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所不知,百年前的朝露试,师尊和仙尊是同一批入阁的优胜者,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关系自然匪浅。
秋声缈道:更何况,灵嬛仙尊对师尊的倾慕,在朝音阁中早已不算什么秘密了。
倾慕吗。
周长明眨了眨眼,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脑发懵。
所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位强大貌美的仙人果然对蔺楚疏抱有好感。
那他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呢?
心间又蔓延开绵密的刺痛。
他低下头,咬紧了牙关。
不过师尊性子出了名的冷淡,对灵嬛仙尊也是能避则避,若非这次实在是伤势未愈,只怕也不会轻易让她近身。
秋声缈戳了戳他的肩:你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啊?我没事,只是周长明勉强笑笑,
方才那位仙尊说,灵契能够医治你师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害,毕竟灵契以精血和灵力为纽带,订立双方一般都资质超绝且相近,如果一方受创,另一方自然能用灵力为他治疗。
后面的解释秋声缈没再继续说下去,周长明的眼神已经变得暗淡。
敢情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啊。
无能为力总是令人恼恨。
更何况在过去,他从来都是充当着蔺楚疏保护者的角色。
从没有如此这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也别太难过,师尊被走火入魔困扰,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秋声缈安慰道:他执意不肯补全识海灵武,加之执念太深,心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最初数月一次,如今一月就要发作好几回。
那他发作时,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嘛,师尊的忍耐力远胜常人,况且他从不会在我们这些弟子面前表露出来。但我曾在典籍上看到过,心魔之痛无异于穿骨裂肢,一旦发作,根本无法缓解。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相处的一幕幕,周长明这才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心头绵绵地抽痛起来:
那有没有其他能帮到他的办法?
我虽是医修,对心魔的研究却不算深入,比起灵嬛仙尊那种专精精神控制类术法的修士而言,更是差得太远。但墨刑司的藏典阁中有不少相关书籍,你若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看。
藏典阁么多谢。
见周长明恍恍惚惚地就要往外走,秋声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拉住他手腕:
我也有些事得去那儿一趟,正好领你一同去。
他的神情过于迫不及待,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姜玉琢看在眼里,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寝殿内,殷想容等众人离开后,便吹奏起玉笛。
这是她的本命灵武牧音笛,在木灵根的辅助下,能够通过不同的旋律影响他人的精神力,进而震慑识海。
混乱的灵力在蔺楚疏识海中奔涌不休,即使灵力深厚如她,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舒缓灵动的旋律裹挟着四散的灵力缓缓归流,躁动的心魔也渐渐平息。
等到半个多时辰后殷想容放下玉笛,已经汗透重襟。
你这家伙,心魔都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竟然
她刚想斥责蔺楚疏几句,却忽然发现他面孔霜白,双眸紧闭。
竟然已经昏睡了过去。
想必是之前耗去了全部心力忍耐剧痛,等到心魔被笛声纾解,才放松精神,陷入自我保护的昏迷。
四下静谧,房中只听得见彼此或绵长或急促的呼吸声。
殷想容心头一动,蓦地俯下身,凑近了蔺楚疏。
朝思暮想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的目光从锋利的眉移到紧抿的唇,不由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总是这样,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触不可及。
她轻叹道:
我想对你说的话,你只怕根本不会听,纵然你我共同经历那么多生死考验,你的内心,我却从未踏入过一步。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殷想容眼眶微红,语意哽咽,忽然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庞。
这样的动作太过逾矩,即使她已经经历了数百载岁月,却依然心跳如雷。
慌乱得如同情窦初开。
你在做什么?
正在此刻,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被殷想容催眠的疏疏身娇体软易推倒,我要不要让小长明看到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坏笑
第20章 话本x1
殷想容触电般缩回手,转过身,脊背一阵僵硬。
刚才她只怕是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竟然没有发现,究竟何时这寝殿中已经不止自己和蔺楚疏两人。
师尊。
身后是车静姝平静而了然的脸。
她静静注视着殷想容,没有过多言语,却足以让对方感到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羞赧地侧过脸去:
只是压制心魔后的面诊而已,你别多想。
求而不得,求而不能,世间诸多因果既然已经注定,师尊又何必强求?
