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景理当也在护国公府,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好走过雪地,僵在雪地里,保持走路拐弯时微歪了脑袋姿势,就在雪地里吹风。
如果说平西郡王是最彪悍的王府,全国还有其它带兵的郡王不服,但说平西郡王是最有钱的王府,貌似大家都服,还有人恨不能推动这种说法,让平西郡王早早遭灾。
平西郡王的西北是地方最大的封地,物产丰富,边境线长,百姓不足,所以战乱很多,山里也确实盛产金子。
他拒绝内陆文官,御史要找他事情也只有这一条,因为刑部办案的公差也休想轻易进入西北,西北由郡王说了算。他是诸郡王中公认日子舒坦的土皇帝。
有钱,有自由,任性,兵权在手谁敢说他没有权势。
这舅爷,这舅爷,这舅爷......栾景不知道怎么想才好,他在苑马寺这样不红的衙门,至今写不好格式公文。
有人会说,公文按格式写就好,但要写的出彩,读书不上进的栾景写文章没能耐,他连四平八稳公文都写的艰难。
这舅爷却连平西郡王府的县主也拿下,这舅爷实实的太能耐了.....太能耐.....太....能.....耐......
一捧冰雪砸落,原来栾景哪里不好站,听到这消息刚好僵在树下面。
“哎哟,娘呀,冷,”栾景猴子般的蹦跳着,把他脖后的冰雪拂开,嘟囔着:“幸好我戴着皮围脖,”然后他结结实实又愣住。
轻抚狐裘的栾景心里不是滋味,纨绔这些年,头回认真思考,如果云展不压下亲事,祁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再纨绔再混帐的人,不可能不懂女子受辱后悲惨的一面,而祁氏给他生下大胖小子,虽然燕燕不是为丈夫而生,此时又深刻感受到他及父母的新皮裘由祁氏所赠。虽然燕燕仅为年节下的还礼。
栾景自己也糊涂了:“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有英哥以后,大家羡慕里带着眼红,栾景听了好些明为贺喜其实挖苦的话,据春江伯世子等人说,他们打算结伴往外省调戏民女,然后就娶她,因为这事情从有一说一上来讲,真他娘的不合情理。
栾景现在自己也觉得“他娘的不合情理”,可他是身受者,得子是从古到今的家门喜,如果“三年不升官、罚俸三年”这些能换儿子,栾景相信愿意换儿子的人能从午门排出京门,再绕京城好几圈。
“唉,这事儿办的......我遇到好人了。”纨绔二十多年里,难得说出正经话,有一句就在今天出来。
说完,栾景继续忙活去了,没错,他没当自己是护国公府的客人,他跑来帮忙,有事儿跑腿,他只要能做,跑的飞快。
相比之下,临江侯世子吴天雄见到以后,很是羡慕,他也想跑腿,可没有名头,栾景效力是护国公世子给他一门亲事,而这亲事在这几个月里一天比一天耀眼。
吴天雄近来和栾景密切,他知道祁越是栾景的舅爷,吴天雄叹气:“唉,行行出状元,难道我也要调戏一个?不成不成,我如今做官,不容易得来的,凡事要收着。”
再不是当年那年纪小的时候。
吴天雄这种心情就是他的纨绔又收心祖辈及清河侯南阳侯临江侯等人当年的心情,到一定年纪,往衙门受煎熬几年,也就收心,正经的做官过日子,从此为不能升官苦恼。
栾景显然没有这种苦恼,他决定不调离苑马寺时,黄老大人大为赞叹后,为他出主意也是“先站住脚根”,如今栾英出生,他的爹这才有站住脚根之感,本就没想过三五年里会升官。
栾景出溜出溜的跑着,继续做他的帮忙人。
京里这个新年分外喜庆,除去百姓家鞭炮声声,京城内外分十几处分时辰燃放鞭炮烟花,庆祝护国公府得孙,公主得孙,有没有准备年菜或不想自己做的,直接往护国公府、公主府、皇宫外面的街道上吃去。
