍……
霍……
霍捕头……
卢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那天说的那个霍捕头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不就是馥娘的这个租客吗!
他不敢再把眼神放到那个气势可怕的瘦青年身上,却敢悄悄打量和馥娘说话时一脸和蔼的霍捕头。
这就是栓子他们说的能通阴阳的霍捕头吗!
怪不得他身边这个瘦青年气势也如此惊人,一眼扫向他就让他动弹不得了,这一定也是特殊的能力。
这位没准还是阎王爷身边的判官呢!
卢二悄悄想,又忍不住想要去看柳三郎的模样,但他被刚刚那一眼吓破了胆,不敢抬头去细打量柳三郎面庞,视线才落到柳三郎的靴子,就不敢再继续往上打量一分了。
且说馥娘与霍捕头这边,两人一通寒暄之后,馥娘才知道这连日来他们早出晚归,忙的脚不站地,今日也是这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几个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馥娘这才了然,怪不得柳少虞一见到她就说出“我来吃饭”这句话了。
怕不是之前在她家里吃了两顿饭,还算是舒心,所以一看到她的脸就自动饿了吧。
馥娘一点不意外有人会这样,因为她在现代的时候,也经常给朋友们做饭,然后经常就有朋友和她吐槽。
因为她做的饭菜太好吃,每次看到她的脸,嘴巴就自动分泌口水了。
这大概是馥娘从业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夸奖了。
柳三郎大约也是这般——馥娘心想。
正好,小饭馆里的晚饭也已经做好了,现在正放在餐台里保温。
没想到下午这么早就迎来了第一桌客人。
“请进吧。”馥娘引着二人进去,给他们介绍了应该怎么打菜,又怎么买单。
“这好!这真方便,下次岂不是一进门就能吃到小房东你做的饭菜了,都不用等了!”霍捕头拍手大为赞叹。
“要知道小房东你做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每次闻到你那大蒜下油锅的香味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饿的忍受不了了!”
霍捕头这话实在说的有些夸张,但不妨碍他把馥娘逗笑。
“那感情好,以后霍捕头您就不用等了,进门来就可以吃到!我这小饭馆,午饭、晚饭都做的,就算您想吃早饭,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过来吃的,过几日我家阿婆的早饭摊子也要开张了。包子、笼饼、胡饼、豆腐脑、油条、汤面、馄饨都有的!”
霍捕头听了,直问:“这旁边还有房子租吗?”他不想和柳三郎这龟毛又洁癖的家伙住了!
他就想要住在小饭馆旁边,让小房东包了他的一日三餐。
馥娘听见这话,也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觉得哭笑不得,这出门在外的汉子觉得最重要的竟然是一日三餐吗?
落霞坊的房子几乎都是空的,而且还有半条街都是属于宋家的。
不过馥娘不会告诉霍捕头,一是觉得霍捕头此时说的话不过是在逗她笑所说的玩笑话,二就是从实际出发,买了骡车又打造了一套小饭馆所用的用具之后,馥娘手里的银子已经没有了。
就连这做桌椅板凳的钱还是用的木匠师父的人情赊的银子,木匠师父没别的要求,就是想在大儿子成年的时候,请馥娘过去掌勺,让他家儿子风风光光的娶媳妇。
木匠师父帮了馥娘良多,馥娘自然没有不应的。
笑着翻过霍捕头想租房的这一茬,馥娘只当霍捕头说的玩笑话,并不当真。
等到带着霍捕头和柳三郎到收银台准备收钱的时候,馥娘算了银钱,可霍捕头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小房东,我的银钱路上遇到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都施舍给他了。”
霍捕头说完这话,又转头向柳三郎,他道:“三郎给钱。”
柳三郎瞥了霍捕头一眼,嘴唇掀动,本来可能是想要说一些讥讽的话,可这时偏偏馥娘开口了。
“霍大哥心地真善良。”
柳三郎这要脱口而出骂“蠢货”的话就被一句“心底善良”杀死在了喉咙之间。
他扫一眼收银台后面衣着朴素的娇小女子,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霍捕头本来都接受好了听柳三郎冷嘲热讽的话语,他也有一套反驳的话,可今天的三郎却一反常态,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在路上的时候还骂了他一句蠢货,这个时候倒是爽快的掏钱付账了。
前头霍捕头摸遍身上上下,找不出来一个铜板,而柳三郎那边一递过来,就是一枚十两重的银子。
馥娘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接。
就早上的营业额,霍捕头和柳三郎两个人买的六盘菜,把馥娘收银台放着的小钱箱都给了柳三郎都不够找的。
“接着。”柳三郎清冷冷的眼神与馥娘的对上,催促她伸手接银子。
“这……”馥娘踌躇,霍捕头和柳三郎两个人要的六盘菜,四个荤菜,两个素菜,就算全部是大盘的,也才一百文钱。
“要不就不收了吧。”馥娘道,“你们要的菜总共才一百文钱,一两银子我还找的开,给我十两银子,不瞒二位,我这钱箱里都没有十两银子,实在找不开。”
馥娘想了想又说:“霍大哥上回给的二十两银子本来就很多了,我原本还想着你们下次过来吃饭,我多做一个好菜给你们吃,没想到你们就没来过了,这次就不收钱了。”
又瞧一眼柳三郎一直悬停在半空的手,心里为他累的慌,这么重的银子,他一直举着不累吗?
