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纯阴之体
却说陆星罗百般寻找也无法寻到的葭葭,眼下却正负着双手,踱着碎步,在明定城中悠然的行走着。
那位魔头造成的慌乱,在初时的恐慌之后便迅速沉寂了下来,明定城中依然有条不紊,或许是背靠昆仑这座大山,天生便能给予人别样的安全感。
信步踏在平石板铺就的街头,此时已是晌午,葭葭抬头四顾,她情急之下,随意寻了个蹩脚的借口,从陆家逃了出来,一出来竟是到了明定城的西城。
如陆家位处的朱雀大街之流东侧街头,多数是属于明定城中富豪所居,而比起东侧,西侧则是凡人的聚集地,除却偶尔经过的几个筑基修士,葭葭放眼望去,皆是炼气期的修士与一干凡人。
不比东侧或富丽堂皇,或大气底蕴的住宅,西侧的则多数是低低矮矮的平房,房屋密集檐下,微陡的廊崖细细翘起,虽略显凌乱,在葭葭看来,却别有一番不同的韵味。
正是晌午,从那座座低矮的屋檐中流泻出的炊烟袅袅吹散进空中,令得许久不曾接触烟火之味的葭葭颇有几分恍惚,凡人的生活似乎已许久不曾触及。
她虽敛下了一身修为,淡淡的行走在街头,可那不同于寻常修士的清灵,还是令得不管凡人还是修士,皆不过回头观望,却无一人靠近。
行了片刻,正见湖边一座凉亭。葭葭兴致正起,欣然走上前去捏了个净水咒,清理出了一片,就这般翘着二郎腿,靠在了亭间,将目光转向那一片湖面。
日正的金乌阳光大盛,就这般斜洒在这一片粼粼湖面之上,射进眼中,微微有些刺目。
正是日上头。青衫翠影,粼粼湖面,波光始盛,美人斜倚。素手托腮,自有一方说不出的娇态。
远远望去,正似一副点墨青辉的丹青画卷,可画中之人却一点也不曾注意到自己的美,一副默然不知的样子,眼中淡漠而剔透。
此情此景,不知引得多少人驻足观望。
层层叠起的屋檐过后,于明定城中最高的一处酒楼,哪怕是白天,却依然灯火通明。火树不银花,正是载歌载舞、及时行乐。
却有人负着双手,目光跨过千百砖瓦,看向了这湖边的一角。
只是,尽管这一幕在多数人眼中有着难以比拟的美感。这人看来除却一番深究却再无其他。
“嘎吱“一声房门轻启,有人自外入屋,跟着行到了窗前,顺着这人的目光望去。
层叠砖瓦过去却是一副美景,虽不起眼,却令人极难移开目光。
“是她!”随后进屋的人不比先前那位目中无波,淡淡的点了点头。略显阴柔的面上现出几丝尴尬之后便摇了摇头,“当真是巧了,这偌大的明定城,居然会碰到她!”
“不巧。”先时那位动了动唇,勾唇浅笑,目光却并未离开那方懒懒的坐在亭中晒太阳的女修。“本座一早便知这丫头在昆仑,原本便是存着碰运气的心思,眼下当真是碰到了,又岂会真是凑巧?”
“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意思?她既然难得下回昆仑,您想见她。便去见上一见好了。”长相阴柔的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了片刻之后,便转身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再不看向窗外。
“她是本座这计划中唯一的变数,自是要看上一看的。”那修士唇角的笑意不变,“计划本就是当随时改的,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的。十几万年前,我总算是明白了,哪怕算得再细密,亦是算不过人心的。”顿了一顿,自那男子唇间轻轻的泻出了一声叹息,虽面上笑容似是未改,却因着这一声叹息,多出了几分难言的惆怅,似是怀念又似是其他,“当年的事本座历历在目,自是看到了人心齐聚之时的可怕。这等事情,经历过一次便足够了。”
坐在椅中的男子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一只做工精巧的妆柩,配着那阴柔绝美的长相,竟是与这女气的动作说不出的和谐:“嗯。”而后话题一转,“那位近日猖狂的很,跟神州修士水火不容,进来胶着更甚,您准备如何是好?”
