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日之后,你们去看看便知了。”
“三日?”
谢怀疑惑:“为何要等这么久?”
“若饮河水,许得先祭拜古林中的古神,每三日祭拜一次,我们也是等了三天才去的。”
还不等谢怀再问什么,他们便摆摆手:“实在累的不行了,我们先去休息了。”
等到众人回房,谢怀回身问一直安静的姜婵:“你怎么看?”
姜婵一直盯着他,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不善交际呢。”
谢枕流曾经封闭自我,从不与外人过多交流,便是同门中人,也从不多说。
然而这几日,不论是在尹平还是在这里,他一直在跟旁人交谈,轻松自如,套出了不少的情报。
这样亲和,松弛,倒才真真正正映证了他的名字。
姜婵被谢怀的疏离冷淡伤过,她以为谢怀会重蹈原先的覆辙,一心修道,万事万物都不会沾染他眼中的霜雪半分。
然而如今,那道寒凉彻骨的风雪自高山落下,落在芸芸众生的肩头,落尽姜婵怀中。
温柔至极,好似被她不经意拂去,踩在脚底,也会为了替她浊去鞋底污秽,而感到欢喜。
第56章
谢怀见她半天不说话, 上前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姜婵从思绪中抽出,摇头:“觉得古怪罢了。”
不过一条寻常的喝水,还要祭奠古神, 还非要三天进行一次。
先前一伙人进了房间, 四下无人, 店家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一片静谧。
谢怀知她心里疑虑:“不然,我们去那个古林看看?”
昌乐川居民甚少, 此时也都窝在家中,街道安静,一点人声也没有。
众人所说的古林就在城镇背后的尽头, 一片枯木, 密密麻麻, 一眼望不到尽头。
谢怀脚尖一掠, 站至一棵枯木枝头瞭望。
姜婵:“如何?”
谢怀神色凝重地飞身下来:“…看不到头, 全是枯木。”
倒也真是齐了, 按记载的地图来看, 昌乐川后城的荒山上,古林不算辽阔,尽头便是圣屿殿的弃尸点。
二人别无他法, 只得潜进古林, 然而就像掉入茫茫深海, 永无尽头。
兜兜转转,二人迷失了方向,最后竟又是转回了起点。
姜婵:“…这也太奇怪了, 秘境吗?”
谢怀思忖:“看来是了,有人将昌乐川的后山施了幻术, 不想让别人随意进入。”
姜婵在幻术方面知之甚少,也不知该如何破解。
那道河水,那座古神像,这个古怪至极的昌乐川,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
二人没有半分收获,在日落时分打道回府。
若不是还有零星的几个活人,昌乐川这派死气,都要让人怀疑是不是座死城了。
姜婵正欲疾步回到客栈,远离这群眼神黏着的住民。
谢怀却径直往着一个方向去了。
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弯腰砍着门口的杂草,年岁已高,拿着锄头也挥舞不动,只垂着头望着肆意生长,险些将院门遮挡的杂草。
谢怀接过老夫人手中的锄头,三两下便将杂草清理了干净。
老人抬起头,笑得和蔼:“哎呀,谢谢你,小伙子,看你面生,你是来昌乐川拜访亲人的吗?”
谢怀将锄头搁置一旁,笑着摇摇头:“我与夫人前来寻昌乐川河水,以求长久的。”
见姜婵回身望他,谢怀指了指示意道:“那就是我的夫人。”
还朝着姜婵招了招手。
姜婵安静地走了过来。
妇人连连称赞:“哎呀,般配,真是般配。”
她又扯着谢怀的胳膊:“你们进屋,来,我泡茶给你们喝。”
姜婵眼神瞥了眼谢怀,他轻点头,先她一步进了屋。
屋内幽暗,尽管点了三支烛灯也不亮堂,进来扫视一番发现,屋内竟是没有一扇窗户,采光这样差,点了再多蜡烛也无法明亮。
茶水浑浊,姜婵端着杯盏,犹豫着没有喝。
谢怀适时开口:“如今昌乐川的传闻外头是沸沸扬扬,我与夫人特地前来,方才在古林,却并未寻到。”
他浅笑道:“听旁人说,欲寻河水,得先去祭奠古神,完成仪式后方能找到,婆婆可知,那古神在何处?”
