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背过身:“那你先脱。”
檀越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费力的抬手脱上衣。
白苏很快听到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动静,二十秒后声音停止,随后便听到檀越说好了。
“好。”白苏擦擦手,转身走到他跟前开始针灸,“檀先生,今天我会扎深0.2寸,可能会有点疼。”
“没事。”因着白苏离得很近,檀越闭上了眼睛,微风掠过,是淡淡的药香。
白苏扎完檀越的头部,又继续针灸后背督脉上的重穴:“檀先生,如果哪里不舒服及时说,我会调整力度。”
“好。”檀越睁开眼,望着前方狭窄的小窗,窗外有风灌进来,“白医生不用叫我檀先生,叫名字就好,我叫檀越。”
白苏笑了笑,回了一句,“白苏。”
说完后她继续帮檀越针灸双腿,车祸后他就一直坐轮椅,双腿已经明显退化得很纤瘦,“车祸后有按摩腿吗?”
檀越颔首:“有。”
“但没什么感觉。”
白苏知道的:“那我再给你包一些泡脚泡身体的药,今晚上开始多泡一泡,也有活血化瘀、行气通经的功效,泡完后再多按按。”
檀越嗯了一声。
白苏想了下,又说道:“等过几天我订的药都送来后,会再做一个续断膏给你敷一敷,到时看看效果,若是还不好我还可以再换。”
檀越看她很认真的说着治疗方案,平静沉默的眼底浮出淡淡的笑,“麻烦你了。”
“应该的。”白苏看了檀越的脸两眼,若是师兄在,大抵根本不用备用方案吧,她有点不得劲的叹了口气。
檀越听到叹息声,“很发愁?”
“没有,只是不知道药什么送来。”白苏不该在病人面前发愁的,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你在里面等留针结束,我去帮你抓药。”
她说着立即出去抓药,一共抓了两副,另外又想着檀越身上还没恢复的红色疤痕,“程冬冬,你去看看有多少白僵蚕?”
程冬冬去药柜里看了看,“数量不多,不到半斤。”
“那确实少了。”白苏想了下,又找供货商帮忙送十斤过来。
何信凑过来看了看,“小师姐,你要这么多白僵蚕做什么?”
白苏回他:“想做美白祛疤的膏药。”
“小师姐皮肤很白的。”何信前几天会家帮忙干活,晒黑了一圈,他觉得自己才是要美一下白。
“是给檀越用的,他身上留下很多伤痕。”白苏看白僵蚕不够,只能暂时先放弃,她将剩下的通鼻粉包起来,等檀越针灸完后一起交给他:“回去后用这个,一日三次,可以通窍开脑,对你的又疼有一些效果。”
“多谢。”檀越收好药,然后叫宁远过来推自己回去。
“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过来问。”白苏叮嘱一声。
等两人离开后,何信疑惑打量着白苏,“小师姐,你怎么对那个什么檀先生那么好?”
“有吗?”白苏否认,“我对每个病人都很好。”
“不一样。”之前小师姐可不会因为别人留疤就主动去做膏药,何信仔细打量着白苏,一副我都知道了的表情:“小师姐你是不是……”
正喝水的白苏心虚看他:“是什么?”
何信信誓旦旦的脱口而出:“是不是又想收他来医馆帮忙?”
白苏差点被呛到:“……他像是来干活吗?”
程冬冬也冒出来:“那是想多赚他钱?”
白苏嘴角抽抽,“……你也凑热闹?午饭好了吗?我好饿。”
“已经做好了。”何信已经将饭做好,就等白苏了,这会儿一提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小师姐,走去吃饭,王婆婆送的黄粑贼香。”
网上卖的黄粑大多还能清晰可见米粒,但王婆婆做的是纯粉做的,吃起来口感特别细腻,混着油、黄糖的香味,味道更是不错。
软软糯糯的,香香甜甜的,白苏还蛮喜欢,“挺好吃。”
何信看小师姐喜欢,就想去学:“小师姐,我回头和王婆婆学学,以后也自己做一点试试。”
“太麻烦了,你别学了,别耽搁正事。”白苏虽然喜欢,但也不爱麻烦别人,“你快点把脉经背完,不背完怎么学把脉?”
何信笑着嗯了一声,保证会尽快背完的。
午饭后。
小雨依旧下个不停。
白苏觉得风吹在身上有点冷,她看了看日历,今天已经是白露,难怪天气一下子变得凉爽许多。
白露过后,天气始寒也,白苏偏头问正在看书的两人,“晚上被子够用吗?不够这会儿赶紧去买两床厚一点的。”
“师父,我这会儿是够的。”程冬冬顿了顿,“我妈说家里给我做了两床新棉被,回头给我快递过来,或者过些天中秋回家拿。”
他说完又有点担心不休息,于是小心问了一句:“师父,咱们中秋放假吧?”
白苏看向也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何信,“放两天吧。”
何信刚高兴了两秒,又想着医馆很少关门:“小师姐,咱们不营业啦?”
“中秋节团圆日,看病的人不多。”白苏看了看时间,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了,“回头和大家提前说一声,免得大家走空了。”
何信开心应着:“诶。”
“什么走空了啊?”上午刚来过的张娟又走了进来。
白苏回她:“我们想中秋休息几天。”
“噢噢,中秋佳节是得休息一下。”张娟家里也已经在计划过节的事情了,“到时候吃点月饼,吃点糍粑,好好团圆一下。”
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白苏笑容淡了一些,“你过来是做什么?是孩子烫伤问题吗?”
