萳撸起袖子,男女大防在她眼中形同虚设,三两下把即曳扒得精光,从箱子里掏出一块布就准备把人裹起来,动作却又顿住,细细看了一番,忍不住啧啧赞叹,“剥过那么多人皮,这真是我见过最好的肌肤。”生着漆黑指甲的手指在即曳光滑的脊背上滑过,“啧啧,手感简直堪比上等丝绸。”
怅亓听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没能收得回去。
掩在斗篷之中的眸子越发幽暗,在萳的指头再次摸上即曳身体之前,蓦地回去把人捉起来,裹进自己的袍子里,扔下一个字,“回。”然后噌地不见了踪影。
萳还拿着那匹布蹲在原地,手底下的人却不见了,收回手搓了搓下巴,“宿主这是什么意思?”
羌将那劈成两半的大刀捡回来收进箱子,声若洪钟,“还能是什么意思?要上了那小子的意思。”
瑓在一旁咬着手绢,一脸心碎,痛不欲生。
凛冷笑一声,“别叫他小子,他若是有孩子,估计比萳还要大,这种老男人,皮糙肉厚,谁吃的下去?宿主要有那个意思,瑓怎么回回自荐枕席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萳笑的花枝乱颤,“这能比?宿主一看就是只喜欢睡强者的人,这样才有征服感。这个即曳是真的厉害,单手毁了我亲手做出来的两件兵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高手。”
竑收起双剑,不耐烦地打断这群人的对话,“叨叨叨叨,有完没完,再废话又要追不上宿主。”
萳把箱子扔到羌的背上,自己也爬上羌如同大山一样开阔的背,像只小绵羊般拍了拍羌,“走吧。”
即曳在摇晃中迷迷糊糊醒过来,不过没有睁开眼睛,连呼吸都保持着沉睡时的平稳,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摇晃不甚规律,有哒哒马蹄声传来,是在马车上。马蹄声里,有隔得更近的呼吸声,马车里还有个人。身体试着轻轻颤了颤,空落落的柔滑触感,脖子,手腕,脚踝处有重物压制,很好,自己一/丝/不/挂,还被铁链锁了起来。丹田空空如也,浑身和条软绵绵的布匹般无力,更好了,武功被封的很彻底,还灌了软骨散,没有个三五日,自己是绝对跑不脱了。
即曳叹着气睁眼,想看看一直坐在床边不动弹的人究竟是谁,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人。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眉飞入鬓,目光如刀,正一眼不眨地看着沉睡的即曳。
即曳被他看的很不爽,被镣铐固定,头只能扬起来一点点,“你谁啊?”
“嗯?”男人面露诧异。
声音一出,即曳立马认出了这是谁,认命地倒回去,被子里的腿一踢,“操!”锁链被他的动作带的稀里哗啦的响,非常看不起地藐视怅亓,“有必要锁成这样?”
“不好抓的人,费心锁的严实些,以防后患。”
“为自己的没用找借口而已,最看不起你们这些人。”即曳睡得背痛,想翻个身都不能,又是一句骂声,“给老子松开,老子要小解。”
“憋着。”
“操/你老母!怅亓你有没有点人性?”
“没有,你咬我?”
即曳气的像狗一样对怅亓龇牙咧嘴,如果能够得着,说不定真会扑上去乱咬一通。
“你给我松开!”估计实在是憋不住了,半示弱半央求,“同是男人,何苦男人为难男人。你应该知道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对不对?”
“憋久?”怅亓撑着下巴抓住这两个字回味了一番,然后唰地揭开被子,即曳那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身子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同样是男人,即曳当然不会介意自己被男人看,满眼期冀,“宿主真是大好人。”
怅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欺身压在即曳身上,手指在他小腹上暧昧流连,“嗯,我的确是好人。那么,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寒石异族是什么关系?”
即曳恨得牙齿痒痒,扭头就要咬怅亓凑上来的耳朵,结果因为距离问题没有咬着。两只脚在仅有的能活动的范围又踹又踢,“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妨,我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手段,来让你听明白我的意思。”
即曳的那声“操”真是响彻云霄。
等到了皇城,即曳已经被怅亓的“真才实学”压榨的只剩皮包骨,什么秘密都被掏干净,终于明白鬼宿的名头是怎么来的了。
怅亓把人扔在郡主府的院子里,并没有对郦清妍行礼,问道,“少阁主要见这个人?”
这帮人秉承十二禤阁的一贯作风,从天而降,郦清妍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看怕光似的缩在一角,抱着膝盖嘤嘤直哭的男人,觉得这实在不像自己见过的那个能够和焕逐衱袶打成平手的高手,扭头回来问怅亓,“是即曳本人?”
