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一窘,略做解释,“是要出府办的事,你不是不准我出府嘛。”
沈浩莫名地就是升起一股子成就感,略一点头,“如今,可以出府了。”
柳小桃一喜,“以后都可以了?”
沈浩忽而,就是邪气地一笑,“不是,今晚有个诗会,我想,要你,陪我去。”
“诗会?”柳小桃死命地摇头,“我连字都不认得,哪里会作诗,你带我去,不是毁了你的形象了吗,你说,人家要是看了我,一扶额,感叹一句,这小侯爷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你的脸往哪搁,往哪搁?”
面对着柳小桃的滔滔不绝的辩解,沈浩却是笑得愈发灿烂,很好,自己果然没猜错,这柳小桃,绝对是个嘴皮子够厉害的主,“你能在诗会上这般伶牙俐齿,莫说出府的令牌了,日后你若是想你家老爹了,接来住上三五日的,也是无妨的。”
028青楼?诗会?
柳小桃止住了嘴,似乎是不相信。
“好好打扮打扮,今晚你若是表现得好,好处自然是不少。”
沈浩寥寥不过几句话,柳小桃回了含香水榭就是看着数个奴仆嬷嬷等在外头,沐浴更衣,描眉点唇,梳头挽发,一身淡紫色的连衣长裙衬得柳小桃也是愈发的娇嫩,而唯一让这梳头打扮的嬷嬷棘手的,又是这柳小桃的胎记。
遮了,这一盒粉底打完了估计都还在,拦着,这又是要将眼睛一同拦着不成。
“姨娘,小侯爷已经派人来催了。”
柳小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先是叹了口气,又是一鼓作气,随着这来请自己的小厮一路随行,到了这侯府侧门,马车早已候好,沈浩已经在这上头等着了。
提了裙摆上了马车,柳小桃又是有些别扭的坐下。
“你捂着脸做什么?”沈浩斜眼,看了看一直用右手捂住右眼的柳小桃。
柳小桃低头不说话,猛地马车夫一扬鞭,两马并驾,拉着这镶着金丝,挂着流苏的马车厢一颤,柳小桃簌地不稳,就是身子一斜,向后倒去,幸好,身后是一处软软的不知何物的东西,倒上去,倒是十分舒服。
柳小桃一起身昂头,正是对上沈浩那双亮如星眸的眼睛,真好看,柳小桃情不自禁的这般想,再往下,却是看到沈浩黑着一张脸,十分难看,和那双囧囧有神的眸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你躺起来,还真是挺软挺舒服的。”柳小桃红着脸,自己这一躺还真是躺得有准头,正是躺到了这沈浩的怀里。
沈浩牵强地一笑,“那你要不要再躺躺?”
“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起来。”柳小桃夺身扒拉着这马车厢的窗柩就是要起身,却是被沈浩反转在怀里。
沈浩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用怎样暧昧的姿势抱着柳小桃,只是专注地伸手摸了摸柳小桃明晰得不能在明晰的胎记,“你方才捂着的是这个吧,你怕别人会说你这胎记不好看?”
