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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王殿下请。”
  君夜离揽过紫凝,换个方向走,低声问道,“紫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才怪,”紫凝无声冷笑,“方才我看过了,沈若萱所站的地方,一小片砖瓦都已经松动,而且明显是人为,我故意试探谷莲,沈若萱却急着替她掩饰什么,其中肯定有诈。”
  君夜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谷莲跟沈若萱商量好,故意在三弟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逼三弟就范。”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紫凝也觉得这成语用在此处不太适,不过也就那意思,“沈若萱却没想到,有人提前松动了砖瓦,为的就是要她的命,如此一来,沈家和皇上也只当她是自己小心,失足坠楼而死,谁都不用承担责任,襄王殿下也不用娶沈若萱,岂不皆大欢喜。”
  君夜离咬牙冷笑,“果然好算计!难怪我方才就瞧着三弟神情不太对,看来是我们的意外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襄王殿下既对沈若萱动了杀机,就绝不会就此收手,”紫凝抬头看了眼沈若萱离去的方向,“尤其今天她闹了这一出,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
  现在想想,卫瑜所说谷莲跟陌生男子见面,那人应该就是君夜燎的手下,为的就是跟她定好今日之计,要沈若萱的命!
  君夜离眼眸渐亮,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夜离,你是不是想保沈若萱一命?”紫凝目光闪烁,已经瞧出他的用意。
  “她存心害你,我怎可能保她,”君夜离冷然一笑,“不过,三弟既然还会对她出手,何妨利用这个机会,让父皇看一看三弟的真面目,岂不是好。”
  君夜燎暗中针对他已非一两日,兄弟表面和气,不代表不想除掉对方,何况当年狐歧国找上门,因为蕙妃而要与西池开战之时,也是君夜燎的母妃——林淑妃一力主张将蕙妃交出去,尽管于公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于私,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君夜离一日未忘,早想找他们母子讨回来了!
  紫凝了然一笑,“欲成大事者,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夜离,你绝非池中物,我相信你!”
  君夜离登时得意莫名,头一低,啾,亲了紫凝一口,“这话我爱听。”
  紫凝脸上一热,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街上呢,你收敛点儿!”
  “有什么要紧,”君夜离满不在乎地扬眉,“你是我的王妃,我想亲就亲,谁管得着!”
  紫凝气极,你不要脸,我还要哪!一胳膊肘子顶开他,自顾自往前走。
  害羞了,以后得多练练才行。
  君夜离心情大好,像个孩子般,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沈若萱这样一闹——尽管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君夜燎还以为,父皇一定会因为她的不成体统而大怒,继而取消这门亲事呢,那也算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谁知道,沈千山第二天就带着沈若萱入宫,向宣景帝赔罪,说自家女儿不懂事,怎样怎样,恳请皇上息怒,还说查好了日子,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会将女儿送入襄王府,这事儿就算成了。
  想想也是,尽管沈若萱最终还是成了王妃,但只是个侧妃而已,又是以不洁的身子嫁入襄王府,怎么可能走正门,也就三天后从侧门悄悄进入,这事儿也就算了结了。
  紫凝原本以为,君夜燎定会据理力争,拼着被宣景帝责罚,也坚决拒绝娶沈若萱进门的。谁知道他入宫回来之后,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显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态度转变还真快。
  “三弟的心计如此之深,父皇平日真是看走眼了,”想到方才太极殿上君夜燎的不动声色,君夜离不禁冷然而笑,“明眼人谁看不出,三弟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将沈若萱娶进门,父皇居然还要他两个日后相敬如宾,真是天大的笑话!”
  紫凝扬了扬眉,“皇上未必不知道君夜燎的心思,不过是借着这话提醒他,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让他别再多生事端而已,只不过他不会认命罢了。”
  “小姐的意思,襄王殿下另有安排?”夕月眼睛亮闪闪,准备主动请命。这些日子跟着小姐,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她又闲了不是。
  无华也主动请命,“殿下,属下去查探查探查?”
  君夜离手指轻叩着桌面,很是冷静,“情形已是如此,何必查探,三弟不可能心甘情愿娶沈若萱,只是碍于沈家在朝的影响力罢了,不过,沈家一直以来支付的是朝廷的军饷,并不独为三弟所用——”
  紫凝极其自然地接过话来,“可皇上为了自己的江山,不顾儿子的尊严,硬要促成这门亲事,君夜燎必是恨他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釜底抽薪,永绝皇上的念想,出一口恶气。”
  君夜离看了她一眼,“不错。”
  “哦?”夕月心中一惊,“就是说,君夜燎要杀沈若萱?”
