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鑫哥儿不待敏哥儿回话就笑着答了:“四婶婶……先生说,今年端午在通济河还会有划龙舟的比赛,说带我们去看,行不行?”
析秋想到去年萧四郎说带她去看龙舟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有去成?她笑着摇头竟一时想不起来,便看向鑫哥儿道:“好啊,到时候多带些人护着,你们去好了。”
两个孩子都笑着直点头。
“快去洗洗手,一会儿我们吃饭了。”析秋笑着拍了鑫哥儿的小屁股,鑫哥儿捂着屁股咯咯笑着跑去净房。
敏哥儿却是一时没动,看着析秋问道:“母亲,祖母还好吗?”
析秋闻言一愣,就看向敏哥儿,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烦恼,他竟是这么细心:“祖母出门了啊,母亲哪里知道好不好!”析秋摸着敏哥儿的头笑着道。
“哦!”敏哥儿闷闷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析秋,就垂着手跟着鑫哥儿去了净室,一转身他嘴角就露出笑容来,没有人知道,母亲撒谎前眼神都会无意识的闪动几下,有些飘忽……
他也是留意了许久,才得出这样的结果。
今天试验一下,果然如此!
析秋自然不知道敏哥儿小小的脑袋里想了这么多事儿,只让人备了饭菜,三个人吃了饭就她让敏哥儿把书拿到次间里,三个人在玫瑰床上各摆了舒服的姿势看书的看书,练字的练字……
敏哥儿显的心情格外的好,每当他和母亲一起时,心里头就觉得异常的踏实。
等阮静柳从医馆回来,才歇了灯散了各自回去睡觉。
“……太夫人回来了,我想着请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我瞧着她精神不大好。”析秋叹了口气,想到太夫人的样子,满面的担忧。
阮静柳点了头,回道:“这两日我也没什么事,随你使唤!”有些俏皮的样子,倒显的心情不错。
析秋很少看她这样,便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样高兴?”
“没什么事。”阮静柳收了笑容,随意道:“同轩堂的二公子……昨日发了酒疯将一库房的药草悉数烧了,反倒成全了我们医馆的生意。”
析秋心里一愣,挑着眉头看着阮静柳,同轩堂是去年年底才来京城的药铺,大周各处都有分号,店铺做的很大,据说大东家原是白手起家的,这一路打拼经历颇为传奇,但却生了个浪荡纨绔的次子,据说每每进妓馆不是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便是赌馆内百千万的输赢。
但,这些不过是别人家的事儿,她听了也当趣闻听,反倒是阮静柳的反应,让她有些奇怪,仿佛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和同轩堂的二公子有过节?”析秋忍不住好奇问道。
阮静柳却已经恢复冷淡的样子,抓了手边的医书,瞥了眼析秋道:“时辰不早了,快去歇着吧。”说完,不再搭理她!
析秋越发的好奇,心里头想着改日里让春雁回来一趟打听打听。
第二日一早,析秋让春柳将大夫人先前拿来的那个匣子带着,和阮静柳一起去了侯府,一进门紫薇就迎过来,看见析秋和阮静柳一起就松了口气:“四夫人,昨晚太夫人在佛堂里晕倒了,昨儿半夜太医来诊的,只说是心脉不齐开了药……”说着朝阮静柳看去。
显然比起太医来,她更加相信阮静柳的医术。
析秋听着就一惊,和阮静柳两人也不再说什么立刻进了太夫人的房里,萧延亦站在床前守着,见析秋和阮静柳进来他朝两人点了头,析秋和萧延亦见了礼,问道:“二哥,娘怎么样了。”
萧延亦比起一个月前也瘦了许多,人显得很憔悴,目中满满的红血丝,他回道:“刚刚吃了药,不过睡的不大安稳。”
析秋朝床上的太夫人看去,就见她闭着眼睛躺在哪里,脸上有浓浓的憔悴,没有半分的生气,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太夫人有些陌生,让她不敢去认!
阮静柳已经走到床前,诊了脉又拨开太夫人的眼帘看了看,回头对析秋和萧延亦道:“你们都去外面吧。”也不说什么病。
析秋和萧延亦对视一眼,她对阮静柳道:“我在外面,你若有事喊我。”
析秋便和萧延亦一前一后出了太夫人的卧室,两人站在正厅里,萧延亦显得有些尴尬,看向析秋道:“四弟妹坐!”
“嗯。”析秋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去坐,萧延亦想了想便在侧面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说话,析秋余光看了他一眼想索性去外面走走,可又担心太夫人,犹豫着要不要坐,萧延亦已经朝她看来,开了口道:“算算时间,四弟这三五日就该回来了。”又看了眼析秋的肚子,面露担忧道:“时间……可来得及,若不然我去接他一接?”
