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听完了凤举先生的课后,见夕阳已沉。她眼珠一转,记起一事来。
大青坪事件。这事的原起那位姚姨娘,她还得去好好关照关照。
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整个事情中,虽因那位孙药神医一句话引起。而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则这玉雪生肌膏巨大利益来源之地。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巨大的利益使得一些人贪念横生。听说这些年,玉衡先生的夫人潜心礼佛,不理俗务。而家中事家,老夫人则交与这位姚姨娘在打理。此女必然是八面玲珑之人,京城定然有很多的贵妇认识她。
顾掬尘正转着心思。不防,从对面走来一行人。她差点收脚不及,撞到她们。顾掬尘忙收了脚退后几步,这才抬起头来。就见面前明玉生辉般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其中那大一些女子,着一袭绛紫金丝软烟罗,头挽着朝云近香髻。面若桃花艳,色如春晓丽。
顾掬尘心中一声惊叹,好一个美人。她眼睛转眼看向旁边的另一位小姑娘。小姑娘肤白容丽,梳着双丫髻。顾掬尘却在看到这个小女娃的脸庞时就惊住了。
这不是就是前世的自己吗?
只见那小姑娘杏眼桃腮,眼若点漆黑,唇若涂朱红。正是前世的自己的样貌无疑。
那面前的小姑娘定然就是鲁秀了。她正心情复杂地盯着人家看。那鲁秀儿却也在看清面前的男童样貌时征住了。原本一张红朴朴的脸,立时白得跟纸似的。
身后鲁秀的贴身丫鬟半洛实在看不过去,顾掬尘呆呆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就已十分无礼。又看到他一身朴素,头上扎着总角,身上却着一身青色僧袍,着实不伦不类,遂讥讽道:“你是谁家小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见了我家小姐,不俯身行礼,居然还敢盯着我家小姐看,正是不如死活。”
她正想叫后面的婆子上来教训教训顾掬尘,却见云莹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半洛只得住了口。心中不免紧了一紧。难道这一身朴素的小子还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旁边那艳丽的少女云莹儿看着这两人的神色,轻启朱唇,声如莺铃,轻笑道:“秀儿。他是我的表弟,顾掬尘。顾表弟,这位是我……”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一声惊叫,“啊,鬼啊。鬼,鬼……他是恶鬼。他会吃人……”
顾掬尘听到鲁秀居然叫自己恶鬼,居然还说自己会吃人。不禁也吓了一跳。吃人?那决对是千古奇冤啊。她什么时候吃人啦?怎么她自己不知道?
叫自己是鬼到也罢了。难道这鲁秀还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看出她就是一还魂的女鬼不成?
只见那鲁秀指着她手都有些抖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叫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尖锐。引得不断有丫鬟小厮向这边聚拢过来。云莹也被鲁秀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叫得有些心慌。见有人围了上来,便也没有驱赶他们。
顾掬尘上前一步,淡淡道:“这位小姑娘,你搞搞清楚。现在还有大白天啊……你看看,我有影子。怎么可能是鬼?小姑娘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鬼不是能见日光的,传说里都是这样说来着,是不是?……我看你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啊……”
围上来的人顺着顾掬尘的话,看向她夕阳下拉着长长的影子,也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鲁秀却象是听不到她的解释,见顾掬尘向她走近,吓得更大声地叫:“不要过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然后她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身后的半落连忙将自家小姐抱在怀里,怒目瞪着顾掬尘。
顾掬尘挠着头,有些莫名其妙。见鲁秀昏过去,下意识上前,掐了掐的她的人中。半洛想要阻拦,可是不知为什么,顾掬尘的手滑如泥鳅,她怎么抓也抓不住。顾掬尘一下就将鲁秀掐醒了。
鲁秀清醒过来,一见面前近在咫尺顾掬尘的脸,差点又要昏过去。
见她又要昏过去的样子,顾掬尘轻飘飘来了一句,“你要是再昏过去。小姑娘,那我真把你炖着吃了呀。”
鲁秀听到他这一句,立时,咬了咬自己舌尖一下,疼痛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强迫着自己不要昏过去。可是却更加害怕了。她转头看向云莹,颤声道:“莹莹姐,你看他都承认了。你快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去烧了。烧死他……”
顾掬尘听着直皱眉头,看到鲁秀儿眼神的阴厉,叹道:“小姑娘,我是在开玩笑啊。你倒底有没有长脑子呀。”
云莹儿也摇了摇头,这就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话嘛。她小时候,母亲也这样吓过她来着。
“咦,怎么回事?小妹?还有云大姑娘、二哥,怎么都站在这里?”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
鲁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时精神大振,眼睛也明亮了,“二哥,你来了……快快,快帮我赶走他……他是恶鬼……会吃人的恶鬼。”
“谁是恶鬼?……顾掬尘?他?……怎么会?他是我同学。一起在钟鸣院上学的同学……小妹,你是不是魇着了。”
“是啊。秀儿姑娘,你看看我——”说完,顾掬尘笑容明媚跳到花圃里,站在太阳底下。
在红如鹃花的晚霞下,顾掬尘一身金光灿然站在那里,露出自认最亲切的笑容安慰鲁秀道:“小姑娘,你看。我身正影不斜。一身正气,光明磊落,正大光明,侠肝义胆,侠气满满……怎么可能会是鬼?……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不是?你看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定定不可能是鬼的,是不是?”