瞧他这细胳膊细腿,柳三郎不累,馥娘都替他累。
馥娘看着他的眼睛:“柳三郎你快把银子收回去吧。”
实在见馥娘不肯收,柳三郎才把银子放在柜台上,只甩下一句。
“收着,霍葭是霍葭,我是我。”
馥娘半晌才反应过来,柳三郎口里的霍葭是谁,直到旁边大胡子的霍捕头笑嘻嘻道:“小房东,你收着,下回我来,就记他柳三郎的账,你账本上就写柳三郎,柳少虞,等这十两银子没了,继续问他要钱,他家里有钱着呢!”
馥娘这才知道:哦,这是霍捕头的大名。
霍捕头说下回记柳三郎的账,馥娘想着柳三郎刚才说的那句话,眼神下意识就朝着柳三郎追过去。
后者听到霍捕头的话,视线顺着过来,正好和馥娘的目光对上,看到馥娘的眼神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肯定,柳三郎唇畔为不可查地弯了弯,然后点了点头。
馥娘没有看出来柳三郎唇角的弧度,她只注意到这个男人点头了,他这是同意霍捕头的话了。
这是什么神仙友谊,你的钱是你的钱,但我的钱你能随便用。
到了这个时代穷了这么多年,彻底变成小财迷的馥娘,实名羡慕了。
她也想要这样的朋友,就算偶尔喜欢在嘴巴上损她几句,她也愿意,因为朋友的钱包愿意为她敞开,她被朋友骂几句怎么了,朋友也是为了她好!
后头霍捕头追着柳三郎唠叨的话,馥娘没有听到,她把这十两银子放进了小钱箱里,在账本上郑重写上“柳少虞”三个字,后面跟着的是十两银。
这一小会儿时间没有耽误馥娘继续去码头卖豆面碎。
霍捕头这个饭桶吃货,扫干净桌子上的六盘菜,尤觉得不够,又去餐台那边找婶子们打菜,去到收银台付钱说挂账的时候,才发现收银台站着的姑娘换了一位,不是小房东,是个眼生的年轻妇人。
“小房东呢?”霍捕头多嘴问了一句。
此时站在收银台收钱的正是徐慧芳。
“东家去码头摆摊了。”徐慧芳回答道。
霍捕头和柳三郎吃饭挂账的事情,馥娘走的时候都同徐慧芳说过了,她知道霍捕头的饭量,这点菜给柳三郎吃或许绰绰有余,但是给霍捕头吃绝对是不够的,馥娘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要打第二回 的。
特别是今天还有一道爆炒肥肠,馥娘记得上回霍捕头就可惜没有吃到这肥肠。
提一嘴这肥肠,是馥娘特地找春红家留的。
春红家的猪肉铺子一天才卖一只猪而已,但是春红爹是杀猪的,收猪的,长安不少肉铺,自己杀猪,但猪肉是从春红爹这里进的。
馥娘和春红爹说了一声,春红爹就大包大揽,表示以后他手底下死的猪,下水这些都给馥娘留着。
所以馥娘这一日还有好几幅猪肠和下水做菜。
题外话暂且放一边,且说回霍捕头,他听徐慧芳说馥娘去码头摆摊了,心道:这小房东早上做豆腐,中饭和晚饭还做这小饭馆的生意,这时候还要去码头摆摊,这一天下来怕不是要比他们做捕快的都要忙?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馥娘的豆腐坊还开着,只不过现在她不零卖豆腐了,每天早上做的豆腐、油豆腐还有豆干这些豆制品,除了供应两家酒楼之外,就是自家的小饭馆使用了。
每天瞧着都忙忙碌碌的,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但是馥娘本身就喜欢做这些,豆腐又她这几年都是做习惯了的,并不觉得累。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夜生活,馥娘基本是每天天黑了整理好第二天应该做的事情,然后沾上枕头就睡觉了。
所以就算是第二天早上做豆腐要早起,馥娘的睡眠时间也是足够的。
她本来就不是爱睡觉的人。
码头上,馥娘和罗老太的两辆驴车前后缓缓驶过来,车上还插着白色的招旗。
旗子迎着风飘荡,上面的食物形象让人一眼就能看懂是什么东西。
罗老太的骡车上还多了一个旧一些的招旗,是之前摆摊的时候,做的招旗,上面还写着“老太蒸饼”四个字。
是之前码头的工友们赠与罗老太的摊名,罗老太也不想放弃这之前就已经打下的好人缘。
所以干脆挂了两个招旗出来。
码头上的苦力们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吃到过老太蒸饼,还有老太那个漂亮孙女做的可口豆面碎了。
听说老太蒸饼的婆媳两个吵架分家了,现在分成了两家,老太和孙女那边好久都没来了,苦力们还以为他们以后就不来了。
心里忧愁吃不到罗老太便宜又大个的笼饼,还有馥娘做的十分好吃的豆面碎和量十分足的绿豆汤。
虽然老太那媳妇也开始卖笼饼和绿豆汤,还有那什么豆面碎了。
笼饼也就算了,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但显然那绿豆汤和豆面碎就比不上原来的小娘子做的了。
绿豆少了很多不说,还偶尔能吃到崩掉人牙的硬豆子,糖放的也不如原来的小娘子放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