“不是我胎记不好看,是我自己本身就身得不好看。”
“谁说的?”沈浩声音提高了音量。
柳小桃顿时就是来了精神,看着沈浩一副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就是开始如数家珍般的列了好长的名单,还未说完,耳边却是沈浩十分及时的一句话,“我是想说,她们还真,都是说得极对。”
柳小桃蓦然就是懂了,伸手就是欲捶上这借着机会损自己的沈浩,刚挥出去的小粉拳却是被沈浩的大手一下握住。
沈浩突然一笑,“你别急,我自然是有法子替你解决你这眼睑旁的胎记。”说完,却并不明说,扬声吩咐了一句“快些赶路”,这马车夫立马就是狠狠地下了几道鞭子。
出了这人少道宽的侯府大道,又是换乘了两个小轿,一路而行,不久,就是在一处人声嚷嚷的浮华地落了轿。
柳小桃下轿一看,却是惊呆了。
明明说好的是这高雅风情的才子诗会,以诗会友,以文做媒,文人雅士尽吐风月,何其快哉。
而眼前,却分明是那自己还曾做过活计的醉花楼,楼上的姑娘以香气勾引,以美色勾搭,风流纨绔一掷千金,果然,也是另一种快哉。
“在这里?”柳小桃指了指这醉花楼硕大的金色牌匾。
沈浩点点头。
“开诗会?”柳小桃眼睛瞪得老大。
沈浩又是点点头。
一路招蜂引蝶,野花遍地,沈浩虽然挽着个柳小桃进门,可这入门过堂上楼一路下来,对着沈浩媚眼尽抛的女子绝不是少数。
“你们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开诗会?”柳小桃本想贴着沈浩的耳际问话,无奈自己太矮,踮脚太累,只是徒将脑袋枕在沈浩的肩头,说话方便,何况,在外头看来,还当真是一对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样子。
沈浩偏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愿意来这等所谓的诗会了,一群纨绔子弟,乌烟瘴气,选个花花酒地,做几首淫词滥调,就以为才冠九州,名盛诗仙,真是笑话。”
柳小桃啧啧舌,“你方才说的,太文绉绉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喜欢这诗会,喊我来砸场子。”
沈浩又是扒开一个莫名地就是紧紧攀上自己的姑娘手臂,思索片刻,点点头,“你姑且这么理解吧,”末了,又是忍不住地提醒,“你且小心里,里头有个叫杜子腾的,仗着他老爹是开国候,很是嚣张。”
“你放心,”柳小桃胸有成竹地一笑,又是不耐烦地看了看这周围接二连三打着身边沈浩这块肥肉的青楼姑娘们,莺莺燕燕,吴侬软语,三十六计各个高招,实在,也是把自己拖累了进去,这股子脂粉味,实在是呛鼻子。
“哎呀呀,你们走开啦,”柳小桃突然扯着怪嗓子喊道,就在沈浩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柳小桃却是猛地把沈浩往自己身边一拉,顾盼婉转,这学着这些个青楼姑娘方才的样子,都是有八分像,“这位公子哥已经答应和我桃红共度春宵了,你们这些个庸脂俗粉,都给我让路。”
沈浩一惊,却也是莫名地懂了,敛着笑,任由着柳小桃卖力的表演。
醉花楼好歹也是这巴陵城数一数二的烟花地,这里头出来的姑娘,多少也是有些样貌才情的,如今被这柳小桃扯着嗓子一骂,自然是不甘心,欲骂回去,却又见得这花妈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桃红姑娘对着自己的右眼睑一指。
“你们看看,这可是这公子亲手为我绘的,一笔一划,都饱含浓浓情意,滴滴都在奴家心里,你们,下辈子吧。”柳小桃放了个狠话,最后,却也似乎憋不住笑,拉着沈浩就是匆匆上了这台阶,一路,就是往那上房里头去了。
倚着处挂着天字一号的牌子的上房,柳小桃方喘过气,才是有些窘迫地对着沈浩,指了指眼睑旁由沈浩妙手一绘,将那嫣红桃花形胎记转化为了一朵以假乱真的桃花,“谢谢你了,画得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柳小桃没说,自己方才刚看着这桃花彩绘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自家院子里头的那株老桃树,春日开花,秋日结果,它向来准时得很,一花一果,就是一点点地填满了柳小桃的过去,填满了对爹娘所有的幻想。
“不用客气,”沈浩难得的一番温柔,看着柳小桃的眼神里头,似乎有一抹流光浮动,末了,怔了怔,却又是挑挑眉,呵呵一笑,指着这房门口天字一号的牌子,对着柳小桃道,“我们到了。”