“不用。”析秋也一直算着时间,回道:“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便是这样等着吧,”
萧延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些僵硬的抬了抬手臂,也不去看析秋:“坐吧!”析秋也不想把情况弄的太尴尬,便在萧延亦对面最后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紫薇带着人端茶进来,两人各自低头去喝茶,一时间各自都没了话,过了许久析秋仿佛想到什么去看萧延亦,喊道:“二哥……”
萧延亦也正抬头朝她看来欲言又止,他见析秋喊他脸上便露出一份轻松来,问道:“何事?”
“是除服礼的事。”析秋想了想回道:“父亲说一切的事儿让您拿主意便成。”
萧延亦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顿了顿又道:“鑫哥儿……麻烦你了。”
析秋笑笑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卧室里依旧没有动静,析秋和萧延亦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坐着,又觉得有些尴尬,她如此萧延亦亦是如此,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他眼底划落痛色心中长长叹了口气,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说完,负手有些狼狈仓惶的出了门。
析秋没有动,待萧延亦出了门,她也暗暗松了口气,端了手中的茶轻啜了一口,这时阮静柳开了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析秋见她出来,立刻迎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阮静柳想了想回道:“心肌阻梗,可能是和最近的精神状态有些关系。”析秋听着拧了拧眉头,阮静柳所说的应该是心肌梗塞症?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卧室里,阮静柳已在她对面坐下,回道:“以后我会常来施针,这样的病只要静心养着并无大碍。”
析秋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又进去看了太夫人,觉得她比方才面色要好了许多,阮静柳又和紫薇和碧莲两人交代了许多和平日顾忌,看了太医开的药方就没有重新再写,析秋就和阮静柳一起去和大夫人辞了,两个人一起回了新府里。
第二日一早上,天诚匆匆赶了进来,笑容满面的道:“夫人,兵部接了消息,说是四爷的军马已经到了渡口,圣上已经下了圣旨,说是三日后进京。”析秋听着拧了拧眉头,天诚就笑着解释道:“……恐怕要押着荣郡王绕着京城游街示众。”
原来是这样,圣上对荣郡王恨的咬牙切齿,如今落在他手里,怎么也要出一口这样的恶气才是。
不过萧四郎要三日后才回来?她不由摸了摸肚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安。
一整天,萧四郎要回来的消息仿佛张了翅膀飞在大街小巷,新府里一上午接二连三的来人,先是江氏和佟析砚,又是黄夫人,钱夫人几人轮流的来,直到下午析秋才松了口气刚要进屋里去歇会儿,外面有人来报:“夫人,徐家大爷来了!”
析秋一怔,回头去看阮静柳,阮静柳也一脸无所知的朝她摇了摇头……
徐天青是想通了吗,析秋立刻点头道:“请他进来。”
转眼功夫,一袭品竹色长袍直缀的徐天青信步自穿堂走了出来,析秋站在门口看着他,就觉得回到当初在佟府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像一抹初升的太阳,每一次的微笑和举手投足都能令人温暖,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表哥?”析秋知道,这样的徐天青分明就是清醒时的样子,她露出微笑显得很高兴。
徐天青在院子里顿了脚步,目光远远的就投了过来,看着析秋眼中满是深深的爱恋,如当初出走时一样,看着她时是毫不掩饰的爱恋……两人便这样站着,析秋有些尴尬的错开目光,笑着道:“进来坐吧。”
以为他会点头,徐天青却是淡淡笑了起来,笑容依旧是纯净如初,他看着析秋便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要去哪里?”析秋闻言一愣问道。
徐家如今在山东已经没有宅子了,徐天青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无处不是家。”徐天青轻笑着,像是目空了一切:“六妹妹保重!”语气已经很坚定。
析秋想劝什么,却有觉得他心意已定,自己又没有立场,笑着点头:“那表哥保重。”说着一顿又道:“大哥那边,你可去说过了。”
徐天青目光动了动,摇头道:“大哥和大老爷以及四妹妹那边,就有劳你代为转达一声,我就不去了。”说着后退了一步,抱拳行礼,道:“保重!”