车静姝摇头:正如强自掰直盘曲的蚊香,除了致其断裂,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结果。
你这逆徒,成天逞口舌之快。
殷想容也不是第一回 被她挤兑,自然涵养极佳,先前交代的事项,可都置办好了?
九十八个阁外门派的参试名单已经拟好,包括住宿饮食、药物服装等事宜也已经交代下去。至于栖梧仙尊提出的三族并行计划,还要留待朝音阁大会商议定夺。
各司的日常物资也已经添置齐全,着您吩咐,特地为墨刑司额外加了一份安神香与调理药物,如此,您可满意?
不错不错。殷想容满意点头。
这徒儿虽然毒舌了些,办事能力却强得出奇。
自从二十年前她成为首徒,自己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日子倒也称得上逍遥自在。
阿楚这边应当没什么大碍了,若无其他安排,你便随我回璇玑司吧。
没想到车静姝却摇了摇头:我得先去趟藏典阁,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
殷想容微微挑眉。
车静姝的所谓生意她有所了解,也时常撞见她神神秘秘地在书房中涂画些什么,只不过从未给自己瞧过。
有什么生意,是师尊都不能知道的?她佯装严肃,
若是对朝音阁利益有损,可别怪我来日护不住你。
无他,只是一些意兴所致的随笔罢了。
车静姝远远抛下一句:更何况其中的爱恨纠葛,我想眼下师尊大概是不懂得的。
这里就是藏典阁?
周长明费力地踮起脚尖,却根本看不到书架的尽头。
整个藏典阁是一座盘旋向上的巨大阁楼,高耸的书柜直插穹顶,陈设的书籍不计其数。
哦,我忘了你还不会御器飞行。
秋声缈唤来一名洒扫弟子,嘱咐他领着周长明寻找心魔相关的典籍。
自己则领着姜玉琢,悄声潜行到了藏书阁后院。
不出意外,一道纤秀的人影已经在那里等候。
静庵先生!!!
秋声缈人未至声先行,满面的兴奋期待几乎要溢了出来:
《长恨雪眠》上卷实在是精彩绝伦,让人猜不透剧情走向,不知后续您构思得如何了?
只见那位等待之人正是车静姝。
见秋声缈兴奋至极,她也翘起嘴角:
有你这样不断催更的读者,我焉能懈怠?这是《长恨》的中卷,我还没来得及去刊印,先给你一本手写版吧。
静庵先生《长恨雪眠》?
一旁的姜玉琢有些风中凌乱。
秋声缈身为话本骨灰级读者多年,他跟着师哥耳濡目染,也算是对这一行业有一定了解。
可如果他没记错,静庵居士难道不是断袖话本的知名作者吗?
为什么此类作者会出身朝音阁这种规律森严的名门正派?
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直男不解风情的秋声缈,居然是小众文学爱好者?
姜玉琢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对了,车静姝唰唰地在书页上签下静庵居士几个大字,
那位你师尊新纳的灵仆,是什么来历?
她也不算外人,秋声缈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周长明的身份。
车静姝越听越是神情莫测。
虽说话本创作纯属自己的脑洞所在,可艺术毕竟来源于生活。
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节,当然是有现实依据的。
而据她了解,在蔺楚疏入阁之前,曾经有过一段相当刻骨铭心的同门情谊。
或许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在她眼中却大有文章可做。
更何况
周长明的容貌,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看来,是时候去验证心中的猜测,获取新的灵感了。
车静姝摩挲着袖中的笔杆,嘴角笑意越发难以捉摸。
周公子,夜色已深,您看了一整日典籍,还是早些休息吧。
直到洒扫弟子拍了拍身下的绳索,周长明才如梦初醒。
他借着能够自由上下的攀云链,一日内将能找到的心魔书籍看了个遍。
无奈那些书籍不仅佶屈聱牙,提及解除方法的更是少之又少。
辛苦你等我到这么晚,这本书我能带回去继续看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书册。
如果是周公子的话,自然无妨,您只需记得三日内归还即可。
弟子想起秋声缈的嘱咐,仙尊大人吩咐过,除了后山禁地,您可以在墨刑司中随意来去,任何物资也可随心取用。
周长明一时愣住。
虽说他确实和蔺楚疏定了灵契没错,可因此就获得极大限度的自由和优待,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这就是被主角罩着的快乐吗?
