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内,便只剩下夜千陵与浴桶中的司寇莞心两个人。
夜千陵当日在厢房中看到司寇莞心装睡时,便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所以,当初在宫府,才会有意的整她。如今,‘看’着她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同情。可,同情归同情,真正愿意出手救她还是因为司寇戎轩。
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接近司寇戎轩,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来到浴桶边,夜千陵按着顺序将药材一一放进去。
然后,再来到司寇莞心的身后,手,一寸寸抚摸上司寇莞心光洁的后背。指尖细长的银针,找准位置,准确无误的一一施下。
两个时辰后!
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满脸汗水的夜千陵站在门口处,让守在门外的宫女去将浴桶中的司寇莞心扶出来。
司寇戎轩与御医们也一直呆在门外,在宫女将司寇莞心扶出来安置好后,步进房间。
“公主如何?”
司寇戎轩从夜千陵的面前走过,对着夜千陵问道。
夜千陵侧了侧身,却是对着紧跟着司寇戎轩进来的御医们道,“御医,请过去为公主把脉。”
御医们看了一眼司寇戎轩,见他不说话,便纷纷越过夜千陵,向着床榻走去。每一个人,都轮流为床榻上的司寇莞心把了把脉。神色,皆由最开始的沉重转为难以置信,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床榻上的人,已经无生命危险,随时可以醒来!
司寇戎轩将御医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已知晓结果。顿时,对面前的女子,又是多看了一眼。平静的黑眸,暗藏着犀利的审视。
夜千陵坦然迎上司寇戎轩的目光,平凡的脸上,红唇微扬起的那一抹弧度,绽蔓开韶流珠光。
一刹那,即使是阅美无数的司寇戎轩,都是片刻的失神!
这时,有一名御医走上前来,对着夜千陵询问道,“姑娘,公主的生命已经脱离了危险,但那‘手’与‘脸’?”
御医问的,也正是夜千陵接下来正准备说的。道,“公主的脸,若是能够找到‘天山雪莲’,再配合其他草药制成药膏,涂在脸上,不出一月便可恢复。但那手,却已没有办法。”
“公主手腕上的骨头已经粉碎,若是无法医治放在那里,那日后,必定每日承受腐心之痛。”
“若是公主愿意,也可以‘去’了那一只手!”
夜千陵淡淡说着。确实,司寇莞心的手,也只有这样两个结果了。要么‘留着’,那么,日后必须每日承受非人的疼痛。要么‘去掉’,那么,势必非常的难看。
御医立即嘘了声,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立在一旁。
司寇戎轩略微想了想,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司寇莞心,道,“这一事件,等公主醒了,由公主自己决定!”
夜千陵听着,点了点头。
旋即,觉得这里已无自己什么事,于是,对着司寇戎轩拱了拱手,作势准备退下。
司寇戎轩望着夜千陵,从花园的初见,到此刻的医治好司寇莞心,他可不认为是什么‘巧合’。若是面前之人的目的,是想要接近他的话,那么,她的破绽也太多了。薄唇,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起了一丝兴趣,想要看看她究竟目的何在,道,“姑娘,朕刚才说了,你若是医治好了公主,重重有赏。不知,你想要什么奖励?”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那姑娘是想要朕食言么?”淡淡话语,却波荡开一股无形的压力。
夜千陵不觉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片刻,平静的道,“若是皇上执意要奖赏,那么,就请皇上赐奴婢一些金银珠宝吧!”
“姑娘,当真喜欢这些?”
夜千陵浅笑着点了点头,“自是喜欢!”
“那若是朕不仅赐你金银珠宝,还为你赎身,让你离开丞相府呢?”
“万万不可!”夜千陵急忙拒绝,神色明显微变!
司寇戎轩好整以暇的看着,不语。
夜千陵慢慢的缓和神色,道,“皇上,你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想要留着丞相府中,不想离开这里。”
“丞相府中可有姑娘特别眷恋的东西?令姑娘如此舍不得?不想离开?”
“这……”
夜千陵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神色为难,“皇上,请你不要问了。”
司寇戎轩将夜千陵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目光难测。从刚刚的几句对话中,越发觉得她有问题。这时,有太监来报,说是夜千语前来看望司寇莞心。
司寇戎轩立即吩咐太监让夜千语进来。
夜千语一袭如雪白衣,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侧面插着一支通体无暇的玉簪。玉簪顶部雕工精细的梅花,栩栩如生,为她那一张本就绝丽的容颜再增了一分亮色。对着司寇戎轩简单的行了一礼,语音柔和,似黄莺流转,煞是好听,“皇上,公主如何?”
