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柬的愤怒如潮退下,只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疼,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丁风,“三十棍暂且记下。待办完这回差事再去领罚。”
丁风抬头看向陈柬,忙磕头谢恩,“多谢少爷责罚。”
丁风退下了。这一回没有再跳窗户,他是中规中矩从门口倒退而出。
如果小神医真的能治好他家少爷,别说三十棍,就是三百棍,他丁风也甘愿受之。
幕色四合,远处的山林在灰黑夜色的掩映下,越发显得阴森。天空坠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月亮仿若害了羞的闺阁女,在薄如细纱的乌云下,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
在那山林深处,忽然起了一股毫无来由的大风,周围的嫩绿树叶、娇弱的花枝也不知何缘由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有那地上也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树叶被卷至半空飞舞,仿佛是久违了空中的肆意,积叶在空中发出簌簌的欢呼。然而狂欢不过片刻,它们却只能颓然落下。
四个身影在这风中穿梭,在偶然一现的月色下看到几人身上桃红色的衣襟显出淡色的晕光。呼啸裂空的四条人影高速移动,如四道粉红的闪电,所携威势直接化为身后的狂风。被他们振碎的残叶,向他们身后如丝如絮的尾巴,留得刹那残影。
人影现,狂风至。
风至,香袭。
那股香气萦绕鼻间,此香不似玫瑰浓郁,不似桂花清雅,不似雏菊恬淡,亦不似梅花冷傲,但此香虽略为甜腻,但却无端让人心生舒畅,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心生倦意。
卧在树上的顾掬尘就在闻到香味之时就吞下了一枚药丸。她看向在另一棵树上的丁风、丁云两人,见两人眼神清明,细听他们俩的呼吸,俩人的呼吸微不可闻。这大约是有如龟息之类的功夫了。
顾掬尘凝眉看去,就见几个身影如风般向窝棚处急飞而去。
咦,怎么如此矮?
顾掬尘眼神颇利,看到四人的身形竟都不到三尺。难道只是顽皮小童?一条人影较其余三人稍快些,已来到卧于草地上的庞重石身边。
“老大,老二、老三快来看。这几个小子居然设了机关?”
“真的……好,好,有趣、有趣……”
“好玩,好玩。”说完一个人影掀开了盖着草皮,四个脑袋探头探脑往洞里瞧,看着里面插立着一根根削尖的竹条,“无趣!”
“不好玩。”
“啧,弱!”
顾掬尘手中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向洞口处的那根青色的细线上。
“锃锃锃”隐在草从中的,卡在细腾条间的削尖竹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密密麻麻向四人身上袭来。每一片被削得如柳叶般薄的竹片,如一柄柄择人而噬的修罗刀。每一道劲风都带着主人凌厉强横的气势,它们割破空气,斩断人间生机,布成阵阵寒意森森的杀意向着洞边的四人围来。
电光火石间,一人如箭般弹向了高空,在几不可见的刹那飞向无网的天空。
另一人扯下身上的粉色衣袍旋转如风,那些眼看就要得惩的竹片被他旋转的急急转向,生生拐了个方向。
只听一人哇哇大叫道:“老四,苦也,你竟不顾我……”
说着另一道身影,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桃红色的大伞,就势蹲下。他身材本就矮小,如此蹲下,就如野地突然开出来一朵粉色的大蘑菇。
“好,老大、老三、老四你们都跑了。苦也,独剩老二我呀。”
只见另一个身影一边抱怨一边往那插满尖竹的陷井跳了下去。正扬出另一根银针的顾掬尘也吓了一跳,却没有听到什么尖叫声传来,只听到洞口里,传着一声声大笑声,“我不陪你们玩了。我与大金在此洞里玩一会,你们先陪着他们玩会,我与大金在此休息休息……不错……不错。”
却不知他是用何种方法,能在那如尖刀林立的洞中玩?
