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大人该不会是因为方才林大人的那几句话,才做出这般举动来的吧?”
“你说呢?若不是心虚,他捏着翰林院多久了,怎舍得放权?”
“他历来张口便是为晋朝如何如何,若今日真被林水月戳破,闹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只怕更加难堪。”
“不过……寻常看他与谭正华之间并无什么来往,他当真是谭正华背后的党羽?”
“谁知道呢,总归人是隐退了,有没有关系,个人心中皆有一把秤。”
议论纷纷中,唯有林水月无动于衷。
甚至品起了宫中新上的龙井,与周围的人闲谈。
徽明的位置离林水月不远,齐铭晔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之上,许久未曾回神。
白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看什么呢?你也陷进去了?”
齐铭晔扫了他一眼,同身侧的徐子乔淡声道:“听说,谭素月昨日会这般行事,皆是有人匿名送了封信给她导致。”
“那封导致一众朝臣节节败退的信,真的是谭正华背后之人送的吗?”
他这话一出,莫说徐子乔。
身边的白玉及瞿斐然二人都安静了,他们对视一眼,眸中皆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子乔面色平静,也轻抿了口茶。
这茶入口清润,却是好茶。
“朝堂犹如战场,兵不厌诈罢了。”
齐铭晔淡笑:“只这般能耐,叫我都激起些战意来了。”
“林大人非寻常人也。”
徐子乔回眸看他,他们相识多年,也极少见到齐铭晔眼底出现这般兴奋的神色。
他低头不语,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金盏上。
那金盏雕龙画凤,极为漂亮。
他心里想的却是,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再过一个多月,便要嫁给他人了。
思及此,徐子乔只觉得这殿内都透着股致命的窒息。
压得他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到——”
“德妃娘娘到——”
宦官的声音打破了这殿内的静谧。
众人起身行礼,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打扮一新的德妃身上。
按理,策论大典这样的场合,太后来也就算了,后宫妃嫔一般是不会到场的。
却不知为何,今日德妃也来了。
瞧着那张花容月貌般的脸上,还透着股隐隐的怒意。
同皇帝落座后,目光穿过众臣,直直地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
林水月不曾察觉。
实际上这殿内的人众多,除殿上的皇帝、太后及德妃之外,庆王、三公主、七公主、九公主都到了。
与他们对坐的,还有那燕国公主曲韵如。
曲韵如来京也有些时日了,这婚事迟迟未定。
许多人心里都不太太平。
尤其是德妃。
她目光落在远处角落里的徐骆云身上,掐了把手,暗自生气。
从前对这个侄女了解不多,但印象里也是个乖觉听话的。
也不知到了这京城后,被人下了什么迷药,连带着她的话都不听了。
这等场合之下,给她安排的位置不坐,非得要窝在角落里。
看得德妃这心里头的火都快要爆发出来了。
“皇上。”德妃吸了口气,对皇帝道:“昨日您可是答应了臣妾的,这几日定要将庆王的婚事定下才是。”
皇帝轻皱眉。
德妃着急不已:“那林水月及裴尘的婚事您都定下了!庆王年纪大了,几次选妃都不成,外面的人都已经开始说闲话了!”
“德妃。”太后轻扫了她一眼:“庆王是皇帝的儿子,又是这晋朝的王爷,谁敢说他的不是?”
“今日是策论大典,容不得你胡闹。”
德妃脸色难看,到底没忍住道:“母后有所不知,非是臣妾胡闹,而是臣妾怕耽搁下去,又生事端。”
“你不是已经定下了自家侄女,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来?”皇帝面带不悦,以为她要提及曲韵如。
曲韵如是燕国公主,若真的两国联姻,让庆王娶她也是必须的。
身为他的孩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能够指望他做些什么?
不想德妃听到了这话,却是埋怨道:“还不是那林水月惹起来的!”
这又跟林水月有什么干系?
“那日与燕国比试,臣妾那侄女徐骆云竟也上了场!她是何时学成的武艺,此事连臣妾家中那兄长都不清楚。”
“谁知道就让她露了这一回脸,她回到家中,竟是差人给兄长送了封信,说、说她要去从军!”
德妃出身好,性情刁蛮,但心思却很是单纯。
皇帝这些年如此宠爱她,便是因为她凡事都摆在了脸上。
她脾气不小,毛病不少,唯独这一点上很得皇上青睐。
这会忍耐不住,竟是一股脑将徐骆云的打算说了出来。
皇帝微怔,随后失笑。
德妃却气得一张脸都皱成一团:“……徐家还没出过这等荒唐事呢,她一个大姑娘家,不嫁作人妇,竟然想去征战沙场!”
若非在皇帝跟前,她都要说那徐骆云是不是疯了。
最让她接受不得的,是她都已经要把庆王妃的位置给徐骆云了,徐骆云不要,要去打仗。
合着她儿子还比不过打仗是吧!?
德妃听到这消息之后,险些没气昏了头去。
因此昨日才痴缠着皇帝,就是打算叫皇帝早些为庆王赐婚,断了徐骆云的念想。
正逢今日策论大典,虽行的是策论的名义,但究其根本,也是晋朝选拔良臣。
皇帝微顿后,轻声道:“徐骆云可在殿中?”
坐在角落里的徐骆云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仓皇起身。
期期艾艾地朝皇帝行礼:“民女徐骆云,见过皇上。”
皇帝轻皱眉,打量着她。
不说其他,光是这畏畏缩缩,说话声音如蚊蚁,甚至还怯场退缩的模样,就比不得京中大家女子。
她这般模样……
真能赢了那燕国悍将?
“朕听德妃说,你想从军?”
皇帝这话一出,底下的胡西西没忍住,被茶水呛着了。
林水月顺手将樊篱递过来的手帕给她,胡西西接过就用,等缓过神来看见那手帕上绣着樊篱的小字,脸都红了。
“怎么,你也志在沙场?”林水月挑眉道。
胡西西恼羞成怒,伸手推她:“你看看你这递的什么玩意!”
“你未婚夫的帕子啊。”林水月眨眨眼:“还是你想用我的?真不巧,我没带。”
胡西西:……
她强忍着羞涩,故意不去看樊篱的方向,冲林水月龇牙道:“把你能的。”
“徐骆云真打算从军啊?庆王妃她不当啦?”
她小声同林水月道:“我爹说,燕国那边虽有意,可皇上好似并不太想将她嫁给庆王,德妃娘娘若坚持的话,徐骆云这庆王妃的位置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她不爱儿郎爱沙场。”
林水月笑而不语,周遭议论纷纷。
“如今这可真是乱了套了,来了位女官,这是又要出位女将?”
“嘘,快小点声吧,你有所不知,这位徐小姐,就是林大人一手帮扶起来的。”
“还有此事?”
议论声中,皇帝忽而看向了林水月这边。
“林水月,你来。”皇帝似笑非笑地道:“朕听说,是你推举徐骆云入军的?”
徐骆云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脑袋都快要埋到鞋面上去了。
林水月:……
这就是谣言的力量,再传下去,估计要变成她打算让徐骆云当军中主帅了。
“回皇上的话,并无此事。”
徐骆云听到这番话,肩膀垮了下来。
她与林水月萍水相逢,林水月不愿帮她,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