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打开手机相册,把教师课表的截图发给了薄韫白。
才发送成功,忽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了,现在校方查得很严,我不确定,校外可疑人士能不能随意进出教室。”
柳拂嬿说着,清丽的长眉稍稍拧起来。
“上学期好像还是可以的,但自从有个学生在监控死角里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规定就改掉了。”
“唔。”
薄韫白配合着做出一副略带沉重的表情,可话音倒是没半点担忧之意。
陪着柳拂嬿一同沉默了片刻,他才轻声开口。
“不过,我应该不是什么校外可疑人士?”
柳拂嬿:?
你一不是学生,二不是老师,怎么不是校外可疑人士?
她侧过头,疑惑地看了薄韫白一眼。
金白色的阳光下,男人薄唇抿得平直,不细看,很难看出唇畔的那丝浅淡笑意。
他漫声给出答案。
“我好像是教职工家属吧。你说呢,柳老师?”
结果,一直等到带着薄韫白去保卫办录完人脸识别,又拿到证明他本人是教职工家属的小本本,两人才从事务大楼里走出来。
柳拂嬿抬头看了看西下的斜阳,觉得心头的迷茫感渐渐加重。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不记得了。
只记得办公室里那位保安大叔一脸喜庆,盖章的时候,手掌不小心摁在了印泥上。
“咱们江美人才辈出啊!看看您两位,这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真是合适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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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来到车库,两人上了车。
柳拂嬿昨晚本来就睡得晚,今天又批了整整一天的试卷,有些累了。
她一上车就整个人窝在了椅座里,也没拿手机,整个人半睡半醒的,脑袋朝后靠,陷入柔软的真皮椅背。
薄韫白放慢了车速。
太阳虽已落山,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都市的霓虹星点亮起,铺成无边的光雾,像一层层蒙蔽人眼的迷障。
透过冰凉的车窗玻璃,能看见窗外车水马龙,无数张陌生面孔,无数辆钢铁身躯。
薄韫白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女人。
柳拂嬿睡得很熟。那双平素清冷的长眸轻阖着,眸间的沉黯被遮起来,无端显得轻灵。
她未施粉黛的模样,像极了还未出社会的学生。又长又直的乌发散落在肩膀和安全带上,像一片融入夜色的柔雾。
樱唇微启,在冰凉的车窗上,呼出温暖的气息。
他低眸看了一阵,直到绿灯再次亮起。
车子逐渐远离市区中心,但路过几个居民区时,热闹程度不减反增。
前方有个菜市场,还没到关门的时候。里面人声喧嚷,听得出生意很好。
海鲜的腥气从里面扑出来。
薄韫白微蹙起眉,将开了条缝的车窗关严,正欲加速通过这里。
副驾上的人忽然轻轻动了一下,眼睫颤了颤,双眸睁开。
柳拂嬿抬起手揉了揉脖子,眸间尚有一层未褪的迷蒙睡意。她左右转了转头,看向窗外的情景。
“这是哪儿?”
“蔬果海鲜第六市场……”薄韫白读了一遍导航上的字样,语速很慢,听得出对这个地方极为陌生。
末了,他回望前方:“还有三公里就到家了。”
“哇,到六市了吗?”柳拂嬿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坐直身体,拢了拢四散的头发:“那正好,咱们在这儿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尽管已经关上了窗户,薄韫白还是觉得那股腥气在车内挥之不去。
他微微眯起眼,能看见菜市场门口的那家鱼摊,门前满是漆黑的血水。
“在这儿买什么?”
他不知原因,还是靠边停下了车。
“这儿的鱼特别好。”柳拂嬿给他安利,“鲈鱼肥美,鲫鱼鲜甜。炖汤或者清蒸都特别好吃。”
说着弯起眸:“我炖汤很拿手的。”
说完,柳拂嬿便解开了安全带,要下车。
结果才握住车把手,另一边的手臂忽然被轻轻拉住。
“不用去了。”
薄韫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摊血水,握住她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而且那只手臂是挡在她身前的,有种要把她护在身后的意思。
稍顿,他又道:“我不爱喝鱼汤。”
闻言,柳拂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她也没直说,自己炖汤为的并不是薄韫白,而是婉转地换了个说法。
“没准陆阿姨爱喝呢?难得回一趟国,要多吃点好吃的。”
薄韫白还是不放手。
“我跟你结婚,”他语气渐沉,眉心似乎也蹙了起来,“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的。”
“什么事?”柳拂嬿不解地看向他。
稍顿,又给他宽心似的道:“小时候,家里都是我做饭的。我八岁就开始买菜,十岁就敢杀鱼了。”
她说着,弯弯眼睛笑了起来,挺自豪的样子:“厨艺靠多练,才能熟能生巧。”
“……那好,我换个说法。”
沉默片刻后,薄韫白才道:“既然跟你结婚的人是我,那从此以往,你都不用再做这些事了。”
这话说得确凿,尾音清润,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笃定。
柳拂嬿怔了怔,这才收心看他。
男人眼底没了一贯那种桀骜又锋利的意味,漆眸深深,沉在身后无边的夜色里,叫人看不分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
过了阵,柳拂嬿轻声开口。
语调清柔,像夜里沾染了细碎花瓣的垂柳。
“其实我最近有时候,会觉得挺庆幸的。”
她看着薄韫白,语气很坦荡。
“庆幸和你假结婚。”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男人眸底溅起星点涟漪。
他眉尾轻轻一动。棱角分明的喉结,也朝下沉了沉。
比起刚才的沉稳模样,似乎多了些不明的情绪。
“那个,这么说的话,好像也不太对……”
柳拂嬿却又自顾自地有些反悔起来。
她再度琢磨了片刻,这才重新决定措辞。
“还是这样说吧。”
她坐直身体,一字一句道:“我很庆幸,假结婚的对象是你。”
两句话差异微妙,重点也不同。
薄韫白听出她还有下文,沉默地等待着。
柳拂嬿是有编瞎话哄人的时候,但这句话不是。
她最近,确实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薄韫白这样的男人,长相身材万里无一,出手帮她也极为慷慨。
而且两人不得不一同应付的那些场合,薄韫白总会顾虑到她的感受。
从来不曾,让她在这段被动的协议关系里,有任何不对等的感觉。
柳拂嬿回忆着这些细节,嗓音愈发柔和下去。
“你给了我很多的自由空间,平日里也很有责任感,从来不会用那些世俗对女人的要求规训我。”
“真的是一个很理想的合作伙伴,兼结婚对象。”
这话说完,车内静默了片刻。
男人掀起眸,眸底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嗓音散漫,蕴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冷静。
“我听见了。”
“所以,你的‘可是’呢?”
柳拂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