他晕乎乎地下了梯,抱着书往寝宫慢慢踱步,脸上不知不觉长出了笑容。
朝音阁地势较高,入了夜更显清凉。
周长明在凉爽的夜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猛地抬起头,这才惊觉自己来到了蔺楚疏房门口。
附近似乎并没有弟子值守。
是进去看看,还是假装无事发生,直接溜走呢?
周长明有些发愁。
系统关于掉马的警告反复回荡在耳边,加之蔺楚疏已经有意无意试探了好几次,为了安全考虑,自己其实不应该继续出现在他眼前。
倘若真的被发现,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是销除账号,还是肉.体折磨?
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周长明纠结了半晌,还是屏息凝神,悄悄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只是看看蔺楚疏的状况,应该不会被注意到吧?
寝宫中光线昏暗,夜明珠幽微的光亮被缭绕的香雾折散,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房里安静至极,除了隐约传来的绵长呼吸,并没有其他声响。
周长明猫着腰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他放轻动作来到蔺楚疏床前。
见他双目紧闭,似乎睡得正沉,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在床边轻轻坐下。
蔺楚疏高束的发髻披散下来,长发如浓墨般铺陈。
微微散乱的衣襟中,露出平直的锁骨一线,将禁欲的清冷晕染成无声的诱惑。
刹那的注视,就足以让周长明脸颊发烫。
他局促地抱着双膝,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典籍中说,缔结灵契的双方若要摆平心魔,便需要在心魔期间经常进行灵力交互。
调节经脉中紊乱的灵流,进而平复识海的动荡。
另一个办法,则是设法找出引起心魔的具体诱因,以实物的刺激让它彻底消散。
正好桃源居中留下了前几个账号的不少道具,等到家园系统开启,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周长明默默盘算着,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的效力太强,他的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
眼前如同笼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他轻咬着舌尖,清醒了几分后,接着伸手去握蔺楚疏的手掌,尝试着将灵力输入他体内。
这一刻,掉马带来的威胁似乎不复存在。
随着他的灵力的缓缓流入,那人原本沉静的眉渐渐蹙起,忽然手腕翻转,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
周长明吃痛,想要缩回手,稳定输出的灵力却忽然开了闸。
蔺楚疏体内仿佛凭空生出了一方旋涡,开始凶猛地吸入他的力量。
唔实力差距过大,他根本抗拒不了蔺楚疏,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内的灵力被吸收殆尽。
甚至连精神力也无法幸免,被强行卷入了对方的识海之中。
视野中的画面变幻不休,等到周长明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色,他已经不在蔺楚疏的寝宫里。
身边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天幕中翻卷着浓黑的层云,不时有猩红的惊雷划过,让人格外不安。
这种酝酿着风暴的压抑氛围,对周长明而言并不陌生。
上次在蔺楚疏的梦境里,他也感受过这样的气氛。
被心魔缠身的识海,时刻都在爆发的边缘。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出心魔究竟藏在何处。
对了,上次在梦境中,自己可是以秦沧砚的形貌出现的。
难不成这次也
他赶忙看了看自己的衣装,确认不是曾经的任何身份,才开始谨慎地查看四周。
视野的尽头似乎有隐约的亮光,他沿着光的来处走了好一阵,眼前的景色才发生了变化。
高大的山岩拔地而起,被粗大藤蔓遮挡住绝大部分的山洞深处,隐隐露出一方透着冰蓝光彩的长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