柳小桃“嗯”了一声,才是转身,手指尖还未碰到这木色房门,里头却是传来一阵阵的高喊。
“脱!脱!脱!脱……”
继而,又是一声声娇嗔求饶的女声,“各位公子,奴家都脱了这么多了,再脱,可就没了。”
这一声无疑又是一个引爆了高潮的雷弹,房门里头又是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尽是男人兴奋的声音,靡靡之音,听得这外头的两个人都是不住地皱眉头。
进还是不进,是个问题。
就在沈浩还在犹豫的时候,柳小桃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就是推开房门,本还是似老汉娶妻一般的热闹的众人,却是突然停止了这正在兴头上的欢庆。
猛地,还有一个人影砰砰地就是窜到了这桌子底下,缩着脖子发着抖,闭着眼就是嚷道,“夫人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这都怪这杜子腾,说是有个诗会,谁知道这不是诗会,简直就是淫秽啊,夫人,饶了我吧……。”
柳小桃挑挑眉,想到这村长干了亏心事被这村长夫人一骂也是这副德行,估摸着,也是懂了这人大抵是以为自己是他那赶来捉奸的老婆大人了。
屋子里本是十分宽敞,可如今,里头已经坐了七七八八个公子哥,各人手里都是怀抱着个美人,还有这衣衫脱得只剩下一袭肚兜的长发姑娘,一下,就是显得这房里拥挤起来。
坐在正中央的,正是这沈浩要自己小心的杜子腾杜公子,这杜公子暂时还没有空理会这姗姗来迟的二人,只是对着这桌子底下的胆小鬼猛地踹了一脚,破口大骂了一句,“妈的,刚才还在求我替你家铺子办事,如今,你家铺子也不用再开门了,收拾铺盖,滚出巴陵城吧。”
说让人滚就让人滚,说断了人家生机就这般断了,柳小桃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浩,又看了看这一咕噜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胆小公子不停地对着杜子腾求饶。
不过是被吓得说了几句得罪这杜子腾的话,平日里,这村里脾气最凶的王寡妇顶多也就是对着人家家门骂上个两柱香的时辰也就够了,如今这杜子腾,却是一副要把人家赶出巴陵城的架势,柳小桃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杜子腾,果然很嚣张。
沈浩敛眉,只是冷眼看着局势。
“磕什么磕,你就是磕死在这,也没用。”杜子腾右手端着半盏洞庭银针,一口猛咽,“滚。”
胆小公子无奈,苦求无果,心灰意冷地正是准备离开,却是听到杜子腾在后头慢悠悠地来了句,“诶诶诶,你听不懂人话啊,我方才怎么说的,我是让你,滚!”一个“滚”字拖得老长,意思再明显不过。
胆小公子憋屈地抽泣了几下,最终,还是委屈地屈下了膝盖,抱着双腿,努力地从门口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以杜子腾为首,又是一阵阵地欢呼。
沈浩将柳小桃护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附在柳小桃耳际说了句,“你若是怕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怕什么,”柳小桃诡谲地一笑,逗逗眉毛,给沈浩吃了颗定心丸,“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来好好会会这杜子腾。”
029带着姨娘逛青楼
眼看着那胆小公子团成一个团子就是咕噜噜地滚了出去,杜子腾才是腾出眼睛打量起这门口的两人来。
“小侯爷来啦。”杜子腾慵懒地嚎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了。
巴陵城的人都知道,这巴陵城只有一位侯爷,也只有一位小侯爷,本朝向来是秉着封侯分地的原则,也就是说,您老人家在哪当侯爷,就给朕好好守着那块封地,税收粮收都从那块封地上来。
可偏偏这开国候是个奇葩,跑离了自己的长沙郡不说,一年中总有那么八个月要耗在这巴陵城城东的某家深院大宅,这周围熟识的人都会恭恭敬敬地打个千,道一声“哟,杜侯爷又来避暑了。”
镇远候府老侯爷自然知道这杜申明避暑是壁不了八个月的,每每听说这开国候又来了这巴陵城,每每这老侯爷就是要砸了一桌茶盏,骂一句“龟儿子的,又来寻我麻烦了。”
