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阿尘,路边摊不甚干净,咱们去前面的清光楼如何?那里的饭菜虽比不得巅峰楼里的,也好歹看着干净些,总强过馄饨摊?”
“哎,花和尚,你不要瞧不起路边摊,有时候,路边摊的味道才是最正宗的。”
“……好吧。阿尘既然喜欢,那便去吧。”
顾掬尘立时笑了,一把拉住步拂花就往前走。此时的步拂花还是上朝时的着装,虽然他现在换了班,并没有回自己的皇宫的临时的住处换过常服,而是交了班值,直接在宫门口等顾掬尘的。
顾掬尘看着他身上这一身的银甲银盔,笑道:“你穿这一身上人家酒楼,是想吓死那个胖掌柜吗?人家还一定会以为你是去砸楼的。”
步拂花一怔,“说的也是,那便依阿尘就是。”
身后跟着赵二斗,一手牵着顾掬尘的那匹白马,另一手直朝木着脸站在一旁也牵着马的李夜行眨眼睛。
赵二斗这五年长高了不少,为人更加的精明伶俐了。顾掬尘经常带着他,俨然成了她的长随了。步拂花的身后跟着的是李夜行。赵二斗与李夜行本也是自小相识的伙伴。本来他们都以为两人跟了不同的主子,以后怕是很少能见面了。
没想到昔日的小伙伴,能在京都再次碰面。赵二斗朝李夜行眨眼都眨得酸了,可李夜行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其它的表示了。赵二斗有些失望,说好的兄弟见面两眼泪汪汪了。就是没有这么感情充沛,好歹也给过笑容吧。可是现在这童年的伙伴怎么变得个木头了。
李夜行呼吸绵长,行走时,脚下无声,明显这些年李夜行的功夫练得不错。不象他,这些年,也就轻功稍有些长进,其它功夫却实是稀松平常。
赵二斗向来心慌,心中失落了一会也就放下了。他上下扫了李夜行一身,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李夜行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骄傲的神色。他昂了昂头,身上却明显洋溢着得意。李夜行凑近赵二斗,朝顾掬尘拉着步拂花的背影呶呶嘴。
李夜行看着前面的步拂花离得远了一些,这才敢俯下身跟赵二斗说话,“二哥,我们主子管我们很严的。不能乱说话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跟原先大不同了。还好我们虎哥不这样。只要我们将他交代的事办好了。其它的时候,我们做什么,他都不怎么管。……嘿,当然不能做虎哥讨厌的事。”
“俞桐、叶策他们也来了京里?”
“没有。这里只有我和庞重石。桐哥他们还在陈州。其他的青弟、策哥他们我也不知在哪里。虎哥安排他们到别的庄子的。我这几年也没见过他们几面。”
李夜行见他在这里与赵二斗寒暄,前面的自家主子明显也听到了,却没有出声喝上,胆子也大了一些,将声音压得更低,“虎哥怎么不怕我家主子?”
“怕你家主子,干嘛要怕?我看你家主子挺随和的,待我家虎哥也挺好。”
“随和?”李夜行瞪大眼睛。原先他也被主子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迷惑了,真的以为主子是个随和好相处的。可是当他手下的五六年了,被他恐怖的训练人的行为给折腾过后。他就再也不敢这么觉得了。
前面的步拂花想起今早朝堂的事,忍不住再次唠叨顾掬尘,“……阿尘你可曾想过,本来萧先生是愿你领一路兵马上鄂州的。仍然你今天这一闹,只怕是就算是他让你领兵,那下面的千夫长、百夫长也不会服你了。”
顾掬尘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要想领兵,将领的威信很重要。她今天两边讨好的行为,实在是军中大忌,历来军队最重气节。不过她并没有诅丧。她向来是勇往无前的性子,决不会为刚才的事后悔。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让两位皇子保持势均力敌,才对她最为有利。况且这一阵子她的官职升得太快,早就引得很多有对她不满。她的上司大理寺丞谢归就是其中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她往自己身上泼有脏水,必然让很多人心中解了气。
“我知道。……不过,领不了兵也没什么,不领就是。昭明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嘛,天生的多才多艺……天生有才难自弃。做不了将军,我还可以做军医啊。这个总不会有人反对吧?……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在军中做过帐薄先生。我的算数可是天下无双、不可匹敌、难逢敌手。……再不行,我还可以卖艺啊。……我轻功不凡,做个斥候应该可以吧?……要是还不行,我箭术也不错。当个弓箭手应该没问题?……哎哟哟,这么一想,我就是个超级人才。他们不想着收下我才是他们的损失啊。花和尚,你说是不是?”
