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岐山氏一族因两度引来混沌天魔,全族入罪。
族中长老以上,尽数诛杀,普通族人则被关入仙狱服刑,待他们出来那日,这三界之内,怕是再无岐山氏一族了。
至于其他古族,大部分选择向东辰仙帝效忠,至于究竟是真心信服,还是被此次岐山氏之事被吓到了就不得而知了。
因天魔之事确实与其余古族无关,他们只是知情不报,东辰仙帝便只对他们小惩大诫,这些古族族长没有丝毫怨言地接受了惩罚。
如此,古族归顺一事,算是彻底了结。
任谁也想不到,最后的赢家,竟是一贯不显山不露水的东辰仙帝。
而宿月也正式凭借此事,在仙界扬名,虽说这名不太好听。
古族虽然摆弄明白了,但混沌凶兽依然肆虐,宿月并不需要亲自外出,只需派人前去剿灭即可,寻常时日,她便只呆在十九重天。
她虽然不常露面,不过随着那件事后,收到的各式各样的帖子却多了起来。
虽说得罪了两位仙帝,但也证明了她正被东辰仙帝看中,总有人想要借此机会结识她一二,也有人是纯粹不想得罪她。
大部分的帖子,都送不到宿月手里,她懒得应付。少数必须经手的帖子,若是必须要露面,也都是绯落替她去。
这日,绯落又拿着一张请帖来见她,宿月抬眼看她:“又是哪家的仙尊有喜事了?”
绯落笑的有些古怪:“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
“嗯?”
绯落将帖子地给她,宿月打开看了眼,意外地挑眉:“言立仙君嫁女?我记得,这位仙君是芙如仙子现任相公?”
她没用绯落的继父来称呼对方,是因为她觉得绯落应该没想认继父。
绯落面色不变:“就是他。”
宿月随意扇了扇手中的请帖:“这种帖子都能送到你手里?”
言立仙君明面上并非南溟仙帝臣属,不过芙如仙子既然能嫁给对方,他必然是愿意亲近南溟仙帝的。自从宿月得罪了南溟仙帝之后,她手下的诸多仙尊仙君,便对宿月充满敌意,更别提下帖子了。
她就不信,这些人会不知道绯落和她的关系有多亲近?就算是有一层芙如仙子的关系,也该知道避嫌才是。
绯落不甚在意道:“既然他们想见我,即便没有这帖子,迟早也能见到,还不如顺了他们的心思。”
她并不确定这帖子到底是她母亲的意思,还是言立仙君的意思,不管如何,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你,去的时候带上护卫。”
“知道了。”绯落应下。
言立仙君乃是东莱散仙,上一任妻子是玉寿仙尊之女,与其育有一女,后其妻亡故,另娶了芙如仙子。
今日要嫁人的,便是他女儿,算是绯落异父异母的姐妹。
绯落并非抱着道喜的心思去的,倒是言立仙君,竟亲自来迎她。见她出行车架后竟还跟着一队护卫,神色不由一动。
言立仙君一身蓝色锦袍,手持纸扇,面容温文和煦,粗看一眼,并不惹人厌烦。
绯落见到言立仙君,当即下了车率先朝他行礼:“仙君安好。”
言立仙君也在打量着这位继女,在与芙如成婚前,他便知道芙如曾与陵阳仙尊有一女,生性刁蛮,十分难以相处,好在人已经被掳去魔界,至今生死不明。
谁知转眼,芙如的女儿不但回来了,还跟随在与南溟仙帝有仇怨的宿月统帅身边,倒是命硬。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言立仙君面上笑容越发温和:“不必多礼,你母亲早就盼着你来,见到你不知会有多高兴,快与我去见见她。”
“仙君请。”绯落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言立仙君在前带路,绯落错开半步跟着,两人不时聊些无关紧要之事,多与芙如仙子有关,倒算得上其乐融融。
路上,难免遇到前来参加婚宴的仙者,有仙者或与言立仙君关系匪浅,并不认得绯落,问起她身份时,言立仙君也不隐瞒,只说是芙如女仙之女。
这些人脑子转一转便也知道绯落是谁了,再看她的时候,眼中竟然有几丝畏惧。
这畏惧当然不是源于自她本身,而是因为,她如今是宿月的随侍。
说来好笑,她前面那些年靠着父亲的名声,后面靠着朋友的名声,竟也混成了让人畏惧的存在。
绯落不曾因为旁人眼光,而露出丝毫异色,甚至还与人一一颔首见礼,行为举止不见半点错漏。
言立仙君余光撇过她,心中颇为讶异,随即便心下了然,必然是在魔界吃了苦,如今才会变得如此乖顺懂礼。
很快,言立仙君便带着绯落见到了芙如仙子。
芙如仙子正支使几名仙娥去安排宴席上摆着的鲜花,旁边还不时有人请示,忙的脚不沾地。
虽说今日的新嫁娘并非她亲生,但也是她继女,婚宴由她操持十分正常。
不过他们此时所处之地,并非言立仙君居所,而是玉寿仙尊的玉寿宫。
玉寿仙尊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当然不会让外孙女委屈。
绯落可是知道,这位玉寿仙尊曾在南溟仙帝的结契礼上对宿月出言不逊,还望他今日,不会与自己这般小人物一般见识。
“芙如。”言立仙君叫了一声。
芙如仙子闻言转过身,在看到丈夫身旁的绯落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喜色渐渐淡去。
还未等她开口,言立仙君便笑道:“这些时日天天听你说起绯落姑娘,如今你好容易把人请来了,便好好聊聊吧。”
“可是宴席……”芙如仙子略有些迟疑。
“无妨,宴席我来安排。”
“那好吧。”芙如仙子朝言立仙君笑笑,朝绯落迎了过去。
见这对母女相携去了花园方向,言立仙君对身旁人吩咐道:“派个谨慎些的过去,听听她们说了些什么。”
“是。”当即有人领命离开。
母女二人进了玉寿宫的花园,园中玉兰开的正好,两人便站在一棵玉兰树下。
看着留守在不远处的护卫们,芙如仙子也不提请绯落来参加婚宴一事,只是握着她的手问:“这些时日,你还好吗?”