开国候杜申明和镇远候沈南昌是宿敌,这在显贵圈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这宿敌一宿,不仅是宿了这上一代,还宿到了这下一代,也就是这沈浩和杜子腾。
“子腾兄,好久不见。”沈浩拱手,打了个客套腔。
“确实好久不见,自从上次中秋宴会一别,咱俩可是有三十八天零八个时辰没见过了。”杜子腾霸气地身子往后一仰,又是企图去拆沈浩的台,“若是可以,还真是希望一辈子都别见到你了。”
沈浩却是不恼,反是微微一笑,就在这柳小桃以为沈浩不过也是个胆小怕是曲意逢迎的人,却听得沈浩有礼而又响亮的一声,“子腾兄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真巧,我也不大想见子腾兄呢。”
气氛略有些尴尬,杜子腾却是带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和沈兄说话,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满座宾客见着这为首的两位小侯爷都是这般豁达,也是勉为其难地跟着哈哈了两声。
这人一高兴起来,就容易做些过分的事,这杜子腾一高兴起来,更是喜欢做些很过分很过分的事。
“来,你,”杜子腾随意一指,指着某个公子哥怀里的美人就道,“就是你,脱衣服。”
美人一惊,似乎是没想到是自己,可到底也是风月场里出来的,继而又是几句推脱娇嗔,各位公子又是一片欢腾。
柳小桃任由着沈浩牵着自己在这唯一空着的两个位子坐下,又是一路察言观色,除开自己和沈浩,房里只剩公子七人,姑娘八人,各个公子怀里又都是窝着个姿色各异的小美人,这对着门的方向,还站着那方才被众人喊着脱衣服的大美人。
的确很美,柳小桃细细打量着这站在屋子里头,已然有些瑟瑟发抖却依旧保持着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鬓如墨画,眉如细柳,红唇一点,娇小可人,在裸露在外的香肩细腰也是十分勾人,这美人,就似那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生得精致得很,和那传说中的醉花楼花魁流烟有得一博。
“哟,这是沈兄刚从花妈妈那要来的姑娘吧,我方才进来,还没有见到生得这么特别的,沈兄果然够风流。”杜子腾总算是注意到了柳小桃,将这怀里独着一件抹胸的小美人又是使劲一搂,示威一般的昂昂头,上下打量着,柳小桃这眼旁那朵开得正是娇艳的桃花。
“这是……。”沈浩方欲开口,却是被柳小桃抢白了去,“我们家小侯爷虽然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可是,唯独少了风流,让杜公子见笑了。”
柳小桃秉着手,含笑望着这杜子腾。
一句“我们家小侯爷”说明了这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
“敢问怎么称呼姑娘?”身旁一个蓝衣公子欠身作揖。
“敢问公子生辰几何?”柳小桃反问道。
沈浩却也是由着柳小桃随意胡闹,这群人本就是乌合瘴气之众,柳小桃怎么折腾,都无伤大雅。
这蓝衣公子略微一怔,“鄙人乾元三年八月初五生。”
柳小桃点点头,“恩,你比我家小侯爷小了两个月,”说罢,又是一笑,“那你该是喊我声小嫂子。”这句“小嫂子”是和崔不归那里学来的,这时候倒是用得上。
带着老婆逛妓院,这可是头一回见到。
众人先是有些惊讶,各自又是连忙对着柳小桃客套了些,唯独这杜子腾不买账,来了句,“带着姨娘逛青楼,沈兄好风雅。”
“怪不得我家小侯爷,谁能想得到,杜公子这诗会开得这么特别,这么有深度呢。”柳小桃毫不示弱,对了,沈浩出门前是怎么对自己说的,若是自己今晚嘴皮子够毒辣,出府的令牌可就是在手里了,没错,就是这样。
末了,这杜子腾又是嘻嘻哈哈地道,“诗会,没错,我们这就是诗会啊,大家聚在一起,探讨下前人文章,后人风骨,顺道,再找几个姑娘一同研究,人生乐事啊。”
“哦?”沈浩接着问道,“那可否知道一下,沈某方才晚到这些时候,各位可是研究了哪些好诗文,做出了那些好对子啊?”
众人正是面面相觑之时,杜子腾又是大口一开,“有这么一个对子,还没有人对的出,”还故意指着柳小桃眼旁那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张口就来,“看花笑,笑得莺莺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