  “不无可能,”紫凝眼神睿智,“君夜燎要动手,必会选在成亲那一天,人多眼杂,最容易下手。告诉卫瑾卫瑜,到那天盯紧君夜燎和沈若萱,逮他个现形!夜离,你的人,你来安排。”
  夕月顿时兴奋莫名,摩拳擦掌,就等着一显身手了。
  君夜离轻笑,握住她的手,“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一起好了。”
  紫凝扬眉,反握住他的手,“没问题。”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3 一步之差,血的教训
  还是那处茶楼,夏婕依旧坐在老位子上,不过这次,二楼雅座只有她一个人,暗处的夕颜悄悄皱眉:小姐推算君夜燎既然有所动作,就断不可能不找夏婕配合她行动,可现在看来,夏婕却并无半点异常,莫非她已察觉有人跟踪,所以故布疑阵?
  还是说,她有其他法子跟君夜燎的人联络,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吗?
  而事实上,君夜燎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虽说他并不知道夏婕一开始就被紫凝的人盯死,却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早让人先一步在夏婕经常坐的位子上,以特殊的药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方才她假借抹桌子,将掌心的药水抹上去,那行字一闪即逝,饶是夕颜再心思缜密,但因为不能现身,也断然看不到。
  那行字是:三日后杀沈娘。
  夏婕自是明白君夜燎的意思:三日后辰时一刻,是沈若萱出阁的时辰,他怎可能甘心娶沈若萱,必会有所动作,杀沈若萱以绝后患。
  而凭着紫凝跟君夜离的精明,必定会看出什么,所以要杀了沈娘,好乱他们的阵脚,一切才能按计划进行。
  这几年替君夜燎做事,她也并非事事亲力亲为,比如沈若萱身边那个谷莲,只要稍稍给些银两,她就很容易上当,活该被利用。
  可这次不一样,必须要将沈娘骗出魅王府,她才好动手,交给别人的做的话,难保不会有纰漏,在这种时候,任何细小的差错都有可能坏了大事,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她其实有刹那的犹豫,她恨紫凝抢走君夜离是不错,可沈娘已经快四十岁,而且从未对她有丝毫的伤害或者不敬,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也心有不忍。
  但是,跟君夜燎合作这么久,她其实已经没有回头路,而且如果不除掉紫凝,君夜离就永远不会属于她,她以后的日子只会孤苦无依,眼看着别的女人占有君夜离,她做不到!
  一边喝着茶,夏婕心中已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私念战胜了良知,起身离开之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按照君夜燎所说的去做。
  三天很快过去,尽管沈若萱的事皇室已是无人不知,背地里都当做笑话来说,但君夜离和君夜辰等人做为君夜燎的兄弟,怎么可能不过府祝贺一番——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是去看笑话。
  襄王府门前,君夜离负手而立,看似不经意,其实时时注意着君夜燎的动静,里外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以及暗处的无华等人的眼睛。
  至于沈若萱那边,自有紫凝和夕颜、夕月他们守候,别的不说,至少保住沈若萱的命,拿下刺客不成问题。
  此时紫凝他们正埋伏在从沈家到襄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有人动手,就一定会落入他们的掌握。可这快要到吉时了,沈家的花轿还是没有过来,紫凝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莫非出了别的变故?
  少顷,卫瑜悄然过来,目光炯炯地道,“小姐,昨晚夏婕三更后才回府。”
  “哦?”紫凝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不悦道,“为何才来禀报?”不是让他们注意夏婕的一举一动,随时回禀的吗?
  卫瑜面露惭色,“夏婕找了个丫环替她躺在床上,属下被骗过了,直到三更时分她从外面归来,属下才知道。”他一时也不知道夏婕去了哪里,更不好直接去问,还能怎样。
  紫凝拧起眉来,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
  谁知道就在这个当儿,衣袂翻飞之声响起,卫瑾已飞奔过来,沉声道,“小姐,沈若萱被发现死在沈家闺房中。”
  “什么?”紫凝一惊,继而咬牙,“是我疏忽了!”她一直以为君夜燎会安排人在路上动手,这样才能把责任推干净,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直接派人到沈家行凶,这次真是她失算了!
  “小姐,要去沈家看看吗?”夕月也是气得脸色发白,这个君夜燎,也太狠了吧,居然半夜去人家府上杀人灭口,不怕损阴德吗?