“母亲放心,女儿一切都好。”
听她回答,芙如仙子面上担忧之色却并未退去,轻声叹道:“我怎能放得下心,那宿月越发的不像话了,你跟在她身边,我如何能心安。”
说话的时候,她狠狠掐了下绯落的手。
绯落神色不动,也随之叹息一声:“母亲也知,宿月救过我的命,我发过誓要报答她的恩情。”
“你这孩子就是太傻了,她如今开罪了南溟仙帝,迟早落不得好下场。”
绯落略显迟疑,“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芙如仙子当即不高兴道:“你这脑袋可真是不开窍,她救了你,你给她做牛做马这些年也够了,怎么还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
芙如仙子见她神色茫然,便柔声安抚道:“这毕竟不是小事,你回去要好生想一想才是,宿月并非良主,她此时再如何嚣张,也不过是东辰仙帝座下走狗罢了。”
绯落垂下眼,小声嘟囔:“女儿知道了。”
见她似乎还有不满,芙如仙子用手指点了点她脑门:“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个好歹,娘便是豁了命也得护着你,可你也不能去送死,知道吗?”
“嗯。”绯落顿了顿,“你容女儿想想。”
听她松了口,芙如仙子面上才又有了笑容:“行了,一会儿宴会就开始了,别在这儿耽搁,待过几日娘再去仙界看你。”
母女俩随后又聊了些各自的生活,才挽着胳膊离开了花园。
他们离开后不久,两道黑影也从不远处悄然离开。
绯落的坐位被安排在了并不显眼的一处,她两旁都是些生面孔,落座后,便听到旁边几名仙者互相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这几位竟低声争吵起来。
绯落一手捏着果盘里摆着的仙果,一边侧耳听他们争辩。恰好,他们争论的话题对象,竟是宿月。
其中一名仙者指责坐在他左边那仙者,说道:“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那宿月心狠手辣,只因与凤族有些龃龉,便公报私仇,亲手灭了凤族,你还替她开脱。”
而被他指责那人当即反驳:“宿月统帅此举乃是奉了东辰仙帝之命,何来公报私仇,分明是你们对她存有偏见。”
“算了吧,若是只有这一桩还好,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岐山氏之所以被她盯上,不过是因为岐山氏少族长的兄长曾经得罪过她,此女心胸狭窄,只因区区小事便害人全族,可见如何丧心病狂。”
“分明是岐山氏引天魔被宿月统帅发现,才被灭族,你才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这两位仙者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
绯落换了个姿势,将头转到一旁,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两人争执良久,那位对宿月尤其不满的仙者,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一直到仪式开始,才闭了嘴。
而绯落就坐在他旁边,一点反应都无,仿佛他们说的事,与她毫无关系一样。
一直到仪式结束,众仙离席,绯落也随着他们一起出去。
芙如仙子与言立仙君正在一同送客,绯落也没去打扰她,坐上了自己的车辇,带人回了仙界。
等客人都送走了,言立仙君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夫人是不是忘记送绯落姑娘了?”
芙如仙子捋了捋鬓发,柔声道:“不碍事,绯落懂事了许多,不会在意些许小事。”
“如此便好,今日见了绯落姑娘,夫人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往后若是想她了,不如接来小住几日。”言立仙君体贴道。
“罢了,她现在的身份不方便与我们来往,有时间,我去仙界看看她。”
两人边说着,一同往玉寿宫内走去。
此时,宫内只剩下在打扫的仙娥,言立将胳膊从芙如仙子手中抽出,满怀歉意道:“夫人在此稍等片刻,为夫先去辞别仙尊。”
“好,你去吧。”
目送言立仙君离去,芙如仙子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只是转身之时,手上突然用力,修的漂亮的指甲断了一截。
言立仙君去了内殿,便被侍者带去见玉寿仙尊。
玉寿仙尊身上华服尚未换掉,言立仙君的独女言雪着一身精致红裙,正陪在一旁。
见到父亲进来,言雪笑吟吟地起身,说的话却带着些讥讽:“父亲怎么一个人来见外公,您那位夫人怎么没跟过来?”
对于父亲另娶,她心中自是不满的,可惜这婚事是南溟仙帝定下的,便是外公也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且表现上,还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但她心里,十分厌恶芙如的存在。
可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私下里刺她父亲两句,每每这时候,父亲便会觉得对不起与他恩爱的母亲,言雪才觉得心里舒服。
言立仙君面露无奈之色,看向玉寿仙尊。
玉寿仙尊出声道:“雪儿,不得对你父亲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