栾英出生宾客云集,就南阳侯府来说是多少代难遇的盛况,而护国公府得孙,才是真正难遇的盛况,公主府大开正殿,正中摆放着皇帝赏赐的无数宝物,护国公府正厅上数个条几,摆放中宫赏赐宝物,两边厢各是文武百官的礼物,像同时打开上百个珠宝店铺。
人山人海比闹花灯还要热闹,好几年不出门,新年朝贺也请假的锦城郡王府丁氏也来到,先往中宫面前请安,大家都看明白丁氏还是面无血色,紧裹着皮裘弱不胜风。
中宫暗叹,可怜,被个妾和不贤德的婆婆逼成这副模样。
和颜悦色让丁氏去看护国公世子夫人,看过还是回家养着吧,丁氏去看看了元秀,说了几句感谢照顾永益的话,生产后应该虚弱的元秀和丁氏相比,更像个健康人。
元秀也劝丁氏回房养着,又命拿一些滋补药材给丁氏带上。
下午永益走进来,这是准备给燕燕送晚饭前汤水,来和元秀说一声儿,永益红扑扑面颊,额头上沁出汗水,不知道又玩了什么,还是今天客人多,帮忙待客忙碌的很。永益出去时,白头宫人们叮嘱元慧不要再过来,产妇当天最好不见人,免得多劳神思。
元慧等吐吐舌头走开,这个晚上没有再来。云展陪酒,这个晚上也不敢过来打扰母子们。公主也有话出来,天气寒冷,出去进来的人带动寒气,还是不看孩子的好,元秀睡饱后,得已细细看儿子眉眼,云龙生得显然不像祖父和父亲,他有一双大眼睛,但是肖似母亲还是随祖母,现在还看不出来。
第二天大年初二,往年是接燕燕的一天,今年显然接不成,天气太冷,虽然栾英满月,也最好少抱出来,于是,绿竹独自气呼呼的来了,换衣裳烘身烘手,一通长长的牢骚。
原来,一大早的,清河侯府要接燕燕,燕燕回说不去,如果愿意出门,更应该往护国公府道喜,南阳侯夫人就推掉,然后没片刻,清河侯夫人、世子夫人和冯氏的姐妹们一起过来,敢情人家阖家前来,做好燕燕不出门就全家陪她过初二的的准备。
燕燕无法再推,房里“儿啊”,“姐妹们”的话,把绿竹再次膈应到,有黎氏在,绿竹独自往元秀这里归宁来了。
绿竹怒道:“是他家的女儿吗?一口一个儿的叫着,我要是再呆下去,我可活不成了。”
元秀也道:“岂有此理,但是我为冯氏悲哀,燕燕不愿意出门,怕冻到英哥,清河侯府全跑来认女儿,冯氏也没法回门了。”
绿竹哼哼道:“就是嘛,恶人自有恶人磨。”
白头宫人们劝着不要说太久,绿竹坐上小半个时辰也就离开,硬着头皮回南阳侯府,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东边园子自门到燕燕住处,站立一排排人,敬安郡主摆开仪仗,轻易不许人进来。
这个时候,章妈妈手柱拐杖来和南阳侯夫人说话:“我都看不下去,大奶奶对二奶奶理也不理的时候,清河侯府没有人主持公道,这护国公府公然站出来庇护二奶奶,祁家舅爷又要做平西郡王府的女婿,清河侯府上上下下来了一百个亲戚,来一回人,掀起一回门帘,如果真的敬重二奶奶,也应该看二奶奶面色行事,这些不是亲戚的,来到就要看英哥,谁知道她们身上带的有没有病气儿?倘若英哥病了,或是小人儿眼生见到带进来的什么,这可怎么好。”
南阳侯夫人忙道:“是我想拙,妈妈,你也知道的,往年别家未必服我,今年清河侯夫人也向我殷勤不已,我这一兴头,就把打扰二字忘记,我这就重把门户,轻易不让人往东边园子那里去。”
章妈妈道:“你赶紧的吧,幸好有元二姑娘时常过来,肃王府摆开仪仗,我才能从容往这里和你说话。”
南阳侯夫人连声说是,再不放余下的客人见祁氏,东边园子里安谧起来,燕燕得已和元慧等人说说笑笑,听听郡主县主二位少女的育儿经,章妈妈和燕燕奶娘得已静静守着栾英,柴枝和碧云高兴了,绿竹重新扛笔杆子。
要问冯氏憋闷否?没有人顾及她的感受,她的长兄,应该是她依靠的舅爷,清河侯世子正和栾景谈衙门里公事,想请云展帮忙说话。
栾景张大嘴:“吓!他要是打杀我,可怎么办?”