老妇人有些呆愣:“啊 ?古神?那片林子里,是有神像的吗?”
她声音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老了老了,记性不好了,我不知道什么传闻,什么神像。”
她看着二人捧着杯盏却不喝,问道:“你们怎么不喝?我泡的茶,我儿可喜欢了,你们怎么不喝?”
谢怀敏锐:“令郎人呢?为何留您一人呆在家中?”
“我儿…我儿…”老夫人神色痛苦,喃喃,“是啊,我儿去哪里了……”
“昌乐川凛冬多暴雪,那时他心上人有了身孕,想要娶她过门,我没有同意……”
老夫人艰难回忆,好似记忆都没掩埋,无从寻找。
“后来他们便走了,去了后山,说这样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那天风雪那样大,我儿再也没有回来。”
她摇摇头,眼神混沌,痛苦的神情一下消失殆尽,重又恢复了原先麻木的模样:“我儿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谢怀拽着姜婵的手,示意可以离开。
姜婵临出门,不知望见了什么,愣了半晌。
谢怀:“怎么了?”
姜婵抬手一指,谢怀望去,赫然见到破败不堪的门框上,写的是杨家二字。
杨家……
谢怀心领神会,一下便明白了姜婵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先回客栈看看。”
姜婵离去时,又回身望了眼远处的古林。
夕阳如血,彩霞漫天,赤红的光线打在幽暗的古林上,仍旧无法掩盖阴森森的气息。
“长相厮守……”
谢怀听见她说话,回身看她,姜婵神色冷淡:“一同赴死,也算的长相厮守?”
若是老妇人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传闻究竟是怎么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回到客栈,杨林坐在大厅,不知在做什么。
望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来:“你们回来了?你们走了好久,我还以为出城了呢,你们去哪了?”
谢怀没回话,反倒问他:“今日先我们的一批夫妇已经喝过喝水了,你见着他们了吗?”
杨林道:“啊,我瞧见了,不过你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便一起走了。”
“走了?”姜婵皱眉,“去哪里了?”
“自然是离开了,河水都已经喝到了,昌乐川不必尹平,这里穷苦,做什么在这多待。”
谢怀紧跟着问:“我瞧见他们的时候,他们疲倦的很,我还以为他们要多歇息一会呢。”
杨林回忆:“疲倦吗?还好吧,我看着气色都还行呀,许是他们歇够了呢。”
眼见问不出什么了,二人便离开。
正欲上楼时,姜婵突然回头问道:“对了,你夫人呢?自来了这之后便没见到了。”
杨林神色不变,只一味地笑:“她身子沉重,一直在屋里歇着呢。”
姜婵也笑笑:“是么。”
二人心思各异,却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回到屋内,又施了层结界,谢怀才问她:“累了吗?”
姜婵沉思:“你说那杨林跟他夫人,究竟是人是鬼?”
谢怀:“饿不饿?我去后厨借个地方下碗面给你吃?”
姜婵:“昌乐川的传闻究竟是何人散布出去的,以持续了这段时日看来,虽说不可信,但来了这里的人也必定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早便有仙门出动了。”
谢怀:“这床榻有些硬,你睡得习惯吗?我给你多铺几层吧?”
姜婵恍若根本听不到谢怀的问话,撑着脸思来想去:“但是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古林中的神像究竟是什么,河水喝了又会怎么样。”
谢怀有些好笑,也没再打扰她,自顾自地将一切打理好。
昌乐川贫困,客栈条件也差,谢怀尽可能地让其变得舒适。
他下楼想去寻厨房,掀开大堂的布帘,后院一眼便望尽了。
素净的院落有两处矮屋,一处是厨房,一处是杂物堆积的仓库。
并没有店家的身影。
厨房内灰尘遍布,许久都没有使用过了,连水缸都干涸得满是蛛网。
谢怀有些嫌弃地皱眉,正欲转身,撞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