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陵留意到呼韩邪的神色,微微的蹙眉。
呼韩邪察觉到夜千陵的目光,微微侧身,依旧往前走去。心中,暗暗地思量,若是自己母亲能够成功,那么,他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那一个人,同时,将一切占为己有。
夜千陵细细凝眉,脚步,跟上呼韩邪。
帐内!
老妇人扶着怀中的小祈陵重新坐下来,对着小祈陵问道,“纤儿,饿了么?”
小祈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老妇人手中的那一碗羊奶,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段日子,夜千陵已经开始试着喂小祈陵和小云歧喝羊奶。
而羊奶的味道,让小祈陵与小云歧都有些喜欢。
老妇人继而望向一侧安静坐着的小云歧,问道,“歧儿,是不是也饿了?”
小云歧睁着漆黑有神的眼睛,在老妇人的目光下,也慢慢的点了点头。从醒来到现在,已经很久了。
帐外!
‘皇庭’内所有的人,不管是老弱妇孺,还是伺候的婢女,在收到呼韩邪母亲的指令后,都已经悄无声息的跟随着士兵离去。一眼望去,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身影。
当然,赫连一家,并没有离去。因为,赫连廷收到了呼韩邪母亲的指令!
另外,老妇人帐内重伤昏迷的儿子,也没有离去。因为,急于离去的众人,都几乎已经忘了这一个人的存在。
诺大的‘皇庭’,一时间,展开双臂静静聆听,几乎可以听到风吹拂在空气中的声音。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
夜千陵走着走着,不经意回头的那一眼,恰见遥远的后方,一行如蝼蚁般大小的人,正远离‘皇庭’而去。而,若非此地地处较高,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火光电石间,夜千陵蓦然想到了什么,长睫,‘刷’的一下掀开!同时,快速的向着身前的呼韩邪望去。恰见呼韩邪,也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
呼韩邪向着远处那一行恍若蝼蚁的人望去,沉重的面色,似乎在艰难的做着某一种决定。负于身后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紧握成拳。
夜千陵心中,一刹那,已是恼怒至极。但一时间,却又是怒极反笑,“可汗,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以前,是我看错你了!”之前,自己心中,一直想着双方若是闹僵,一定会两败俱伤。这样的后果,相信也不是呼韩邪想要的。但是,没想到,他竟会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不,其实也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自己。自己怎么就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呼韩邪听出了那一句话中隐藏的失望,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但却是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一切,甚至也想要通过此来……
一瞬间,夜千陵真恨不得杀了呼韩邪!
但是,杀呼韩邪,定然需要一点时间,而她,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霎时,夜千陵用力的一拂衣袖,转身,快速的就向着‘皇庭’的方向跑去。心中,不停的祈祷着孩子没事!因为,他们要动手,绝对是冲着孩子去的。宫玥戈,你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不然,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也会恨你!
呼韩邪看着那一袭飞快离去的身影,并没有上前阻拦。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那一个决定就是……
帐内,老妇人一手扶着小祈陵,一手将手中的羊奶,送向小祈陵的小嘴。
一旁的小云歧,睁着眼睛看着!
……
草原上,夜千陵飞快的跑着,真恨不得立刻飞回‘皇庭’中去。一头乌黑的长发,飞舞在身后。衣袍,卷起一道又一道的弧度,飒飒作响。
……
盛着羊奶的碗,一分一分,缓慢的送近小祈陵。
同时,那一只端着碗、手背上布满了沟壑的手,颤抖一分重过一分!
……
夜千陵飞快的跑着,那前方的‘皇庭’,明明近在眼前,却似乎怎么也到达不了。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毫不怀疑下一刻它就会跳出自己的胸口。
……
碗,终于触到了小祈陵的小嘴!
那一只手,慢慢的、慢慢的倾倒手中的碗,让小祈陵的小嘴,一点点触上碗内雪白的羊奶。
……
忽然,奔跑的夜千陵,被脚下的青草一绊,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重重向着地面跌去。
那地面上,厚厚的青草铺就,人跌在上面,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可能,是夜千陵那一下跌的实在太重了,手掌,直接按在地面上,空气中,甚至响起一道骨骼作响的声音。莹白如玉的手臂,手背上,立时被青草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细长的扣子。丝丝缕缕的鲜血,刹那间,争先恐后的溢出来。
地平线下升起的太阳,洒落的阳光,向着大地普射而来!
那一袭跌倒在地的白衣,远远看上去,异常的狼狈与不堪。宽大的衣摆,拖拽在地上。一头黑发,凌乱的划过两侧的肩膀,与地上的青草难分难舍的纠缠!
身后,一路跟随着返回‘皇庭’的呼韩邪,看着这一幕,立刻快速的上前。旋即,伸手,就去搀扶地上的夜千陵。
夜千陵看着伸过来的手,毫不犹豫的用力的拂开。继而,迅疾的起身,半分顾不得受伤的双手以及摔疼的身体,又一次向着‘皇庭’跑去。
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与不安!
……
碗,倾倒!
