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听霄看着自己的脸旁边硬贴上一张凌卓的脸,一时无语。
“我看到任夫人了。”凌卓含着笑意,用近乎撒娇的口吻说,“我之前不知道她也想来,你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侍女们……侍女们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任听霄的视野被禁锢在镜子里的两张脸上,她压根没听出来,凌卓这是在和她道歉,为没有特意邀请任妈妈。
她只是干笑两声:“我没有怪你,我自己的妈我自己带,没毛病。”
凌卓愣了愣,他眼眸里流露出深刻的喟叹笑意,有种“果然如此”的熟悉和无奈。
“那你好好化妆,我就不打扰你了。”他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什么,“我们,宴会上见。”
“好的。”任听霄小鸡啄米般点头,想要尽快把这尊神送出去,“我们等会儿见。”
听到她说出“等会儿见”,凌卓弯起的眼睛里,又有一丝晶莹不易察觉地闪过。
当他直起身回头,出现在侍女们面前的,却还是那个不苟言笑,阴郁沉闷的帝王。
“好好服侍殿下。”他说。
侍女们躬身应是,凌卓衣带当风,快步走出了化妆室。
他怕再多停留下来一秒,他就想多看任听霄一眼,最后的结果是赖在这里,谁也无法把他拖出去了。
凌卓离开之后,任听霄的化妆之路进行得就顺利多了。
只是比起之前,她总觉得侍女们看向她的目光比刚来时要敬畏和好奇多了。
原来还和她开两句玩笑话的小侍女也不多嘴了,全程恭敬地为她上妆,让她想开口聊天都不好意思。
她只好装作自己是个木头人,煎熬地等待着这个过程。
到了换衣服的时候,任听霄正打算闭眼套上重得能把人压死的礼服,毕竟她见过那些贵族出席宴会的装扮,甚至原身的衣橱里这种衣服也不在少数。
却没想到,侍女推过来供她挑选的礼服中,压根没有想象中的繁琐和厚重。
都是一些剪裁明了,设计大气简洁的款,甚至有不少各具特色的旗袍样式。
任听霄惊讶地挑了下眉:“你们帝宫里的服装师,眼光还不错嘛。”
“殿下,这是陛下特意为您挑选的。”一个侍女说,“他没有采取帝宫服装顾问给予的建议。”
啊?
这些……都是凌卓为她选的?
任听霄愣了愣,随即想到,在殿选当天,她穿的就是一身绯色旗袍,也许是因为这个,凌卓才认为她喜欢这样的吧。
虽然她确实更喜欢这样的。
没想到只是莫名其妙的一场订婚,凌卓就能花这个心思,等以后他面对真正心爱的人,一定会更加温柔体贴的。
任听霄在凌卓身上贴了个“好丈夫”的标签,深觉自己这兄弟大有前途。
化完妆已经到了下午,距离宴会开始已经就剩一个小时左右,在任听霄的坚持下,在宴会开始之前,她开始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
她还把任妈妈一起叫过来享用。
任妈妈一过来,看到任听霄已经开始啃什么东西的腿了,顿时花容失色。
“利亚呀!你怎么化好妆了还吃东西,一会儿都弄花了可怎么办?”
“化了妆也要吃饭啊。”任听霄说,“人不吃饭就会死。”
任妈妈往化妆台上看了一眼:“这不是给你准备了营养剂吗?哪有女孩子在出席重要场合之前还大吃大喝的,弄花妆不说,到时候还鼓着个小肚子,多不好看。”
任听霄低头看了眼自己塞了不少东西,依然平平坦坦的小腹。
“营养剂那是人吃的东西吗?可别折磨我了。”任听霄说,“帝宫里的厨师手艺真不错,妈妈你也过来尝尝。”
她现在已经能很顺畅地叫出“妈妈”这个称呼了。
任妈妈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叹了口气,坐在了任听霄旁边。
在任听霄坚持不懈的推荐下,任妈妈还是啼笑皆非地喝了碗牛奶粥。
任听霄点点头,好像在说这才对。
从早上开始就进了帝宫,一口东西都没捞着吃,这哪是订婚,分明是虐待。
帝王的订婚礼在一片盛大的期待中缓缓开启。
自从凌卓登基之后,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沦为一片空寂的帝国宫殿,终于再次派上了用场。
贵族高官们云集此处,一片馨香鬓影,一片言语晏晏,人人面带祝福,参加这场盛会。
即使任听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为这份奢华和隆重而吃了一惊。
作为主角之一,任听霄一入场,就收获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这也在预料范围之内。
好在任听霄差点被满目璀璨华丽的灯光给闪瞎了眼,压根分辨不出那些恶意善意的目光,她眼不见心为净,平静地走入场中。
随着她的走近,所有密集的人群,居然情不自禁地为她让开一条路来。
任听霄婀娜高挑的身段上,包裹着一身黑底金边的长款旗袍,衣服上隐隐流动着暗纹流光,一头五爪金龙从底部盘旋而上,仰头怒吼。
她一头火红蜷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纤长优美的脖颈,几缕红发有层次地搭落下来,修饰得别具风味。
衬得她肤白美艳,气势尊贵而傲然。
她一步一步地走入场中,目空一切,身姿挺拔,像是来参加加冕仪式的女王。
那些切切的私语声,那些对传言中奥菲利亚的不屑和嘲讽的声音,在她出场之后,都渐渐消失不见了。