“时机未到。”面上的笑意依然不见,只是看着脚下这一片灯火通明,眼神中竟是难以描摹的空洞。
“还不到么?”坐在椅中的男子笑着反问,“罢了,左右在您面前,拈花总是个蠢笨的。您的算计以天下为局,拈花却不过纵游红尘的普通人而已。红尘中每个人都是您的棋子,便连我自己也不例外。”
“你跟随本座多年,总是不同的,本座无论何时,都会尽力保你。”窗前的男子微微侧身,半晌之后,却是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声音虽轻飘飘的,却让椅中的男子惊讶不已:他知晓这位名唤少辛,在十几万年前造成人间动荡的修士绝对口无需言,听得这声保证,却是一时之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竟是僵僵的坐在位上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原本少辛说这话也并不需要游拈花的任何表示,只是那双始终淡漠无波的瞳子却是目光“纾”地一下急转而下,落到了此刻正于朱雀大街中争执的一对男女身上,嘴角的弧度蓦地加大了几分,伸指动了动,但见那原本挨着练气修士狂揍的凡人女子力道似是一下子便加大了数倍一般,将那男子猛地推了出去,转身竟是穿过七拐八弯的大街,直向那湖畔之地冲去。
原本对着那凡人女子拳打脚踢的男修似也是一时一惊,竟是忘了追逐,待到回过神来之时,那凡人女子已经跑出老远了。男修当下怒不可遏,跟着追了上去。
这一路狂奔,口中更是咒骂不停:“你这臭婆娘,给老子回来,看老子不将你打残了……”
这一路举动颇大,原本怒气几近消散的胸腔之中不知何时又聚集了诸多怒气,那男子不管不顾,一路狂骂,引得行人修士纷纷侧目却丝毫不觉。
这一追,便直追到路的尽头,除却蜿蜒曲折的未央湖水,那凡人女子终是再无退路。
有一两个好事者正是闲的发闷,便一路跟随,但见那劈头散发,一闪狼狈的凡人女子神色惊恐,颤抖间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自那脏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分明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过但凡修士娶凡人女子,似乎除了凡人女子长的美之外,便无其他原因了,眼前这一对男女亦是如此。那男子虽生的不丑,只是脸颊之上却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颇具老态。
“官人,莫要打我,莫要打我!”那女子惊恐的抱着双臂半蹲了下来,一脸哀求的抱着那男修的双腿哭诉道,“求求你,莫要打我!”
“不打你?你跟那几个小白脸鬼混的时候,怎的没想到我?臭婆娘……”谩骂声不绝于耳,暴雨般的拳头落在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到底是凡人,这般多的拳头招呼下来,当下便被打的青青紫紫,看起来好不可怜。
终有好事者忍不住站了出来,出声劝道:“莫打了,她到底是个凡人,再打就要送命了。”
懒懒晒着太阳的葭葭耳聪目明,自是不会漏过这边的一举一动,闻言便淡淡的看了过来,只是却无其他的表示。
“那女子竟是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看了半晌的葭葭突然出声,令得混沌遗世之内的玄灵吓了一大跳,“那又如何?”
“那男修虽生的不丑,却也绝对算不上俊,一个纯阴之体的美貌女人,虽然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但凭借着这一身的纯阴之体,却完全可以找个更俊、更有权势的男修做靠山。”葭葭说道,“也难怪她会生了别样的心思。”
“那你的意思呢?”玄灵摸不准葭葭突然出声的意思。
“那女子虽是个凡人,却不是个简单的。心机之深委实不是这个男修所能掌控的。”葭葭说道,“不说她这容貌,就说这一身纯阴之体,这个男修也不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虽然身上狼狈的厉害,面上却不会受到一点伤害,那女子也是知道了这一点,便是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忘寻思出对自己最有力的靠山。”
“什么意思?”玄灵更糊涂了。
葭葭动了偶的呢勾唇,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住手!”伴着一道疾风,众人只见那凡人女子与那男修蓦然分离开来。
比起这一男一女的狼狈,正中一人却是素衣华服,羽冠注顶,金带飘飘,当真是好一副玉树临风的好皮囊。
不仅如此,单单那腰间吞吐着淡淡灵气的百丝银花腰带,便足可见得此人当是哪个修仙世族中的修二代、修三代。
听得葭葭描述了一番,半点不知风情的玄灵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道:“英雄救美,老土!”
