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繁看向远方,清亮的眸子闪过一瞬迷茫,“可能……飞行器工程吧。”
“那也很好。”她低声说。
到了门口,陈西繁同她道别:“我进去了,再见。”
“再见。”
陈西繁往前走,漆夏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道别后离开,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树荫婆娑,夜色深浓,他的轮廓渐渐模糊了。
她忽然开口:“陈西繁——”
陈西繁转过身来,目光一如既往的清邃,“怎么了?”
漆夏张口,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她忍着千分万分酸涩,道:“我叫漆夏,漆黑的漆,夏天的夏。”
陈西繁一怔,说:“我知道。”
因为漆这个姓比较少见,高二下学期,他一直以为她戚夏。后来有一次发作业,他才知道,原来她叫漆夏。
漆夏笑意温柔,“嗯,没事了,你回去吧,再见。”
我叫漆夏,漆黑的漆,夏天的夏。
漆夏很喜欢你,希望你记得她。
她在心里默默补齐了下一句。
月色如银,夏夜晚风拂过,带来陌生的悸动。
那一瞬,陈西繁隐隐觉得,漆夏眼里是有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最终没有落下来。
他胸口莫名颤了下,说:“再见。”
*
六月底高考出分,漆夏超常发挥总分682,再加上作文比赛降分20,这个成绩国内的大学和专业几乎可以随便挑了。
她最终还是报了京平大学,新闻专业。
报完志愿,漆夏找了一份暑假工,所以没有回乙洲岛,顺便准备好相关材料,申请国家助学贷款,她不打算再和漆兰静要生活费和学费了。
之后便是大一开学,附中这一年考上京平大学的人有三十来个,邢安娅擦线进入,学了冷门的药学,还有宋清月,也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与她成为了校友。
大一上学期很平静,新闻学院课程多,漆夏几乎没时间想别的事,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她还接了个家教的活,忙得头脚倒悬。
漆夏登陆过几次q/q小号,陈西繁的头像永远是灰色的。而高中毕业后的这一年,微信开始成为主流,身边已经没多少人用q/q了。
高中同学有自己的圈子,大家渐渐没了联系,因为隔着时差,漆夏和许幼菲的联系也少,偶尔会视频一次。
她与从前,逐渐泾渭分明。
2015年一月,因为过于忙碌,漆夏又生病了,那段时间她每天去医院打点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医院碰上了沈橘。
沈橘重感冒,也是来医院挂水的,在一间病房见到彼此时,两人都愣了许久。
最终还是沈橘打破沉默,“漆夏,好巧啊,你也生病了?”
缘分真是奇妙。
漆夏坐在她身边,笑了笑,“对,太巧了。”
话题聊开,也就不尴尬了。
沈橘如愿考上了中戏,最近还接到一个网剧女三的角色,两人加了微信,漆夏问网剧叫什么名字,说播出的时候一定捧场。
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陈西繁身上。
漆夏眼睛一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谁聊起这个人了。
每次想到他,漆夏便会在课本第一页写一遍cxf。不知不觉,她所有课本的第一页,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cxf”三个字母。
她安慰自己,至少,至少他们认真地说过再见。
这已是很好的结局了。
只是想到那个“在京平大学面基”的约定,她难免耿耿于怀。
国庆节那天,漆夏窝在宿舍看了一部电影《春光乍泄》,里面有句台词刻骨铭心:我终于来到了伊瓜苏大瀑布,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我始终觉得,站在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
想到这些,漆夏眼圈一热,问:“你还喜欢他吗?”
沈橘脸上云淡风轻,“早就不喜欢了,回到老家读高三的第四个月,我就交男朋友了,我男朋友也在中戏,和我还是老乡。”
“虽然我不喜欢他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陈西繁依旧是我见过的,最耀眼最值得的男生。”
漆夏点头。
她在大学遇到了很多男生,但再没有谁,能让她有那种惊艳绝绝之感。
紧接着,沈橘将矛头指向她,“你呢?你还喜欢他吗?”
漆夏眼睛睁圆了,下意识想否认,可又觉得,好像没否认的必要。
她选择沉默。
沈橘笑说:“别否认,我知道你也喜欢他,高二的时候,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有那么明显吗?”
沈橘点头:“对啊,眼睛藏不住秘密的。”
漆夏脸腾地烧起来,觉得高二那年,自己像在表演掩耳盗铃。
沈橘:“毕业的时候,你有没有告白?”