“噢噢,我差点忘了正事。”张娟是想再买一点生硫磺粉回去的,“他脚背上烫起的泡儿都下去了,还有点干皮的样子了,我感觉效果很好,想再给他用一次。”
白苏点头,“何信,再去拿五克,磨成粉。”
“以前都不知道这个方子,早知道我手上就不会烫出这么多疤了。”张娟露出手背上炒菜溅油的伤,大概每一个做菜的人手上都有这样的勋章。
白苏说道:“小伤口用不着,用点芦荟、烫伤膏抹一抹就好了。”
“这些我也没想着用。”张娟还想说自己身上有其他很多疤,这时门外有人匆匆领着孩子进来,是巷子外面开麻将馆的李翠华,“你们来看病?”
李翠华解释了一句:“我儿子长麻疹,都好几天了还在发烧,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我担心是其他毛病,所以专门带孩子找白苏看看。”
张娟往后退开了一点,免得她沾染了麻疹病毒再回去传染给儿子,儿子还没出过麻子呢,“出麻子不能吹风的,容易脸上留下各种坑。”
“所以我给他戴好帽子、蒙住脸了啊。”李翠华让白苏帮忙看看,以免继续严重下去。
白苏帮小孩儿把了把脉,又看了看小孩的脸,满脸的疹子,瞧着挺严重的,“没有晕倒抽搐吧?”
李翠华摇头:“没有,就是一直在发烧,我怕他烧成傻子。”
白苏轻声说不会:“没有高烧。”
李翠华又问:“那是什么原因?一般来说三五天就好了,可他都七八天了,我着实担心有点问题。”
白苏收回手,边开药方边回她:“他肝火有点旺,还有些上火,毒陷心肝,喝一剂羚角钩藤汤就下去了。”
李翠华不解:“怎么还会上火?我们平时吃得还算清淡的。”
“你们家吃得很清淡?”白苏摸脉可觉得小孩儿没少吃辣的,她看向小孩儿,发现他目光躲躲闪闪的,心底有数了:“偷偷吃辣零食了吧。”
李翠华扭头看向自家娃,发现他已经心虚地低下了脑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后背上,“我就说麻将馆里的零食咋少得那么快,原来都是被你这臭小子给吃了!”
娃喊冤:“我给妹妹拿的。”
李翠华:“妹妹才两岁,她能吃那么多零食?”
娃:“她想吃啊,拆开尝尝就跑了,剩下的我只能帮她吃掉,总不能扔掉浪费吧。”
李翠华气得又高高抬起手:“你理由还挺多!”
白苏忍不住好笑,这小孩儿真逗。
母子俩上演一番母慈子孝才离开,之后又有一个女人撑着伞进来,身体很消瘦,脸色苍白,眉宇间透着郁气。
女人叫李晶晶,刚生完孩子不到四个月,身上还带着奶味儿,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起来很不舒服:“小白医生。”
白苏问她:“哪里不舒服?”
“我心底闷得慌。”李晶晶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有气无力地回答白苏,“每天情绪都很低落,无时无刻都觉得精疲力尽,晚上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有时候听着孩子的哭声,我都觉得好烦,睁着眼睛也不想理会他,不想给他喂奶,也不想听丈夫和婆婆的念叨,有时候更是想带着孩子跳河。”
白苏安静的倾听着,等她说完才说道:“你是产后抑郁了。”
李晶晶点头,“我也觉得我是。”
她每天都很崩溃,总觉得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能趁着孩子睡着了偷偷来小镇里走一圈,这是她每天唯一觉得解脱放松的时刻。
李晶晶清楚继续放任自己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所以溺水的她努力的想朝有光的地方游去,可是光太远了,她怎么都游不上去。
昨天经过一家超市时,老板娘看她不对劲,于是多问了一句,了解状况后老板娘让她来找白苏,“老板娘说你给她女儿开了七副药,吃了之后她女儿的抑郁症就好了许多,让我也过来看看。”
白苏觉得此刻的李晶晶和谢玲一样,整个人就是一团黑气,需要外力帮她扒开,“我给你把脉看看。”
李晶晶的脉象弦细,舌苔白腻,肝气郁结,气机严重不畅,另外还有胃病,还有生产后没有恢复好的气血不足证。
白苏轻轻叹气:“平时多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想一下宝宝长大后的可爱软萌贴心。”
李晶晶努力的想了想,可一点都想不出开心的事情,能想到的全是丈夫抠抠搜搜给她一百块钱都要提前两天写申请书,还有丈夫骂她买一包十块钱卫生巾都大手大脚。
还有婆婆因为她坐月子吃了她五个鸡脑袋、十二个老南瓜就老是阴阳怪气,说她不工作还吃得多,还怪她生了个女儿……
何信一脸不可置信:“啊?吃几个南瓜还舍不得?”
他们家再穷,客人亲戚来了也会想办法准备一些肉食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抠搜的人。”程冬冬听得义愤填膺,“你咋不离啊?”
李晶晶也想过离,但是她没钱没工作,养不活孩子,留下来好歹孩子不愁吃喝。
“……”程冬冬还想劝几句,但被白苏打断了,“先看病吧,先调理好心情再考虑其他事情。”
这会儿李晶晶情绪很不稳定,很容易想不开,万一冲动跳河了谁来负责?白苏问了问李晶晶的其他症状,比如出不出汗,便不便秘等。
李晶晶点头说有,“夏天热,婆婆舍不得开空调,只开一个小风扇,热得出了很多汗,说是出汗对身体好。”
“……”白苏看她现在额头上也有点出汗,“汗血同源,而且你这不是正常出汗,你这是太虚了导致阳气往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