清河侯世子道:“看你说的,妹夫,你要相信云世子眼里有你。”
栾景摇头:“他是有我,可我没呆在能帮忙的地方。舅哥你自己想想,他管我闲事,送我一个妻,一个大胖儿子。他要是觉得送多了,要我拿命偿,你可就没有妹夫了,你妹妹要守寡,祁氏倒无妨,护国公府会照应她和英哥。”
把手也摆起来:“别找我办公事,我把自己公事办好就谢天谢地。”说过还不放心,干脆走开。
清河侯世子在后面叫:“哎,我是你家客人,你不陪客啊?”“舅兄不是客。再说你从小没少来我家,别装客人,自己吃喝自己要,自己茶水自己讨。”栾景跑开。
接下来,又躲开龙山侯世子、虎步侯世子、春江伯世子、许昌伯世子、定和子爵世子及西和子爵陈大人,仿佛一刹时,所有栾景认识的人都要找云展办事,栾景自己也觉得眩惑。
他才不去呢。
他确实是越想,越觉得给的多,祁氏是个美人儿暂且不说,栾景自己也有数,祁氏有儿估计不再让他近身,这是当丈夫的人直觉,可还是带来很多,栾英白白胖胖是个儿,舅爷平步青云攀高枝。
这个舅爷把另一个舅爷,清河侯世子早就比的没地方站,栾景现在说到想到的舅爷,就只有祁越。
不行不行,他把得到的拢好就不错,可不能大意丢一星半点。
躲开别人的后果是往衙门当值的前一天晚上,栾景被清河侯世子及一帮纨绔灌醉,三更后醉醺醺的回到东边园子,一看,园门关闭。
栾景慌了手脚,这是他的家,他可以叫门也忘记,对着园门仿佛对着铁墙,脑海里就一个想法,他今晚没处睡了,他睡哪儿?
近来,他可是天天睡在东边园子里,因为睡前的二更后是他看儿子的时辰,这个时辰燕燕已睡下,栾景不是反而避开燕燕,是怕燕燕不愿意看到他。想想也是,燕燕如果愿意见丈夫,依然可以大红雪衣向他回眸笑。
燕燕自生产后,小心翼翼避开和栾景见面,而绿竹见到栾景就习惯性一个白眼儿。
二更后,贺宁会看书,绿竹会扛笔,但是燕燕却睡下,章妈妈和燕燕奶娘照看栾英,栾景可以多看会儿,再往隔壁去睡。
风雪像无边欺压,纨绔惊恐不已,他睡哪里,他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还有书房可以睡,祖宗挣下的家业这么大,还有许多房间可以睡,可是他失魂落魄回书房,像被遗弃的可怜猫狗。
他也还有西边园子的正房可以睡,可是纨绔根本想不起来。
这一夜做噩梦,祁氏不要他,白胖英哥也抱走,惊醒后见天五更,一口气冲到东边园门前,见到园门大开,京都护卫排成两列。
这肯定不是南阳侯府的威风,云展不会这样做,燕燕绿竹也不会如此要求,这是敬安郡主为帮燕燕挡阿谀客人,摆开的郡主仪仗,肃王府人手少,郡主仪仗由云展派来京都护卫。
栾景一一点头哈腰,顶风冒雪往里冲,到门外居然想到身上有寒气,进去先换衣,又烘手烘身,燕燕奶娘隔着门帘见到暗暗点头,对世子的憎恶下去一些,栾英睡得香甜,栾景看了又看,直到心定,出来吃早饭去衙门。
南阳侯府是近来京城的风云府第,不知道祁越是他家舅爷的,也应知道护国公世子当众训斥,护国公世子酒醉而归,公主当众训斥,圣旨训斥罚俸。
苑马寺以养马及培养优良马匹为职责,在这个骑马打仗的朝代,与兵部有很多公事往来,苑马寺的上官喊栾景进房,说让他以后负责和兵部联络,上官打趣:“我在京里这些年,头回听说云世子这么给孩子颜面,生产到,满月也到,以我看,百天也是到的。”
栾景吓坏,他不要去兵部,去任何可能见到镇国将军的地方,他呆在苑马寺这片草场里感觉最好,镇国将军从现在开始忘记他吧,否则他哪天不高兴,抱走栾英可怎么办?