围上来的一群丫鬟小厮见顾掬尘如此不要脸的自吹自擂,皆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不,不要听他的。他一定是恶鬼。月神节那天,我亲眼看到的。他在吃人。那天我坐在巅峰楼的顶楼上,亲眼看到的,就是他。就是他在吃人……他拿着一条还在滴血的手臂,对着那条手臂就啃……”
顾掬尘一听,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她的一个作剧,还真吓着人了。只是怎么会是吓着了前世的自己了?这可真是不太妙……
虽然现在对面的小姑娘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可是好歹是前世自己用过的,还是要好好爱惜的。顾掬尘用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对鲁秀道:“秀秀,秀儿,秀儿姑娘,你看看,我长得这么英俊萧洒,怎么会是鬼?秀儿妹妹,秀儿小可爱,秀儿小甜心……”
“停——”鲁二实在听不下去了,“顾掬尘,请你注意下自己的行言,男女授受不亲。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听得这么肉麻……真是轻浮——”
鲁秀点头,脸色苍白地道:“二哥,你要相信我,他真的是厉鬼。快快,快请道长,……对了快请了空大师过来。听说了空大师云游到了乌云镇附近的了空寺了……二哥,你快去请他过来……让大师给我抓鬼驱邪。”
一旁的顾掬尘还不有些不甘心,在鲁秀面前留下坏印象,忙道:“了空大师?是要请了空大师吗?……我现在就住在了空寺啊……了空大师天天在给我弘扬佛法。虽说我对佛学不感兴趣。可他硬说我与佛有缘……不过也没准,哪天我就成了大师了……”
鲁秀倚在半洛怀里,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了空大师怎么可能给你讲经?你是恶鬼。了空大师是圣僧,大师决对不会给你这样的人讲经的——”
“我这样的人?你看,你不是也说我是人吗?真是的,怎么是这么拧的小姑娘?”
“阿弥陀佛,我家阿尘每日受家师的佛法礼涤。怎么会是厉鬼?这位女施主请勿要妄言。”
顾掬尘转头,就看到光头步拂花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长睫微阖,单手持佛珠,朝着鲁秀行了一个佛礼,面色淡淡说着。
云莹看了看昭明大师。见他面若皎月,如玉生辉。想起前几天偶然听父亲玉衡先生提起,这位昭明大师原来是与她的庶妹有过婚约之人。
前几天这位昭明大师更是亲自向父亲来提了解除婚约一事。只可惜,婚约乃是其父平远王与父亲所定。便是要退婚,也需其父平远王亲自来不可。除非平远王不能来,也需其他长辈前来才会与之解除婚约。万万不会与他本来谈此事。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人虽已出家。但竟行红尘之事,自必尊红尘之规。
这昭明大师竟然不顾其规矩。看来定然是十分不喜她的庶妹,想要立时解了此婚约。也不知是不是这昭明大师见过云冰了,还是根本无意婚姻,是以才这般不顾礼法如此行事。
但无论如何,此时面前的出家人还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婿之人。她看了看昭明大师光光的头顶。他的头上并没有受戒之疤。这证明,了空大师虽收其当了徒弟,却并没有为他受戒。
这又是为何?
据说了空佛法高深,已是能知过去未来之人……
了空大师不为昭明大师受戒,决对不是不喜昭明大师,否则就不会收他为徒了。那就是知道此人红尘缘未了,做不得真正的和尚。
在大齐只有受了戒,被朝廷写进渡牒金册的人,才算得是真正的僧人。
况且据她所知,平远王虽说十分不喜这庶子。可是平远王子嗣并不繁茂。除了如今的平远王世子步拂炎。就只有这昭明大师了,连女儿也没有一个。到时候,平远王会不会允许昭明大师继续出家还未为可知。
云莹想到这里,躬身朝昭明大师行了一礼,“大师,说的是。我这小友她大约是有些惊着了。正好大师在此。可否能为她念一遍清心经,让她定定神?”
“可。还请这位施主领贫僧到静室为其诵经。”
云莹看向鲁秀,轻声安慰她道:“这昭明大师乃是圣僧高徒。其佛法必然高深。”
鲁秀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步拂花皎皎如月的气度。心定了定。可看着与步拂花并肩而立的顾掬尘,她的脸色又白了白。不自觉向着云莹的身后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