丁风、丁云已如风般向着最先跑出的老四、老三追去。
顾掬尘看着两人拔剑如风的身影。他们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法皆是奇快无比。电光火石间,两高影,两矮影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顾掬尘凝眸看去。那两来人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狼牙棒来,另一人一柄寒光森森的丈二大刀,也不知他刚才如何将这样一个大家伙藏于身上何处?
看那几人缠斗的情形,丁风、丁云明显处于上风。可是那老三、老四根本不讲究风度,奇招阴招全出,毫无节操可言。
只听得那老四、老三哇哇怪叫,“苦也,老大,我们中计了……”声调尖而高,但语气却明显兴奋。
“苦也,太好玩,玩不过了……”
丁云剑迹神鬼莫测,倏然间,剑尖已然到了老三的背后。眼看老三就要被刺中,却不想那老三在极小的距离中,身体发出劈啪作响,竟是身形缩小,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剑。
“老大,风紧,扯乎——”老四叫。
“扯不动了,打——”老大答。
“老三,刺他屁股。”
“你刺,你干嘛不刺?好你个老四。刺中了,他会崩我一身臭……”
“哎哟喂,老四,不要钻人裤裆。丢人啦!”
“呸呸呸!谁丢人?你丢人。劈他,砍他脚……”
“老三,无影绝户腿,揣——”
刀光剑影中,竟莫名多了些喜庆来。
于此同时,顾掬尘的第二根银针已弹射而出。蹲在那里装蘑菇的老大正要起身,就见天空蓦地一张渔网从头兜下。那渔网甚是花哨,还补着各种颜色的破衣烂衫。顾掬尘也身形连动,她并没有追向那个已用粉色伞破开那张渔网的老大。她趁隙身形连晃间,弯身点中已中了迷香的庞重石、俞桐、赵二斗身旁。只有叶策、叶敏睡在窝棚里,顾掬尘却只有时间去管他们。
留在窝棚中的二兄妹本是负责轮番照顾俞青。可是这会外边已打得噼啪作响,窝棚中竟也毫无动静。平日里,这些人都是住在窝棚中。但今天顾掬尘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个机关旁,原指着他们敌袭时,可以引动机关。没想到,还没等照面,这些人就都中了招,昏迷了。
顾掬尘下手略重,三人“哎哟”一声,睁开眼睛。
几人听到了打斗起,反应倒也迅速,蹭地站了起来。
“去守在棚子那边。”
顾掬尘一直紧紧盯着那个扛着大粉伞的老大。她身形诡谲后发先至到了老大的前面。她凝骤全部精神,拔下腰中缠着一根藤条。
藤条如鞭,影如蛇,缠向老大的脖子。
“不要——”老大大叫。大伞拋出向着顾掬尘袭来。顾掬尘身子猛地下沉,双脚在前,身子向后滑出了大伞的袭击范围。顾掬尘手中抓着一把细竹针,向着老大射出。
“我是好人——不要杀我呀——”
老大再次握着一把伞。却是一柄小伞。小伞围着老大旋转如风,竹针不但没有射在他的身体上,反而顺着伞的旋转力量,有一些反向射向了顾掬尘,“好——妙——老大威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妙哉——”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洞里出来,大声喝采。
老二的怀中突然多了一只金色的狐狸,他正用手一下下帮它顺毛。顾掬尘腾条如风,舞出一张密不透风了的腾网,将反弹而来的竹针尽数挡落。老大身形一晃,再次将大伞抓在手里,脸上现出得意神色,“老大就是老大,服不服——”
“风水轮流转,这月到你那。这个月你是老大,下个月俺是老大了——”然而,老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掬尘呵呵一声冷笑,左手摸向袖中,然后向着老大弹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球。
老大毫不迟疑,大伞撑开,挡住了此物。可是那物却砰的一声裂了,弹起一阵白烟,在淡淡月色下异常的清晰。
老大的得意神色还在嘴边,人却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