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沄沄笑笑,心中已经明白,对那个方案,江霞萍多少还是有些动心。
能住进楼房,离厂里上班近,以后孩子上学也近,还能收了钱在中院白住一年,这种事乍一听恐怕没人不乐意。
她和项海打了声招呼,从身后拿出来两个罐头,“萍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件急事,需要你和姐夫帮帮忙...”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的事儿我们一定要帮的,明天我俩都没事,全部为你效劳!”
时候不早了,柳小文说不定正在门口听着,她没多说,低声和两人约定了出门的时间就回屋了。
江霞萍上次出手后很是解气,对这次神神秘秘的事更是跃跃欲试,在屋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追到柳沄沄屋内打问究竟是啥事。
“一件让咱俩和姐夫都能挣大钱的好事。”
柳沄沄见拗不过她,低声在耳旁笑道。
第21章
◎骗局◎
等了半上午的柳小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焦急,瞪了眼守了半个晚上,现在鼾声如雷的丈夫,对着镜子打扮了半天,溜去了正院。
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后院平日里紧闭着的门此时竟赫然大敞着。
她刚往前探了探身子,就看到沈穗莱一个人扶着孩子在院里逗弄。
“快看是谁来了呀?我们不认识对不对?是稀客呢。”
“早啊嫂子,有事儿吗?”
沈穗莱抱起孩子,像是在等她来一般,亲昵地打了声招呼。
“没...没有,我...我就是闲着没事来窜窜门...”
她边说边朝院子里那几间房扫了一眼,屋外阳光正盛,她实在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看她在门口原地打转,沈穗莱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那...那啥,沄沄她们不在吗?我还想着找她说点家事。”
门扉就那么大,她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是回想起美梦里的好光景,扯了点笑意问道。
偏是不巧,孩子哭了。
“哟...不哭不哭,是饿了对不对,我们去找妈妈...”
她没等来正式答案,就眼睁睁地看着沈穗莱抱着孩子进屋了。
想了半天还是听不明白这是哄孩子的话,还是给她的回应。
正院的人都起来洗晒衣服了,她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在心里骂了几句,懊恼地回了屋,一把抽走丈夫的枕头。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让你看着有没有人出去都看不住!他们万一去找租给咱房子的那家咋办!”
惊醒的沈穗丰捂着自己的脖子,委屈地垂下头,“我真没看见他们出去...”
这一次,还真不怨他看花眼了。
从后院走到大杂院正门出去,要经过三个院子四道门。各个院子之间的大门都用了很多年,一开一合会在清晨格外引人注意。
柳沄沄一早就从屋里搬出之前打扫时留下的梯子,天蒙蒙亮便带江霞萍夫妇从后院的墙边翻了出去。
现在,已经到了第一站。
“沄沄,咱来这儿干啥?”
在长途客车上挤了一上午,江霞萍直犯恶心,停下来看了看陌生的环境,不解地看向领路人。
“我前些天啊,在路上碰到咱以前的邻居乔婶儿,她问我知不知道啥时候她儿子能回来,我这才知道她是被骗了!”
在柳小文夫妻俩搬进来之前,中院的那间房子是寡妇乔婶的。
“她儿子不是下乡去了吗?她为啥突然问这个?”
三人在路边缓了一会儿,江霞萍推开丈夫递来的水,着急地等着答复。
乔婶命运坎坷,结婚才半年,丈夫就生病没了,唯一的儿子是个遗腹子,还在娘胎里就不被夫家接纳,生下来后,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才勉强给了几十块打发走了。
十几年间,全靠她一人和娘家的接济才把儿子养大,本来独生子女可以不用下乡的,结果那孩子听了同学的话,瞒着她偷偷报了名。
她天天想夜夜盼,就等着能有孩子回城的消息。
“她这是被我堂姐两口子骗了,那天她和我说,柳小文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她就能帮忙让她儿子马上返城。”
“我说她怎么突然不在厂里干了,她当初还说,是要回老家照顾父母。”
乔婶的丈夫走之前曾在机械厂工作,他走后,厂里领导被她磨了好久,终是给了个在食堂打杂的活儿。
虽然工资不高,但每个月也能领到粮票和定粮。
“我想起来了,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在她儿子的那个大队住过一晚上,还和他说过几句话呢。”
跟在后面的项海冷不丁地插道。
“我没听他说要回来,而且好像还在那儿谈了个对象,我估计啊,怕是不好回来了。”
柳沄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猜对了。
昨天晚上,她仔细回忆过平日里江霞萍和她们聊天时,所提到项海途径的路线。
其中有一条正和乔婶儿子下乡的地方重合,如果项海能在那里停歇,就有机会相遇。
两天前,她的确碰到过乔婶,但对方显然不想和她多聊,只敷衍了几句就匆匆而别,看上去仍对儿子能返城的事深信不疑。
以她对柳小文的了解,对方一定在背后和乔婶挑过不少自己的是非,所以只好把江霞萍他们带来,有了经常给她和儿子捎信的项海在,可能她才会听进去一些。
“小项啊,你真的没看错?可小文他们说,肯定能把他调回来,前两天还说都和他联系上了,很快就能回来了。”
事实证明,柳小文的洗脑很彻底,乔婶还是不愿相信他们三人。
“婶儿,咱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为啥要骗你?他还和我说,你上次写信和他说,胡同里那颗槐花树开了,他想吃你炒的槐花鸡蛋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得上。你说他要是快回来了,和我说这干啥!”