小祈陵的小嘴,缓缓地触上碗内的羊奶。
而,就在小祈陵的小嘴即将要触到雪白液面的千钧一发之际,对面,赫然传来了一道异常凌厉的风声。同时,老妇人的手,猛然一侧,飞也般的将碗侧开,不让小祈陵喝。
下一刻,碗,应声而破。
碗内的羊奶,悉数洒落在床沿与地面上。
老妇人蓦然抬头,向着对面望去。但见,一袭白衣的宫玥戈,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
小祈陵与小云歧一道望过去,那纯真的眼神,似乎在疑惑对面之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吃东西。
随即,老妇人反应过来。肥胖的身体,无力的从床沿滑落下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丝毫未曾顾及那地上的碎瓷片是否会刺入她的双脚,也丝毫未在意那双膝处传来的疼痛,对着宫玥戈颤颤抖抖道,“祈公子,我……我不是……是……是……”
与不成句,老妇人也早已是吓傻了!
又或者说,早在呼韩邪的母亲帐内、双手触到那一只锦盒的时候,老妇人的神经,便紧绷在了一条弦上。如今,碗碎,那一条弦,便也‘崩’然一下断了!
渐渐地,老妇人的身体,卷缩成一团,一个劲的不停颤抖着,怎么也压制不住!
宫玥戈眼底的那一丝杀气,慢慢的散去。刚才那一刹那,他看得清清楚楚,老妇人是要推开药碗的。否则,按着自己那一下,碗不该是碎裂在床沿,而是该直接扑向老妇人的身体。
小祈陵见自己没得吃了,便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迈开脚步,就向着宫玥戈的方向走去。
宫玥戈适时的快步走近,伸手扶住小祈陵,不让她踩到那些被羊奶溅湿的毛毯与那些碎裂的瓷片。垂眸,望着脚下的老妇人,冷漠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是月夫人!”
老妇人结结巴巴回道,声音,如玉片般薄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不敢抬一下。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死灰。
迅即,宫玥戈的黑眸,半眯了下来。帐内的空气,瞬间如冰般凝结。
小祈陵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变化,微微害怕。小小的身体,在宫玥戈的怀中,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宫玥戈低头望去,眸底的那一丝阴翳,已经消失不见,轻柔的抚了抚小祈陵的头,柔声道,“莫怕!”
小祈陵抬头望着宫玥戈的眼睛,片刻,恢复笑容。
另一边!
呼韩邪的母亲掀开帐帘,缓步从帐内走出来。一举一动间,都带着那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无形中,倒是有些不似草原女子的那一种风情!
同时,赫连廷亦从赫连丽的帐内走出来!
赫连廷环视了一圈后,向着呼韩邪的母亲走过去。右手置于左胸口一行礼,唤道,“月夫人!”
呼韩邪的母亲点了点头,对着赫连廷关心问道,“阿丽的身体,现在如何?”说着,抬步,越过赫连廷,向着他刚刚走出来的赫连丽的大帐走去。
赫连廷紧跟其后,道,“多谢夫人的关心,阿丽已经好多了!”
闻言,呼韩邪的母亲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话落,人已经站在了帐外。
赫连廷立即上前一步,伸手,掀开帐帘,请呼韩邪的母亲进去。
帐内,赫连丽的母亲在看到呼韩邪母亲的那一刻,快速迎上前来,对着呼韩邪的母亲行了一礼。
呼韩邪母亲笑容和蔼,示意不必多礼。继而,向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在床沿,缓缓落座,对着倚靠而坐的赫连丽问道,“阿丽,身体可好些了?”
赫连丽面色苍白,但精神以及微微好了一些,道,“多谢月夫人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呼韩邪母亲一笑,伸手,握住了赫连丽的手。而后,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赫连丽的手背,道,“可怜的孩子,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赫连丽闻言,一把反手握住了呼韩邪母亲的手。
刚才,在夜千陵离开后,赫连丽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那一个人,看他的样子,是不肯承认当日的事了,而他亦不肯娶她。如此,再僵持下去,只会让那一个人陷入绝境。
而这,并不是赫连丽想要看到的结果。
赫连丽思量再三,对着面前的呼韩邪母亲道,“月夫人,这一件事,算了!”
音落,立即怒了两人,也叹息了一人!而怒的其中一人,自然是爱女心切的赫连廷。至于,另一个,毋庸置疑就是呼韩邪的母亲了。
呼韩邪母亲握着赫连丽的手,猛然一紧。指尖,几乎要扣入赫连丽手掌的肌肤,眯了眼的道,“你再说一遍?”
赫连丽神色不变,道,“那一日,完全是我自愿的,怪不得他!如今,这一件事,我不想再提了。我也不想他娶我为妻,更不想你们再为我讨回什么公道!”
“阿丽,你……”
赫连廷顿时大步走上前来,怒容满面!
呼韩邪的母亲,一时间,双眼愈发眯起,但却是笑着安抚道,“一定是他们用什么威胁你了,对不对?阿丽,莫要怕,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们草原中的人,绝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月夫人,不是,他们没有……”
“阿丽,你身体还太过虚弱,好好地休息,其他的一切,不用管!”
呼韩邪母亲显然不想再听什么,打断赫连丽的话。随后,松开赫连丽的手,起身,就向着帐外走去。
赫连丽望着呼韩邪母亲的背影,就要开口说什么,但这时,一口气忽然上来,令她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地咳嗽了起来。待,缓回那一阵呼吸,帐内,哪里还有呼韩邪母亲与赫连廷的身影。
赫连丽的母亲,快步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赫连丽的背,又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夜千陵快步的跑回‘皇庭’!
呼韩邪母亲与赫连廷一道从赫连丽的帐内出来!
同时,不远处,宫玥戈掀开帘帐,一袭白衣,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之下!
几个人,一时间,呈现出三角的对立关系!
呼韩邪紧跟在夜千陵的身后返回‘皇庭’,目光,淡淡地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母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