“不信?”怅亓对郦清妍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好,对方明显已经习惯,见他这样说,便相信是即曳无疑,只是有些奇怪,“我以为他会自己来,没想到却是被你捉了来,多谢了。”
即曳捋着院子里花坛中的叶片,抽泣嘟囔,“人家明明就是自己要来,这个人没人性,不信人家,欺负人家,嘤嘤嘤……”
郦清妍:“……”
看着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两个模样的即曳,心中止不住猜想,这两个人不会是庄希南和温漠那种关系吧?当初温漠也是风流倜傥,轻灵俊秀,风姿卓绝,在庄希南那儿待了一个月,就整个脱形了。即曳的情况和他差不离,还要惨些,手腕上的淤痕一看就是被锁链勒过,啧啧,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么玩啊?
郦清妍在心里扇了自己几巴掌,把飞到爪哇国的神智捉回来。她记起即曳的武功很高,怅亓能把人磨成这样,难道他的功夫比即曳还高?
郦清妍看怅亓的身形,当然,看不见容貌,又看即曳那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模样,突然觉得他们觉得还挺般配的。
怅亓冷嗖嗖地瞥了郦清妍一眼,“人用完,告诉焕逐,阁里还要处置他。”然后就和来时一样,一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怅亓一走,即曳就跟复活了一样,噌地从地上弹起来,撩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跳到郦清妍身边,“药房在哪儿?我快要被这软骨散整疯了,先去了药性再说。”
郦清妍指了一个方向,即曳就自来熟地过去了。
再次出现时,郦清妍刚用过晚膳,凑在灯下看书。即曳连衣裳也换过,整个人恢复了容光焕发,撩袍坐在她对面,满面笑容,“说吧,用一根簪子把本大爷召进皇城,意欲何为,我的心上人?”
郦清妍淡淡瞥他一眼,“宁王府的耳目就在附近,再说一句心上人,让他们听见,你就活不过今晚了。”
“哦……”即曳阴笑阴笑的,“你是宁王的人,啧啧,还身兼少阁主,小小年纪,真不简单。”
郦清妍放下书,“我的簪子呢?”
即曳耸肩,“被混蛋怅亓搜走了,你问他要去。”
怅亓混蛋,叫的真亲热。郦清妍暗自感慨。“原本我也没有多少把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废话,我想学你的毒术,你肯教吗?”
“你想学什么我都肯。”即曳自己倒着茶喝,“只要你付得起我开出的价码。”
“让你活捉母亲的人答应的你多少?”
“黄金十万,五人平摊,一个人两万两。”
“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多钱……”郦清妍咬了咬唇,“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替代吗?”
“什么?”即曳饶有兴致。
郦清妍微微偏着头,“十二禤阁三十七宿宿主之位,可够换你做我毒术和武艺的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 后文中寒石异族和庄梦玲有巨大关系
第101章
“你这是在逗人玩么?我可看出来了, 十二禤阁那些个人根本不把你当成少阁主,不说怕你,连起码得尊重都没有, 你有什么资格多设个三十七宿出来?”
面对即曳的质疑和嘲笑,郦清妍不慌不忙,“在你来前, 我已请示过母亲, 她同意了。”
即曳顿了一瞬,侧目而视, 仍旧怀疑, “指定了我是宿主?”
“当然不是。”觉得一直干巴巴说话的郦清妍有些无聊,伸手从背后的小匣子里取了茶叶, 朝立在外间的拾叶招了招手, 对方退出去,不一会儿便拎了泡茶的工具进来, 一一摆在首座之下, 郦清妍离了座位,跪坐在松软的绣墩上, 一边说话, 一边配茶煮水。
即曳被怅亓磨了几天, 功力又正在恢复, 浑身疲乏,歪在椅子里半点不想动,横一条手臂在桌上, 下巴枕在上面,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没个形状,看人沏茶,时不时插话,这个自来熟的境界是郦清妍见过的最高的。
“这也太没诚意了。”即曳撇嘴,老男人做这表情,因为生得一张嫩脸而毫不违和,“你还有备用人选?”
“不是这个意思,是给你提供了别的以供选择。”
即曳要合不合的眼睛瞪大了些,“别的?”
“三十七宿宿主,或者只隶属于我,听令于我的暗卫首领,类似于宁王的二十四暗卫那种,两个选择,你选吧。如果都看不上眼,回京兆府的路出门左拐,走好不送。”
即曳静静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郦清妍在一个小巧的玉石制成的石碾中磨着丫头送来的新鲜茶叶,取碾碎的茶叶汁,拌在精细的面粉里,捏出一个个茶绿色的小团,摆在只得巴掌大的竹子屉笼里,就着那炉子上的火,放入不知哪里得来的石槽,隔水蒸起来。即曳这才明白过来这个人居然在会客厅里,借着煮水的空挡,做起佐茶的点心来。
完全没有厨房的腌脏,过程干净清雅,如同在古筝上演奏,实在赏心悦目。
即曳的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像在给郦清妍的表演伴奏,也表明了他的确有在思考郦清妍的提议。
沉默持续到点心出笼,郦清妍托着深色梨花木托盘端到桌上,上面搁了一笼竹屉点心,一双银筷,一个方形无盖黄玉杯盛着半盏只浮了一片叶子的淡绿色茶水。
“今夜心情甚好,性质突发做起这个。不过已有许久不做了,不知味道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尝尝看?”