不成不成。
英哥是从出生那天就带给家里荣耀的儿,万不能丢。
栾景凛然的说了一番原联络官员公事出色,尽心尽力,他一直学习而没能领悟太多,所以,不换人最好。
从栾景到苑马寺,上官难得刮目相看,记得上一回刮目相看,是栾景不打算离开,决定留在苑马寺扎根苑马寺。
很多的上官都喜欢态度正确,而不是能耐强,愿意留下来的人迟早会做出成绩。
今天,又刮目相看一回,上官不勉强栾景,说了几句闲话就让栾景出去。没两天,负责联络的官员知道,对栾景客气起来。
栾景愈发的不能离开栾英,每晚都要能见一见才好。而他还有一个儿呢,估计忘记了。他自己刚找到主心骨儿,贵生不是他的主心骨,抛在脑后。
这位少年纨绔,青年也纨绔的可怕,是他的本色。
而要说他的二妻,现在倒有相近之处,冯氏以前是夫妻置气,现在是不敢兜搭栾景,燕燕一直就不愿意接近栾景。
栾景喜欢栾英,见到栾英才觉得有主心骨,说白了,权势欺心。
不过这权势变了一个天地,不再是冯氏所认为的权势天地。
云龙满月那天,燕燕抱着栾英前往庆贺,就势住了几天给元秀看英哥,因为云龙生下来后就抱到公主府中,元秀是真正的坐月子,燕燕还喂孩子,元秀没满月不出房门,想喂也不能,胀又难过,就直接回掉。
栾景疯了一样的失眠,每晚在护国公府外的街道上徘徊多回,直到燕燕回来他才停止这种举动。
接下来就预备栾英做百天,南阳侯夫人不敢怠慢,采买的都是好东西,冯氏敢怒也没有,因为提前十天,护国公府来人看地方。
什么叫看地方?
护国公世子夫人要来,她在哪里坐,在哪里歇息,在哪里换衣,红毯铺到哪里,预备几间房给世子夫人及侍候的人方够使用,花草不够,护国公府会搬来盆景,房里摆设不够气派,护国公府送来家什替换。
败落的世家无法和显赫的世家相比,护国公世子夫人只是临时歇脚的房里薰香,也要上好的。
冯氏看似平静的帮忙家务,其实心如死灰,除非偶尔被扎上一下。这不,午休的时候,她哄着贵生小睡会儿,就听到房外不省心的婆子们说话。
“上午又送来什么?”
“世子夫人用的茶碗,每天不重样,封好的送来。”
“你们俩个都弄错,那是世子夫人进这个房里时,如果有客人来拜,给客人用的茶碗。世子夫人的茶碗怎么会提前送来,只会当天带来。”
“说起来,二奶奶要是欺负大奶奶,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二奶奶人是真正好,从没有和大奶奶置气。”
“二奶奶哪只眼睛瞧得上大奶奶,她呀,懒得理会大奶奶。”
冯氏只能睡不着了,她无法反驳婆子的话,冯氏自己也这样想,祁氏如果计较,她早就输了。
冯氏默默的帮忙家务,她只能默默。
提前三天,京都护卫进驻南阳侯府,正厅、正房等世子夫人会经过的地方,一概不许南阳侯府的人再进,马车不断的来,东西不断的送,陈设起来是什么模样,南阳侯府也不知道。
元二姑娘的马车也是不断的来,照顾燕燕,帮看姐姐起坐的房间。祁东祁西带着店铺的马车也不断的来,把用得到的东西送来。
亲家们之间彻底平齐,你有爵位他有钱,互相恭敬着,好好的做亲戚也罢。
百天很快到来,元秀早早来到,但是她坐的地方不是想进就进,需要通报后,元秀让进才能进,冯氏也仅在迎接时参拜见到一面,就觉得富贵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元秀离开,没有喊进冯氏说话。
冯氏有很多对燕燕好的机会,而且是应该对燕燕好,冯氏没有做也就罢了,反而欺负燕燕。而如今拿再多的恭敬出来,元秀也不能轻易相信。
第二天,祁东祁西回新集,栾景跑前跑后的张罗路菜,送上船,老百姓们忘性其实最大,祁东祁西对他热情出来,正式做翁婿。
云龙百天的第二天,元财姑带着舒来宝上路,刚领官职的宋瀚夫妻送她,从元秀元慧开始都有馈赠,元财姑兴冲冲的寻夫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