“……”步拂花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很是恨铁不成钢,“原来你只是想当个小兵吗?以你的能力,领一路几千的军队不成问题。萧帅原来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现在……”
他刚说到这里,一个清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怎么啦?我觉得掬尘这样做没什么问题?而且今天上朝的事她也没做错。步统领,你可曾听过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掬尘的官升得太快,已引得太多人心生不满。况且他出身寒门,背后又无世家支持。冒然统领一军,无人会服。”说话间,陈柬的轿子落地,他掀起轿帘,走了下来。
顾掬尘早就在一听到他说第一个字就知道是他了。此时见他走了出来,忙迎了过来,一边还笑嘻嘻朝步拂花吹牛,“从小兵到将军也不错。现在不是正有这么一个故事流传得广吗?我这是赶潮流呀。就让本爷亲身给这世间演绎一个真正的从小兵到将军的励志大戏吧。”
“风大,别闪了舌头。”陈柬拍了拍顾掬尘的头,笑骂道。
顾掬尘也没有躲,只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还是陈狐狸了解我呀。正好,我正要与花和尚去吃馄饨,你要不要去吃?”
“好。我也正好没吃,一起。”陈柬慢条斯理走着。丁水听到主子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旁边的丁山朝他瞪了一眼。
“哦。原来你也不曾吃?正好,咱仨个一起。”
陈柬凤眼流转眼,走得稳当的双脚突然脚下一滑,就要向前倒去。顾掬尘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陈柬,关切道:“怎么啦。”
“无事,刚才只是绊了一下。”
顾掬尘看着陈柬苍白的脸色,扶着他缓缓前行。她一手搭脉,给陈柬诊了一阵,点了点头。身体并无异样,看来他苍白的脸色又时装的。
顾掬尘颇为无奈,看来陈狐狸在家族的处境也很艰难,否则也不会总是这样扮演着病怏子了。
竟然他要扮,顾掬尘也只得帮帮他。她就那样扶着陈柬缓缓向前。一旁的步拂花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陈家的这位嫡长子真是很有趣。凭他的观气望运之学,轻易就看出这位陈柬陈待郎他气息绵长,心跳有力,明明是个很健康的普通人,决不会连走路都要有扶的。这是在装病呀。
罗婆婆家的馄饨摊离得很近,等顾掬尘三人到时,馄饨摊棚里已坐了一些食客。等顾掬尘扶着陈柬和步拂花三人走进棚子里时。罗婆婆脸上的笑容里带了些惶恐忙迎了过来,三人身上都是穿了官服的,对于罗婆婆的惶恐顾掬尘没觉得奇怪。
罗婆婆结巴问道:“……三位大人,三位大人……有何事……”
陈柬扫了罗婆婆一眼,看向顾掬尘,步拂花一眼,“阿婆不必惊慌,给我们一人来一碗馄饨就好。”
罗婆婆一听不是来拆她这个馄饨棚子的,立时松了口气,“好,马上给三位大人下馄饨。”
三人找了个靠里边的桌子坐了下来。一个梳着圆髻的圆脸妇人给他们三人端上了三碗热腾腾的馄饨。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顾掬尘只觉腹中更饥饿了些。她拿过碗,夹起一个就送入口中,用牙一咬一股新鲜的食物汁液就流入嘴中。
一旁的步拂花见她吃得这般猴急,自己倒是不急着吃了。他掏出一方蓝色的帕子要给她擦拭嘴边流下的汤汁,另一边的陈柬白晢的手上也拿着一方青帕。
顾掬尘却皱起了眉头,眼中的神色霎时狠厉起来。就在刚才她就要吞下口中的馄饨之时,口中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是针。
是细如毫毛的绣花针。居然有五六根这多。
顾掬尘是惯用针的,幸好她吃东西有个好习惯,无论多么饥饿,立来都要细嚼咽的。
想到这里,顾掬尘只觉一阵寒意直袭后脑。如果刚才她不小心吞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些细针会通过血液流经她全身各处。有可能刺破心脏,刺破动脉。她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就算是她是神医,也不可能自己为自己做手术。而且此人必然也对她做过一番调查,没有下毒,没有刺杀,而是用了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对面的步拂花和陈柬看到顾掬尘神色不对。立时心生警惕。
顾掬尘端着碗,大袖一拂,看似是擦脸,但她一扫之下,便将口中含着的几根绣花针吐了出来。同地一桌的陈柬,步拂花自然看到了。两人的眼神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顾掬尘眼光找寻刚才给她端馄饨的妇人。
那妇人显然是罗婆婆的儿媳,正在帮着自家婆婆打着下手。她神色谦卑客气但却没有惊慌神色。另几桌的坐着几个穿着青色布袍的壮汉。这些人明显是身有功夫,看他们面前堆着几个碗,显然这些人的馄饨并没有问题,这难道是专门针对她一人的杀招。
陈柬已经不动声色夹烂了碗中的几个馄饨,并没有发现有绣花针。步拂花也没有在自己的馄饨碗中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