漆夏摇头:“没有。”
“啊,暗恋吗?”沈橘啧啧摇头,“暗恋最苦了,你怎么会选择暗恋啊。我要是你,毕业的时候一定去告白,管他答不答应,反正都毕业了。”
漆夏怯怯道:“我不敢。”
沈橘说:“有什么不敢的,我告诉你,搞什么都不能搞暗恋。你想想,如果他答应,你是不是赚了?如果不答应,你也不会再纠结。其实,暗恋最怕的就是没结果。”
沈橘的点滴先打完,她还要去学校上课。
临走前,沈橘给漆夏买了一杯热奶茶,说:“高二那年就想请你喝了,别客气。”
“好,谢谢。”
沈橘又说:“你听过一句话吗?生有时限,死无穷期。”
“听过,小仲马的墓志铭。”
沈橘拍拍她的脑袋,“对啊,反正么,一辈子这么短,想做什么就去做,失败了顶多被笑话两句,总比不尝试好。”
漆夏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加油!美女。”
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漆夏身体恢复以后,又开始忙期末考。大一上学期结束,寒假她回了一趟乙洲岛。
漆夏考上国内名校,家里人都很开心,大伯父大伯母张罗着,给她补办了升学宴。之后,漆夏带着漆圆,去墓地给爸爸上香。
寒假也就四十多天,漆夏本打算早点回京市做家教,但是唐荞约她去长宜玩。长宜距离乙洲岛不远,就在隔壁市,漆夏答应下来。
决定以后,漆夏和唐荞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出发,长宜是旅游城市,国内出名的佛教圣地。
下了火车找到酒店,唐荞说:“夏夏,我们明天去普陀寺拜佛吧。”
“你什么时候也信那个了?”
唐荞撇撇嘴,“你们这些学霸根本不理解我的难处,我上的学校是大专,以后前途渺茫啊,不趁着现在多拜拜,难道毕业再拜吗?”
“好了,我陪你去。”漆夏也有别的打算,“对了,你家里是不是有亲戚在普陀寺工作?”
唐荞吸着一杯珍珠奶茶,说:“对啊,我二叔是普陀寺景区管理人员,怎么,你想逃票吗?我告诉你,不行的!”
漆夏捏捏她的脸,“你想哪里去了,我有个同学,之前来普陀寺游玩丢了一样东西,能不能让你二叔帮忙找一找?”
“很重要的东西吗?”
漆夏点头,“嗯,很重要。”
“行吧,明天去了寺庙找到我二叔,问问他再说。”
第二天一早,漆夏和唐荞买了最早的门票。他们在景区逛了一圈,拜完佛许了心愿,唐荞带漆夏去找她二叔。
唐荞的二叔唐浩在景区管理中心工作,道明来意后,唐浩挠挠头,“奇了怪了,怎么找东西的人这么多,去年六月也有个年轻帅哥来我们景区找东西。”
漆夏摸摸鼻尖:“他们都找了哪些地方啊?”
“那年轻帅哥带着五六个人,说是要找一块怀表,把寺庙里里外外翻了三遍,就是没看到啊。那东西可贵了,我看过照片,上面好像还镶着蓝宝石,你说这么贵的东西,丢了能找回来才怪。”
漆夏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想找那块表,去年暑假她就想来,但是那会她忙着打工赚生活费,没时间回f省。
漆夏打听说:“他之后还来找过吗?有没有找到?”
唐浩:“没有。”
“有没有哪里遗漏的地方?”
唐浩表示为难,但看在侄女的面子上还是想了想,说:“按理说不可能有遗漏,不过么,他们来的时候是雨季,许愿池的水很深很浑浊,当时几个人下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就放弃了。现在旱季,许愿池水浅且清,能见度高很多。”
唐荞打岔:“为什么不把水抽干了找?”
“佛门圣地,你以为许愿池的水能随便抽吗?呆瓜!”唐浩一巴掌拍在唐荞脑袋上,看向漆夏:“你到底想找什么?”
漆夏心虚,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算了,不麻烦叔叔,我随便看看吧。”
唐浩以为她不找了,“行,那你们玩去吧。”
离开景区管理中心,漆夏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会寺庙快关门了,没什么游客,漆夏脱了鞋把运动裤卷到大腿,扑腾一下跳进许愿池。
许愿池池底都是淤泥,铺满大大小小的硬币和石头。即便旱季,水深还是到她的腰部,凉意刺骨,漆夏打了个哆嗦,弯腰埋头寻找。
唐荞急得不行,也要下来帮忙。
漆夏说:“别,你去看着,有人来了叫我。”
两人小时候干坏事经常这么分配工作,唐荞熟练地跑到门口望风去了。
许愿池天然形成,池底有很多条岩石缝隙,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漆夏按逆时针方向,一条缝隙一条缝隙深挖,终于,在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她从缝隙里挖出一块银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