人们惊叹惊艳的望着她,完全无法把她和这些天流传的传言对上号。
任听霄走得远了一点,刚才被灯光闪到的眼睛才缓过来。
她眨眨眼,想要眨掉眼前泛起的小金星。
本来任听霄作为主角,可以不用这么早入场的,但是她之前特意给蓝漾漾发了邀请函,想到当时殿选时蓝漾漾受到的待遇,她有些担心,于是想早点进来找到她。
但她还是低估了帝王订婚宴的规模。
任听霄用刚刚好转的眼睛看向远方,目之所及全是各种颜色的人头,压根找不到哪个是蓝漾漾。
没关系,她的身份这么显眼,蓝漾漾应该会自己找到她吧。任听霄乐观地想着。
由于刚才已经进行过一顿美餐,任听霄现在倒是不饿,她转而盯上了各式各样的酒水区。
顶着各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她抬腿向一个酒台迈去。
就在她刚想伸手摸向一杯香槟时,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突然从她而后伸了过来。
任听霄感受到身后有人,但是一来这种场合下不会有人突然动手,二来她察觉到这个人没有恶意,于是按兵不动,没有回头也没有戒备。
这只伸过来的手上,还端着一杯殷红的葡萄酒。
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是肉眼可见的修长有力,弯曲的骨骼有种尊贵的美感。
听到周围隐隐的抽气声,任听霄眼神一动,在原地转过了身。
她对上了一双流淌着金色的紫色眼眸。
黑色的中长发,不见天日般的苍白皮肤,在如此温度适宜的环境下,身着红色缎面内里的漆黑斗篷。
站在任听霄面前的,是一副标准古老贵族做派的诺伊斯·奥古斯塔斯公爵。
那双眼睛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天空,涌动着赤金的熔岩。
这代表着全星际屈指可数的三s级别基因。
看到任听霄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公爵给予同样专注的回视。
他从善如流地收回红酒杯,并伸长手臂,为任听霄够到了那杯她想要的香槟。
“原谅我的唐突,殿下。”他声音低沉磁性,尾音有种漫不经心的,天生的矜贵和傲慢,“我终于得以见到您的真容,有些情不自禁。”
明明说着情不自禁,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分明是带着倨傲的打量。
“奥古公爵。”任听霄咀嚼着这个名字,却并不去接那杯酒。
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久仰大名。”
这个一直隐藏在云雾中的角色,终于露出了真身。
无论是上一世所听到的,关于他的那些传说,还是这一世和任家那些说不清的渊源,这位奥古公爵,可谓是她前进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自从他成为奥古斯塔斯的家主,入主内阁之后,内阁的势力就翻了一番,原先所有不敢见天日的,暗戳戳的小动作都被搬到光天化日下来,西方血脉的势力前所未有地强势崛起。
哪怕任听霄常年不回帝星,也没少听说这位公爵的传说。
只是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
看到这两个人居然对上了,周围那些贵族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同时关注着这边。
毕竟内阁前段时间的动向,无一不剑指其它两方势力,现如今帝王露出如此明显的软肋,奥古公爵究竟会做出什么动作,所有人都无法想象。
任听霄脑子里倒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看着奥古斯塔斯,脑子里只想到上一世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时,是内阁几次出手,蛊惑君王,克扣他们的军饷,让他们差点被饿死在冰天雪地的狂风海。
这里面,八成是有这位公爵的手段吧?
任听霄垂下眼,掩饰住眼里倏然爆发的怒火和仇恨,直接略过了奥古公爵,自己重新拿了一杯酒。
一模一样的香槟,但就是不接他手里那杯。
这么明显的落公爵的连脸面,这些精成鬼一样的贵族如何会看不出来。
他们震惊的目光悄悄看向任听霄,颇有种看着初生牛犊一样的眼神。
奥古斯塔斯看着任听霄的动作,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紫金色的瞳孔中,金色的成分恍然间更浓郁了一些。
他将手里那杯香槟放回原处,在掠过任听霄时,压低声音说:“看殿下精神尚好,可见之前的考试风波没有给您留下任何影响,我很欣慰。”
考试风波?
补考的那场考试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十分顺利地考完了。
所以他所说的风波……是第一场考试时,她被诬陷作弊的那件事?
任听霄眯了下眼睛:“不知道奥古公爵所指的是什么影响?”
奥古斯塔斯却没再回答,他放下酒杯后又看了眼任听霄,充斥着天然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