好吧!葭葭翻了个白眼,它觉得老土,却偏偏有人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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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赴约
忙的天昏地暗的某人爬上来说声抱歉哈,到家都快十点了,等码完已经过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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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真不是个男人!”那生就了一副好皮囊的“英雄”一脸正气凛然,负着双手看向那形容狼狈的男修。
一位是貌似修二代、修三代的英俊金丹男修,一位是形容狼狈的普通的练气男修,孰轻孰重,两者这般分庭抗礼,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云泥之差。
那女修“簌簌”的抱着双腿,缩在那英俊男修之后哭求:“官人莫打我!”间或微晃的动作中,见那原本纤细柔美的皓腕之上青紫交加,当真是好不可怜,更是激起了围观不少修士的议论。
“你,臭娘们,你……”那原本逮着女修暴揍的男修见此情形更是怒不可遏,无视面前挡着的男修,抡起拳头便要冲上去。
而那英俊男修也不负众望,上前一步,挡住了那男修的拳头,做出一脸痛心之色:“对一个凡人动手,倒是好能耐!”
“小白脸,与你何干?给我走开!”男修愤怒的挥动着拳头,似乎愤怒使得他失去了理智,浑然忘记了眼前挡着的男修是个他不能与之抗衡的金丹修士。
眼见这练气男修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抬举,那“英雄”终是不再客气了,一掌推出,那愤怒的练气男修在金丹修士手中到底不过伸手便可碾死的蝼蚁而已,横飞出数十丈开外。
金丹男修挥出这一掌之后,那挨揍的女子这才瑟瑟缩缩的现了身,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真人救元娘,救元娘一命。”那女子凄凄惨惨的磕着头。好不可怜,哀戚涩涩,宛若梨花带雨,引得围观修士更是啧啧感慨。“元娘愿意为奴为婢,只求真人救我。”
“这……”救人的男修露出了一脸犯难之色。
那名唤“元娘”的女子更是继续哭啼了起来:“元娘被那继母以五十块下品灵石卖给这人做了侍妾,这人素日里亦是个心狠的,动不动就对元娘拳打脚踢,今日得蒙真人相救。只是,只是待得真人离开之后,他,他恐怕又要……,请真人救我!”
听得周围应和声不绝于耳,而那“英雄”。也未让众人失望,竟是当众豪气万千的掷下了五十块中品灵石,带着“元娘”离开了。
围观修士多数只是猎奇心理而已,眼见此事已了,自是也懒得再多理会。不多久便散去了大半,只余零星几人而已。
葭葭好笑的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听丹田之内的玄灵冷哼了一声:“无聊!”
“嗯?”葭葭驻足,侧耳倾听,待看玄灵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无聊!”玄灵复又解释了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葭葭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不解,“那女子即使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那当有很多男修都应争相抢之才是,周围元婴修士也有数十个,偏偏只那金丹修士做了出头鸟?还有,一个纯阴之体的女子。即便是个凡人,那练气男修又怎可能这般大喇喇的在大街上与之扭打起来?”
将一个“人形大补药”这般毫无一点防备的推出来,这当真是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
不等玄灵说话,葭葭又道:“那女子身上有一枚纹佩,总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看起来并无灵力,似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枚装饰物,我亦看不出什么来,却知那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事物。周围修士似乎浑然看不透那女子的纯阴之体,我想此事极有可能与那枚纹佩有关。”
其实虽令她生出退意的还是方才,她似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然而便是以她天生着那一的敏感度,寻去之时,都不能察觉到一丝一毫,不得不说,这已然令得葭葭重视了起来。
临去之时,葭葭特意看了一眼那被人打飞出去,无人再去注意的男修,但见那男修虽然气若游丝,却还活着,如此想来,可当真是那位金丹男修的“一念之仁”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我与这个名叫与元娘的女人,还会再见面的。”葭葭甩了甩脑袋,起身离开。
直到葭葭离开那湖边凉亭老远,一直注意着这边一举一动的游拈花才将目光转向了少辛:“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纯阴之体!”少辛这才淡淡的收回了目光,踱步行至屋内坐了下俩,“若有灵根的话,想来,你合欢宗便会首当其冲,要这个女子吧!”
