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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臣溪没忘记喝酒这事。
  “我让他们把酒备在花园里,我们走过去如何。”
  “好啊。”
  他们朝庄园深处走去。
  夜深露重,今日月光很淡。
  宁静的花园,蜿蜒的小溪发出潺潺流水声,繁茂的植物和造型各异的大理石在灯光的映照下美丽典雅,还透着一丝阴森。
  卿莘感慨:“你住在这里难道从来没有迷路过吗?”
  “小时候会,所以我妈很讨厌跟我玩捉迷藏。”
  宋臣溪的眼底似有怀念。
  他走了几步,很突然地说,“其实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什么?”卿莘困惑,“那为什么……”
  “一会儿喝了酒再告诉你。”
  他说着,牵住她手。
  下车后,他让仆人给卿莘换了件驼绒大衣,而他自己没换下工作的西服,于是现在卿莘的手暖和得像个小火炉,这让他冰凉的手忍不住握得更紧。
  “到了。”
  卿莘看见一间像是童话书插图里才会有的玻璃暖房,隐藏在高大的树木之中。它甚至还有一个尖尖的屋顶,像精灵住所被放大了很多倍。
  两人推门而入。
  房内,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鲜花娇艳欲滴,错落有致的木台上放了十几盏正在燃烧的蜡烛,中央的环形区域放着白色毛毯和茶几,上面是早已备好的酒和水晶杯。
  卿莘闻到了蜡烛内精油燃烧的香味、花朵枝叶自然的香气,以及泥土里营养剂很难形容出的淡淡气味,熏得她脑袋有些晕。
  “喝不惯威士忌的话我让他们再送别的。”
  “没事儿,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卿莘品不来酒,对她来说酒就是酒而已。
  她答应宋臣溪喝酒,就等着一会儿上床,却没想到少爷不愧是少爷,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宋臣溪怕她喝不习惯,还备了梨汁和菠萝汁。这的确合卿莘口味,她不知不觉喝得快了些。
  相比只放冰块喝纯威士忌的宋臣溪,她这种喝法所摄入的酒精其实更多。
  宋臣溪出声提醒,“慢点喝,卿莘。”
  “嗯。”
  卿莘脱掉大衣,一头倒在他大腿上。她心猿意马,故意用脸颊蹭了蹭他裆部。
  宋臣溪上手摸她脸颊,“这里的花漂亮吗?”
  “漂亮。”
  “它们是用我父母的骨灰滋养长大的。”
  “啊?”她仰起脸看他,试图理解他的话。
  “这是我妈妈的遗愿。他们不是遭遇意外而死,是她杀了我爸爸以后自杀的。”
  宋臣溪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从我记事以来,他们总是在外人面前装成恩爱夫妻,其实各自拥有不少的情人。他们并不在乎我这个结合物,他们只离不开彼此,他们就像疯子一样,只会嫉妒、争吵、动手......走向灭亡是必然的结局。我妈到最后.......留下遗书让我和管家把他们的死伪装成一起意外,还要维持他们在外界表现的完美虚像。”
  “我妈自杀那天就是我真正的生日,也就是十年前的今天。所以我干脆在第二天过好了,庆祝他们终于解脱。”
  “.......”
  他拿起杯子,喝完最后的酒,牙齿咬碎化掉一半的冰块,任凭冷意淬进喉咙,“你不会同情我的,对吗?毕竟你还是比我惨多了。”
  “或许吧。”
  宋臣溪一说,她才想起小时候孤儿院后面也埋了不少小孩子。
  她晚上总睡不好,呼呼的风声啊听着怎么都像哭声,好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哭声,绵延不绝。她会反复确认自己的每个被角有没有卷好,躲在里面很怕出来。
  不知怎的,从某一晚上开始她就睡得特别香,特别沉,从此再也不失眠,彻底忘了这事儿。
  今天听宋臣溪提到骨灰,这段往事才从往事腐烂的泥土里重新被刨出来,像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料,想要重新穿到她光裸的身体上。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双手勾住他脖颈,吻住他冰凉的口腔,含含糊糊地说,“太冰了。”
  “那你帮我暖和暖和。”
  他抱住她。
  抱得很紧。
  因为他感觉到卿莘身体在微微颤抖,就好像吞下冰块的是她而不是他。
  “我.......”
  卿莘脑子变得迟缓,无法解释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卿莘,我不该说这些。”
  “没事。”
  这是她的问题。
  她应该一个人。
  一个不讨人喜爱的孤女,如何配得到亲昵的关心和平等的互慰。
  如果她认识另一个人,她总会过分努力,直到搞砸一切。
  然后她会紧抓着搞砸的一切,不断催眠自己,直到她无法承受为止。
  她应该一个人。
  卿莘毫无预兆地推开他,姿态仓皇地站起来,想要离开暖房。
  “小心点!”
  她差点踩到还在燃烧的蜡烛,一脚踏入了绵软的泥土里。
  看得宋臣溪心惊肉跳。
  “抱歉。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待了,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他抓起大衣想要披在她身上。
  “不用!你放开我!”
  卿莘惧怕他的接触,转身抬腿,利落飞速地向他小腹飞去。
  “唔!”
  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跪倒在她面前。
  “等等。”
  他本意是想拉住她,卿莘还处于应激反应,想也没想就摸到手枪。她虎口勾住把座,旋转半圈,枪口对着自己,枪把狠狠砸向他的左边脸颊。
  这一下砸得宋臣溪眼冒金星,疼痛欲裂,差点失去知觉。
  血腥味瞬间从口腔内扩散开来,还有一种不太妙的异物感,他手固执地钳制住她左手手腕,双眼过了几秒才勉强睁开。
  他抿唇,用力地吐了口唾沫,还带了颗牙齿掉落在地,牙根还连着血丝。
  疯子。
  他就知道她是疯子。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无法松手。
  “很好。”他艰难吐出字,狼狈地仰视着她脸,以防她下一步攻击,“卿小姐,你喝这么多还有力气。”
  他这句纯粹自嘲。
  没想到卿莘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听到一句无心的指责,还没等到真正的责罚,眼泪就抢先一步,哗啦啦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