说完,深深看了眼析秋,仿佛要将她刻在脑海中一般……转身而去。
析秋看着徐天青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腹部便是一阵收缩,仿佛像有人拿着大大的夹子,夹住了她的五脏六腑……
紧接着,她只觉得裙底一阵潮热,有东西流了出来。
她脸色一变,有些惊慌的抓住了门扉,喊道:“静柳姐。”声音有些高亢。
“怎么了!”阮静柳闻声便从房里飞快的走了出来,看见析秋便脸色一变:“这是要生了?”说着赶紧扶住析秋。
徐天青刚走到穿堂门口,一听身后的呼声,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转头去看,就看到正房门口一片乱哄哄的样子,便是连阮静柳也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
析秋面色惨白,咬着嘴唇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攥着阮静柳的手。
岑妈妈从耳房飞奔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春柳两头的转。
“乱什么,赶紧扶夫人进房里去,将稳婆请来,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帕子……”
徐天青的脚步顿了顿,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析秋被阮静柳和春柳几人扶进了卧室里。
☆、第三卷 庶途同归 196 出生
虽然这九个多月来,每个人心里都做了准备,可是真的等着这一天到来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直发慌,就觉得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岑妈妈毕竟是有经验的,一阵呼喝一众人好歹稳了稳。
本来是准备了耳房的,古代的人觉得生产是件污秽的事情,许多讲究有条件的人家,便会单独准备一间产室,析秋却觉得耳房在院子里头来来去去的搬东西格外的麻烦,便让岑妈妈将稍间收拾了出来,在里头装饰准备了一番,这会儿正好用上。
“稳婆来了。”岑妈妈扶住析秋往房里走:“这头一胎时间长,大家都不要着急。”
阮静柳脸沉如水,当初江氏生产她也经历过,便是那几年她游医也曾帮人接生过孩子,可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的,她扶着的析秋的手忍不住的就抖了起来,回头对绾儿说:“将我的药箱拿来,先前煮好的剪刀,棉布,烧酒通通搬进来!”
走了几步,头一阵的收缩已经过去了,析秋缓了口气在床前停了下来,这会儿就感受到阮静柳不停颤抖的手,不由笑了起来:“静柳姐,岑妈妈说恐怕还早的很,您不要紧张。”
阮静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去躺着。”
析秋虽不算是产科的护士,可当年她实习时也是每个科都待过,比起生孩子来析秋或许比阮静柳还有经验一些,她点了头回头对白着脸的春柳和碧槐吩咐道:“让厨房给我准备点吃的,还有去备了糖和参片来。”
春柳立刻点头应是,和碧槐两人小跑出了门。
岑妈妈扶着析秋躺下来,这边两个稳婆掀了帘子进来,岑妈妈帮析秋将裙子脱了,两个稳婆一个瘦瘦高高的姓蔡,低头去检查羊水和落红,一个略胖些的姓王,就左右去摸析秋的肚子,阮静柳则搭了析秋的脉。
“落红了。”蔡稳婆擦了手,抬头看向析秋道:“恐怕还早的很,这会儿不过才落红而已。”另外一个王稳婆也是点了头道:“胎下去了,夫人先趁这时间好好歇一歇,养好了精神,以我的经验恐怕要到夜里才能生出来。”
析秋点着头这会儿没有阵痛,她靠在迎枕上吩咐道:“去将先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搬来,免得一会儿手忙脚乱的……”岑妈妈应是,析秋便闭上眼睛靠在哪里养神,刚闭上眼睛,第二波的宫缩又来了,析秋紧紧蹙了眉头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这一次,比上次要疼上许多。
她睁开眼睛抓住阮静柳的手,拧了眉头道:“静柳姐,一会儿你不要出去,在这里陪着我。”
阮静柳怔了一怔,点头回道:“知道了。”说完,拿了帕子给析秋擦额头上的汗。
析秋松了手闭上眼睛,这边春柳提了食盒进来:“容妈妈说别的也别吃,就吃鸡蛋最好。”说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一个青花大瓷碗,顿时满室里的香味弥漫:“是用鸡汤煮的三个荷包蛋,又泡了点油饼在里头。”
析秋点了头,靠坐了起来等着这阵痛过去,她就着大海碗西里呼噜的将一碗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阮静柳看着暗暗咋舌,便是两个稳婆也是心中惊了一惊,春柳见析秋全部不由问道:“你……还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她是怕待会儿没力气生,说的要到晚上,这会儿宫缩间隔时间长,待会儿紧密了她恐怕连说话都没力气,哪里有力气吃东西,又看向房里几个人:“你们也轮流着去吃些东西吧,不用都在这里守着。”
两个稳婆朝析秋看来,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帮人接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四夫人这样镇定的产妇,心里头暗暗赞叹,点头道:“那我们轮流去吃饭,夫人先休息一会儿。”
析秋点头,阮静柳拧了眉头道:“你睡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析秋应了又闭上了眼睛。
岑妈妈站在院子门口,见徐天青还没离开,不由问道:“徐大爷,您还有什么事吗?”徐天青有些不安的看了眼正房,小心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还没正式发作。”岑妈妈笑着道:“您不用担心。”
徐天青听着就松了口气,指了指外头道:“我……在这里等会儿,你去忙着吧。”他知道生孩的凶险,萧四郎又不在家,他想守在外面,便是有个什么事说不定也能帮一帮。
岑妈妈听着就顿了顿,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满脸不安又显得有些期待的徐天青,想了想道:“那大爷不如到后面的院子歇会儿吧,这边有什么情况您那边也能知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