  紫凝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此时过去,反而会让沈家主误会我们与此事有关——”她眼神忽地一变:难道是夏婕?“先去襄王府看看。”
  情形有些乱,得先跟君夜离会合,看看情况再说。
  然后更要命的是,他们一行人还没等走出多远,卫瑜苍白着脸條然出现,“小姐,出事了。”
  “什么?”紫凝还从来没见他如此惊慌过,心猛地一沉,“说!”
  卫瑾犹豫了一下,才道,“沈娘……死了。”
  夕颜兄妹和卫瑾同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惊叫,“你说什么?!”
  对呀,他们只顾着一心对付君夜燎,却忘了沈娘无人看护,而且她也说了,今天会去庙里还愿,这……
  什么……
  紫凝脑子里轰然一响,明明一片混沌,却清晰地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沈娘……沈娘死了……死了……
  “不可能!”紫凝地咬牙怒声道,“沈娘怎么可能会死,我要她好好待在府上,不准离开的,她怎么可能——”
  “是真的,”尽管心有愧疚,卫瑾还是硬着心肠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小姐,你还是快些回府……”
  紫凝狠狠咬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去,她仿佛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忽然转身,疯了似地跑出去。
  “小姐——”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悔恨和担忧,谁都无心多言,沉默着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夕颜,”卫瑾低声叫道,“你去通知魅王,快!”
  夕颜一点头,换个方向,如飞般而去。
  紫凝是一路咬着牙奔回来的,饶是她内力再深厚,可这憋着一口气回来时,也是头晕目眩,快要昏死过去!
  回到魅王府,已经有下人小心地过来,“王妃,沈娘她——”
  “在哪儿?”紫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厉声道,“沈娘在哪儿,说!”
  自入魅王府以来,尽管她性情孤傲清高,却极少像这般对下人疾言厉色,如今这一发威,下人们俱都身心狂震,嗫嚅着不敢多言,伸手指向前厅,“那、那儿——”
  紫凝眼前又是一阵发黑,狠狠咬唇,以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摇晃着奔了进去。
  地上放着块木板,应该是临时找来将沈娘抬进来的,她身上盖了一块白布,那耀眼的白让紫凝的眼睛一阵刺痛,刹那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不会是沈娘,不会……
  心里默默祈祷着,紫凝一咬牙,“唰”一下,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沈娘青白的脸,脖子上醒目的掐痕,紧闭的眼睛,毫无起伏的胸膛,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某种令人不堪去辨认的味道,无不一残酷地告诉紫凝:眼前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沈娘真的死了,而且死的好惨,好惨!
  安菱跪在一边,哭着叫,“王妃,你怎么才回来呀?!沈娘她、她死了,哇……”
  紫凝呆呆望着沈娘的脸,嘴唇渐渐青紫,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却咬紧了唇,一声不出。
  夕月他们担心得要死,却谁都不敢开口,怕惊了主子一样。
  他们谁不知道,大夫人去的早,沈娘就是小姐的娘,甚至比亲生娘亲给予她的还要多,她之所以返回大月国,一来为复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孝敬沈娘,让她能够贻养天年。
  可是谁想到——
  “小姐……”夕月小心地、轻声地叫,“沈娘她……”
  “沈娘!”紫凝却忽地大叫一声,使力推沈娘的肩膀,咬牙道,“沈娘,是我,我是紫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醒过来,你醒过来,听到没有!”
  她绝不相信,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沈娘,会真的死了,这不是真的,不是!
  “小姐节哀,沈娘已经死了,属下方才——”
  卫瑜一句话没说完,紫凝霍然回眸,眼神森寒,杀机密布,他禁不住打个冷颤,后面的话竟是生生咽了下去!
  紫凝回过头,不死心地推着沈娘,“沈娘,你起来!起来!我知道你是在吓我,你没死,没死是不是?!起来,起来啊!”
  “紫凝!”君夜离喘息着,一阵风似地扑进来,一把扶住她,满眼心疼与震惊,“紫凝,别这样!我在这里,别怕,我在这里!”
  他是从襄王府匆匆赶回来的,当时一听到夕颜的回禀,他亦是震惊而悔恨,知道这次是他和紫凝都疏忽了,哪敢耽搁,飞也似地赶了回来——往常从襄王府到魅王府,得大半个时辰,可这次他却跟紫凝他们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足见他赶得有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