即曳听见周围无论明处暗处都洋溢着咽口水的声音,优越感油然而生,喜滋滋拿起筷子,故意放缓动作,将软软的糕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吞了下去,把竹屉递出来,“再来一个。”
郦清妍笑着回到炉子边,“这个不能多吃,一个就够了,吃多了不克化,晚上得积着难受的。”
周围咽口水的声音更响了。即曳想说没事我肚子好得很再吃一百个也没有问题,往四周瞧了瞧,这个屋子应该藏了不下七个暗卫,是不是郦清妍的人他不知道,不过以他的洞察能力居然一个人的身影都发现不了,说明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于是突然生出恶劣的趣味,“你若天天做给我吃,我就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郦清妍只是笑,并不理他,转身招弄香进来,“这个得热乎乎的吃才好,你去请殿下过来吃吧。旁的人就别喊了,我做不过来,白白看着眼馋。”
弄香诶了一声,笑着退了出去。
郦清妍这才看向即曳,“能得我亲手做的吃食的人,都会给出等价的交换。连殿下都不能日日吃到,你也别想。”
即曳咂咂嘴,“我方才吃了,但什么也没有为你做。”
“你可以思考到殿下过来的前一刻,再给不了回复,自然会有人收拾你。”郦清妍碾茶叶的手停了一下,“哦对了,殿下的脚程是很快的。”
“你啊……”即曳摇头,起身走到郦清妍对面蹲下来,平视她,“我本来就是为了收你做徒弟而来,至于你说的另外两个,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玩一玩又有何妨?”凑近一些,“别装了,身为少阁主,手底下的人却不听话,你的无奈我理解。你想要类似二十四暗卫的组织,虽然不能保证能凑齐那么多个高手,却也是整得出来的。”
答应的这么爽快彻底,郦清妍不确信地回望他。
即曳低低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进皇城?这里可是我仇家的云集之地,郦清妍啊郦清妍,为了你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该怎么谢我?”退回去时扣住她的脉门,“你有全天下人都会羡慕的百毒不侵的体质,我不把本事教给你,还能在别处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后继无人,那么多秘法都失传也太可惜了。”郦清妍看着他切了一回自己的脉,对方不住点头,一脸果然没找错人的欣慰,然后听他又说,“答应这些都无妨,还有别的要求也无妨,我只有一个条件。”
郦清正襟危坐,“什么条件?”
即曳松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炉子里拿了一块点心,边吃边说,“你听过寒石异族吗?”
“她没听过。”一声闷雷自门口响起。
即曳被开水泼了一身般跳起来,嘴里还含了半口糕,“高手来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聊再见!”也不敢走正门,从后窗溜了出去。郦清妍觉着功力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的他,在激怒了趴在屋外的暗卫后出去,肯定会被揍的很惨。
栖月走进来,满脸阴沉,大刀阔斧地坐在郦清妍对面,抱着胳膊,目光要把人钉出一个洞来。
郦清妍把和即曳一样的一份东西搁在栖月面前,“我让你过来是品尝美食,不是生气的。”
“挡不住你总做些让我生气的事情出来。”
“我以后还要见更多的人,你岂不是除了生气,抽不出空来干别的了?”
栖月觉得郦清妍这种执着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多次让她收手,全部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自己就住在隔壁,从来都是自己巴巴的跑过来,这个人一次也没有主动过,满脑子都是她那些破事。亏自己今晚看到弄香过去叫他,高兴的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衣裳,飞奔过来,结果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坐的那么近,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她真是半点不避讳!
简直越想越气,“你有我了,还不够吗?”
“我不想做一只关在名为栖月笼子里的鸟。”
栖月更气,“你想要暗卫,我把二十四暗卫给你就是。你想要钱,宁王府地宫里全是黄金,够你用十辈子。你想要地位,只要跟在我身边,还有谁敢小看你?”
“都是你的,我拿过来,有什么意思?”
栖月手中的杯子快要被捏碎,“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知好歹的女人,也从没见过有谁像你般贪心。”
郦清妍为他斟茶,“是人都是贪心的,只看贪的是什么而已。月就没有渴求之物么?若月有,当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