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进了里面,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她的呼吸一滞。
空阔的地面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条被大雨淋湿的可怜黑蛇。
他睁着漆黑湿润的蛇瞳,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胡九清莫名觉得,他好像要哭了。
“阿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雨还在下,但封玉连个避水诀都没用。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胡九清撤了避水诀,和他一起淋雨,很快,蓬松干燥的白毛就被倾盆大雨淋得透湿,毛尖开始往下滴水,水珠混入地面坑坑洞洞的水洼中,杳无踪迹。
封玉没有说话。
胡九清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往他面前又走了一小步,试探地问:“总淋雨会生病的,我带你回家吧?”
封玉终于说话了,嗓音干涩。
他说:“清清,我没有家了。”
胡九清一愣,下一刻,她小心地抱住了他,给了他一个充满湿润水汽的拥抱。
她觉得,比起单薄的语言,封玉此时应该更需要厚实的拥抱。
淋了雨的小白狐体温不再是温暖的,但比起冷冰冰的黑蛇来说,仍然带着熨帖的暖意。
胡九清抖抖尾巴上的水,用九条大尾巴在封玉头顶撑起一小片尾巴棚子,给两人创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地。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说:“怎么会呢,你是有家的呀,我说了会给你一个家的。”
“有清清在的地方就是阿玉的家,阿玉才不是无家可归的小流浪蛇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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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找到(含入v公告)
胡九清把封玉带回了青丘。
然后一狐一蛇双双高烧,胡九清烧了四天,封玉足足烧了七天。
但是胡九清虽然烧退了,还是昏睡了三天,神魂也有些不稳。
在这几天里,胡一骞急坏了。
他无数次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提前回去,他想,他就应该一直陪着小九的。
小九的体质一向很好,如果只是单纯的淋雨,不可能会高烧这么久不醒,更别说连神魂都在波荡。
易良——也就是青丘最著名的医仙,被胡一骞请来,连续守了好几天,才终于把烧降下去,但对于神魂问题,易良也束手无策。
并且,据易良说,其实高烧能降下来,和他无关,他只是确保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不会损伤小帝姬的身体。
第一天,只有胡一骞、胡六、胡七、胡八和易良在。
第二天,胡三、胡五从封地赶了回来,胡三和易良连夜商讨药方,熟读医书的胡五在一旁补充提意见。
第三天,胡六和胡七被胡二和胡四强行喊过去换班,他俩则是趁机来青泽看望生病的妹妹。
连盔甲都来不及换下的胡二和胡四小心地放轻了脚步声,轻轻推开门,来到屋里。
胡一骞看到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胡二出了房间后才开口,他不解道:“小九体质一向很好,这么多年没怎么生过病,怎么这次病的这样严重?”
急脾气的胡四已经按着剑往外走了,边走边道:“易良竟这么不靠谱,这么多年都诊不出个所以然,待我去将司药星君请来,为小九诊治诊治。”
胡一骞无奈地拉住他,道:“老三老五已经在想办法了,老四,莫要冲动。”
胡四紧皱着眉。
胡二也难掩忧色。
胡一骞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老三他们去。”
……
药房内。
“你在说什么胡话!”胡三英挺的眉头皱起,眼中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老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易良却道:“我倒觉得,五殿下所言颇有道理。”
胡五也一副做梦的表情,低声说:“但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胡□□驳道:“你知道出现【共感】的条件有多么严苛么?它要求血脉等级无差距以及极高的灵魂契合度,老五,我问你,现在还纯净的远古血脉有多少?能和九尾狐相媲美的又有多少?”
胡五皱着眉道:“但只有共感才能解释得了小九现在的情况。她的症状和古书上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胡三气笑了,冷声道:“老五,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觉得睫角棕榈蝮和九尾白狐产生共感的概率有多大?”
他掷地有声地道:“不超过百分之一!”
胡五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灵魂契合度是百分百,未必没有可能。”
眼看胡三有暴起迹象,易良连忙出来打圆场:“二位殿下都少说几句吧,具体如何,等小殿下醒来一问便知。”
两双银白的眼瞳直直望向他,气场相近的兄弟俩异口同声道:“那你说,怎么才能让她醒来?”
易良:“…………”我就多余说这一句。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好这时门被推开了,胡一骞刚迈进一只脚就感受到了药房内弥漫的火药味,他剩下一只脚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嗯……我可以进来吗?”
胡五扶额:“可以,都可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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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玉醒时,房间内只有一个小厮。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胡九清那边,这让他的行动自由了很多,迷晕小厮后,他就彻底自由了。
封玉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身体里还残留着高烧的热度。
他站在原地缓了会儿后,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快速游到窗边,一把推开窗。
刚打开窗,潮湿的水汽就迫不及待涌了进来,细细密密地缠绕在他身上,冻得他打了个冷战。
明明蛇该是不怕冷的,但他却从心到身发寒。
一道明亮至极的闪电劈开夜幕,像是用暴力把漆黑的夜幕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残破不堪的内里,阴森可怖。紧接着是轰隆一声震耳的雷鸣,滚滚而来,带着仿佛来自远古的震颤,大地仿佛都在为之悲泣。
倾盆大雨直泻而下,哗啦啦地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雨下的又猛又密集,旧的水花还来不及成形,便已被新的水花打散。
封玉心中一片冰冷。
上次出现这样的天地异象,是烛龙陨落。
那么这次呢?是谁陨落了?
他心中有一个答案,但他不愿相信。
明明……才见过面,明明才见过。
封玉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的青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青丘。
当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上次和封颂直分别的地方。
修.长的蛇身渐渐拉长,拉宽,化作清瘦的少年体型。
黑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他只简单地把长发用根白绳在脑后束了一下,漆黑的瞳孔里毫无感情波动。
他一步一步朝着深山走去。
他一步一步踩在封颂直最后踏过的土地上。
少年的身影终于也完全融入黑暗。
在黑暗中,他见到两只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一只身体里发出青色的光,一只身体里发出红色的光。
封玉静静地注视着它们,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无声地伫立很久后,他慢慢地往后退,退到再也见不到萤火虫的地方。
封玉看向脚下的土地。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座山下,埋着两具巨龙的枯骨。
枯骨交缠于此,长眠于此。
封玉退回到最后见到父亲的地方。
他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芥子空间,下半身化为蛇尾,徒手把泥土挖到一边,尾巴用力击打地面,没多久,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封玉垂眸,纤长的眼睫垂落,轻轻眨动了几下,他把手擦干净,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两套衣服。
一套是火红的劲装,一套是青色的长袍。
他把这两套衣服埋进了坑中,用尾巴把土埋了回去,把地面拍平。
他不知道父亲给母亲立的墓在哪里,索性重新给他们两个立了一个合葬墓。
封玉在原地站了会儿,放弃了给他们立碑的想法。
就这样吧,无人能看出来,就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他们了。
蛇尾重新化为人腿,封玉抱膝坐在坟茔前,盯着地面上不知何时破土而出的小花,泪水无知无觉地从眼眶滑落,滴在地面上。
大雨还在下,暴雨冲刷了地面,把那朵花冲击得蔫巴巴的,把封玉脸上的泪痕也冲净了。
轰隆一声雷鸣,雨下的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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