游拈花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否认。
“便是凡人也是不要紧的,对于男修来说,此女子是大补之物,对于合欢宗的男修,更是如此。”
“那你可要这个女子?”少辛神色恬淡的坐至桌边,伸手执起一杯酒盏,拎起酒盏,银丝浅浅落入不远处的银色杯盏之中,即便是十几万年了,他也不曾忘记自己出生高贵世族的事实。
游拈花却是摇了摇头:“我虽是合欢宗之人,对这等双修之术却不敢兴趣。更何况,那女子看起来古怪的很,游某不想要。”
“不想要便好。”少辛淡淡的勾唇一笑,“你若是想要了,本座还在苦恼着怎么将这件小事继续下去呢!”
“您又做了什么?”许是现下这一刻格外的平和,游拈花放松了身心,再对上少辛之时却是格外的自然,口中笑语盈盈,自是也有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语。
“无事,小事耳!”少辛淡淡的朝他举了举杯,一饮而下,“本座看她闲的无聊,特意为她找点事做。”
游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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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的葭葭优哉游哉的回了昆仑,只是还未回到自己的住处,便收到了陆星罗的一封“言辞恳切”的传讯,其中提及了自己陆家的老祖宗对她有多么的喜爱,又提及自己对她有多么的崇拜,通篇溢美之词,末了,才提主题:那就是她回答陆家老祖宗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还有本月十五,陆家老祖宗宴请她,希望她莫要缺席。
葭葭好笑的摇了摇头,思及那位名唤“陆敏”的陆家老祖宗那副模样,实在是与“多么喜爱”这个词搭不上一点边。
思及此,葭葭自然而然的回了他一封传讯,提及自己有要事在身,不能动行之流的云云,还望他能够理解。
然而这份回讯还未寄出多久,葭葭便收到了一封“更为义正言辞”的书信,书信之中,除却通篇“喜爱”之语之外,更多的是三番两次的重申“此事已告知了不少德高望重的修士,若是她不来,他整个陆家便会抬不起头来,还望她三思而后行。”
这一句虽说委婉,却已是恳求,葭葭无奈: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如何?将阵法世族陆家的的掩面弃之于不顾,葭葭自忖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与整个阵法世族为敌,是以无奈苦笑之后,唯有应允。
好在接下来的时日里,陆星罗除却见到她之时会傻笑两声之外,并无旁的举动,这倒算是避免了葭葭的尴尬。
本月十五,葭葭如约而至。
面对着陆家后院的青竹小凳,石板小桌,葭葭挑了挑眉,向陆星罗望去,却见他似是也有几分心虚的回过头去,原本便是拿着“陆家要丢大脸”这事来威胁葭葭的,眼下谎言被拆穿了,不过是陆家老祖宗的私宴而已。
看着陆星罗那心虚的表情,陆敏自是知晓他多半又是胡说八道,这才请来的连真人,不由的摇了摇头,只是让他请来连真人,不管如何,终究是办到了,思及此,陆敏自是也未多说,只是抬手朝葭葭拱了拱手:“连真人,坐!”
“多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葭葭莞尔一笑,就着青竹小凳坐了下来。
目光转向宴会的“内容”,炒的黑黄的青豆,发焦的灵兽肉,浑浊的五彩锦鸡汤,还有几盆看不出内容的菜式,葭葭抽了抽嘴角,心道,即便修士对这等俗物并不热衷,可即便是空无一物也比这青石板桌上拜访些这等食物要好的多吧!
“酒还未温,连真人且等上一等。”那名唤陆敏的真人边说便转身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炉,端起一壶小酒放了上去,而后以引火术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