听了半天,项海也知道这完全就是柳小文他们的骗局,急切地想把乔婶说服。
乔婶一听,这果然是上个月她和儿子的信里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就对他们添了几分信任。
项海也知道口说无凭,索性自掏腰包带她去找了个电话亲自和儿子确认了一遍。
挂断电话后,乔婶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上。
“她...不行,我不能再租给他们了,等我过两天就去把房子收回来,反正他俩就给了我两个月的房租,我得把房子守住了!”
这次头脑发懵的人换成了江霞萍两口子,两个月?沈穗丰昨天不是说租了一年吗?
两人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回程路上一直在想柳小文为啥要给他们设套。
如果昨天同意了,那后面十个月的房租就得他俩交,万一乔婶要收回房子,那他们岂不是要睡到大马路上了?
这边还没想明白,就被柳沄沄带到了一间饭店里,又稀里糊涂地进了后厨。
“萍姐,这道菜整个西河市只有你做得最好了,就麻烦你再帮我一次,做好后,和姐夫一起端进那个包间。”
握住了菜刀,江霞萍才像回到了自己的舞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也不问原由,就站在案前大显身手。
等做完后按柳沄沄所说送到包间时,一推门,便觉得主座的那位眼熟,再一想,这不是那谁嘛!
柳沄沄什么时候攀上的关系,怎么能把他请得来!
第22章
◎上辈子是做了啥好事◎
坐在主位上笑容满面的,正是当今西河市的公安局长高献勇。
之所以江霞萍会觉得眼熟,还是因为上个月,这位曾来她们厂里开过安全教育大会。
当时她坐在第一排,认真地听了整整三个小时,差不多也能把这人认得面熟了。
到了中午,陈伟留人家吃饭,又是她下厨做了几道菜。
一来二去,虽不知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印象,她倒是记住了对方的样貌。
她惊讶的点不是在于对方位高权重,高低她也有手艺在身上,以前也给一些大领导做过菜,不至于被官职所吓到。
但她不明白柳沄沄平日里也没个正经工作,每天就是复习和采药,咋能认识这种人。
没等她想通,就听到更为震惊的话。
“师傅,您还记得上次我和您说,我家那个堂哥和他两个兄弟闹不和,想鼓动爸妈分家,他要钱不要房的事吗?听说他们厂就快要分房子了,这也好,省得他们兄弟俩不和,我还得经常去劝架。”
高献勇旁边的那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开了口,看上去应该也是公安的一员。
“那你可得再劝劝他,别急这一时,他们机械厂的房子,恐怕条件还不如他爸妈家呢。”
这三个字让江霞萍心一惊,还好这道菜是按例上,一桌八人,她和项海才上完两份。
“那咋会?他爸妈就那么一间小院子,他们兄弟几个都成了家,把他都挤烦了。再说那院子里也不怎么见太阳,他说孩子都缺钙了。”
看到徒弟着急地辩解,高献勇笑了笑,摆了摆手。
“你有所不知啊,陈伟那家伙鬼精着呢,分房的事就是他提前放出口风的,为的就是让职工积极工作。但其实呢,总共能分的房子只有两栋楼,只能解决工龄十年以上的职工。你堂哥他就算上班早,可能也是刚够没几年,在他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工龄更长的人等着呢。”
前几年机械厂的治安不好,常有职工偷了厂里的铜铁零件去卖钱,为此,高献勇没少带人去查案。
时间长了,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近了不少,对彼此的那些事算不上心知肚明,也能知晓个六七分。
“可那也是楼房啊,总是比他家的院子要方便一些吧?”
菜快要上完了,事关民生,一桌子人都注意着高献勇接下来的话,对吃喝的事少了些关注。
江霞萍借机慢下来脚步,同样想等到自己最关心的回答。
“方便啥啊,筒子楼一共五六层,层数低的肯定留给上了年纪的老职工,像他们这种年纪轻轻的都得住顶层,那上面又闷又热,还只有一个厨房,想开灶都得排队。”
高献勇也曾住过一段时间这类房子,打心眼儿里觉得比不上他住院子的惬意。
“他要是万一分到个背阴的房子,那孩子不还是晒不着太阳么?还不如现在搬个小马扎,坐到路边太阳地里多晒会儿呢。”
他认真地劝完,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太绝对了,又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