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灏拱手,面上是清冷自持,语气上也平淡无波,却更令人信服,“皇兄说此话何意,你我兄弟二人何需讲什么场面话,但凡用得到弟弟的,开口便是。”
太子面上一喜,“舅舅和魏大人那里我还不曾通知,不妨叫上卫国公,我们还要详谈一番才好。”
宫里不是个说话的地儿,聚在端王府也扎眼,便约在亦枫阁。
太子唤来近侍去请人,兄弟俩又在殿里相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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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习习,那素来以坚韧为人称道的梅也不得不在这强硬的西北风中打颤。
福安出了书房门便看见那白的仿佛与天融为一色的梅,暗暗咒骂一句,吼道:“来人,备车。”
两手插到袖口里,缩着头往外走。
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厉害了,李梓瑶一直未醒,只嘴里喃喃的呓语,也听不清说些什么,许是梦到了前生的事儿也不定。
待福安到东宫时,齐灏正在和太子密谈,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他急成那样也没法子,在外头踱来踱去,脸上皱出了一片褶子。
跟在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罗常跟福安是熟识的。
福安走了几趟又在他面前停下,“真不能进去跟王爷说一声,王妃要出了什么事儿这谁能担得起?”
罗常眼珠子转圈,“不若你先去找太子妃说声,好歹唤个御医给端王妃瞧着。”
都是主子,哪边也得罪不起。
“唉!”福安又是一声叹气。
罗常安慰道:“急也没法子,你就是进去通报了,里头那位爷也走不了啊!”今儿个太子脸色有多沉他是知道的,万一真给他把端王爷叫走了,太子还不得把自己活剥了扔锅里炸炸。
“叫太子妃带着御医过去瞧瞧也好,不比府里没个能做主的强?”罗常说道。
福安嘴里不停地叹气,嚷嚷,“那能一样吗?”
怎么王妃每次出事儿自家王爷都不在啊?这次逢两人刚争执过,要是王爷还不在王妃病重的时候去瞧瞧,岂不真让人凉了心。
“你也别急,依我看也该出来了,端王爷进去好大一会儿了,估摸着也该出来了。”
“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福安望向那紧闭的门,“不行,我还是去跟太子妃禀报一声去吧,”跟身边一起从府里过来的人交代,“若我不在的时候王爷出来了,可千万交代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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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前脚到太子妃那里,齐灏从那紧闭的房门中走出。
约定的时候到了,他正要随着太子一起去亦枫阁,那侍从见端王爷出来了,便赶忙上前,齐灏自然知道这人是自个府里的,但见来人不是福安,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最起码不会有比他接下来的事儿重要了。
对那侍从挥手,皱着眉示意他下去。
那人一时被齐灏的气势所震,真的顿住了脚,不敢上前,太子又开始和齐灏交谈了,他便没了插嘴的机会。他不如福安机灵,又畏惧身份尊贵的两人,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里盼着福安过来。
真不知今个儿怎么了,事事都不赶巧。
福安来时齐灏刚上了马车。
“唉!你个不成事儿的。”他顾不得骂那侍从,也赶紧上了来时的马车,知道太子身体弱,端王爷一路必是走不快,自己可要在他之前赶到才好。
顾不上一路上的颠簸,这日头都快移到正南边了,他打太子府里呆了一上午,也不知王妃现在怎么样了。
在亦枫阁南门前下了马车方才出了口气,没见着太子府的马车,端王爷看来是还没到了,那就好。
又等上片刻才见来人。
齐灏刚从马车里出来就见脸愁的跟个倭瓜似的的福安,又想起方才见得那侍从,想来是真出什么事儿了,他面色愈发不好,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福安可来不及解释自己打从他离了府就一直跟着,等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人的事儿了,张嘴便道:“哎呦,我的王爷唉,大事儿不好了,王妃......王妃起了高热,现下什么境况还不知道呢,您可赶紧看看去。”
齐灏心里一沉,昨夜里那人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才禁足了她一日便起了高热,眼神向下看去,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嘴角绷的更紧,那本就薄的唇抿的只剩条缝,泛着白色。
只看福安那一脸焦急的样子,便知此事不假,不是她在胡闹,因此心里越发烦乱了,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福安见他阴着脸沉默,一时也不敢催促,在这疾风里,让人心焦躁不已。
末了齐灏问道:“请大夫了吗?”
“请啦请啦,刚刚跟太子妃说过,太子妃马上着御医过去。”
齐灏还是站在那里不挪步子,不知是要进了亦枫阁还是要回府,怕心里也在踟蹰。
那边太子没听到两人的谈话,下了车喊道:“四弟,怎么不进去?”
第28章 有了选择
道上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凄厉的像野兽的嚎叫,虽是正午,那挂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太阳却没散发出多少热量。来时还不觉得冷的齐灏,在这时却涌上一股寒意。
齐灏抬头看去,太子站在马车旁,面带微笑朝向他,风太大,偌大的披风遮不住身,掀开又闭合,在空中抖动不停,袍子下面空荡荡的,愈发显得瘦削,这样的天气即使身体康健的人外出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太子呢?他本就先天不足,现在也是体弱多病的,可还是出来了。
齐灏心间涌上一股阴翳,周党一天不除,朝廷上便一天人心惶惶,终让那些有志之臣寝食难安,现在有能力与其对抗的便只有东宫了,这个几次从鬼门关里闯过的人的决心齐灏是知晓的。
若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更能看清这次商讨的必要。
一时被吹得眯着眼,齐灏抿了抿干涩的唇,稍扬声道:“皇兄先进去吧,不必等我。”
街道延伸而去,越发狭长,风扬起的轻尘模糊了远去的视线,仿若看不到尽头,只那么消瘦依然在天地间静静挺立。
齐灏此刻大抵是这么文艺的,或许还夹了丝崇拜在里头,连他都没有意识到,感情上向来不细腻的自己已经把皇兄神话了,然而神话可不是件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