“心儿没事,多谢夜姑娘关心。”
司寇戎轩微笑着说道。声音中,夜千陵明显的听出了一丝不一样。
夜千语轻轻地颔了颔首,旋即,为宫玥戈说起话来,“皇上,你莫要怪丞相。他当时,一定是气糊涂了,绝非故意伤害公主。昨夜,丞相可担心公主了。今日出城,着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临走之时,还再三的嘱咐我一定要前来看望看望公主。”
司寇戎轩听完后,薄唇,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夜千语此话纯属假话,“夜姑娘,你探望心儿是假,为丞相说情才是真吧!”
夜千语笑着否认,“皇上,我确实是过来看望公主的。”
夜千陵站在一侧,似乎已经被人忽略了。虽然,看不见夜千语的神色,但是,从言谈之中,夜千陵却也知道,她俨然就是另一个自己。风攸在她的身上,绝对费了不少心思。难怪,难怪慕容尘当初会没有认出来。而宫玥戈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想来,应该是因为后背上的那一个纹身吧!
夜千语与司寇戎轩两个人,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之后,夜千语迈步向着床榻走去,在床沿坐下,静静的看了一会床榻上还没有醒来的司寇莞心。侧脸的轮廓,看不清她掩藏住的那一半神色。
片刻,夜千语起身,再来到司寇戎轩的面前,道,“皇上,我已经让人备下了午餐,不知你……?”
司寇戎轩看了看门外,抬步走出去,顺道叫上了夜千陵,“姑娘,你也一起吧!”
夜千语听此言,这才自进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夜千陵,心中,诧异不已。而夜千陵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的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引起司寇戎轩的注意与怀疑。一切,与预计的一样!
夜千语没觉得面前之人有什么特别,收回视线,向着屋外走去。
夜千陵走在最后!
等一干人都出去后,屋内的御医们可都忍不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呼吸间,都忽然通畅了不少。
凉亭之中!
司寇戎轩与夜千语,还有夜千陵三个人一起坐下,分居三个方向。
一行婢女,依次将丰盛的饭菜送上来。
那在微风中飘散开来的香味,顿时引起人食欲大动。
司寇戎轩体贴的为夜千语夹了菜,音声柔和,“夜姑娘,多吃一点!”
夜千语柔声细语,道了一声‘谢’。
夜千陵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吃着。心中,微微思忖。夜千语呆在丞相府,身份是宫玥戈的夫人,司寇戎轩再怎么样也得称一声‘宫夫人’吧?但好像,他一直只唤‘夜姑娘’!对夜千语的温柔,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而她虽看不见,却听得出来。
一顿饭,在司寇戎轩与夜千语的互动和夜千陵的安静中过去!
饭后!
夜千语优雅起身,抬步离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亭子内便只剩下夜千陵与司寇戎轩两个人!
司寇戎轩微笑着看着夜千语离去的背影,待转回头来望着夜千陵时,却是面色倏然一冷。前后,简直是天差地别,“你到底是谁?接近朕,究竟有什么目的!”
夜千陵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没想到司寇戎轩会这么快就挑破。看来,自己是高估司寇戎轩了。心中,这般想着,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神色,平静如常,不起什么变化,道,“皇上,奴婢不知你究竟在说什么。”
“之前,在花园中与你合演了那一出戏的婢女,与你情同姐妹,一同进入丞相府。试问,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竟岂会有如此高深的医术,甚至,远超过了宫内的御医?一个婢女行礼,可有如你一般?饮食举止间,分明有良好的教养!你说,你究竟哪一点像一个婢女?”这般说着的时候,司寇戎轩忽然想起,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那一次打翻了他碗筷的那一个人么?
“皇上果然观察细微!”
夜千陵静静听晚后,赞许一声,没有否认。
司寇戎轩对于这样的赞许不置可否,冷声再问,“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千陵微微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在想着该怎么回答。道,“皇上,你听说过‘陵公子’这个人么?”
司寇戎轩一怔,那一个人,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自‘锡城’外的峡谷一战后,那人便了无音讯,再没有人见过他。他,一战成名,成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背叛了‘风国’。
关于那一件事,司寇戎轩在宫玥戈回来后,曾多次询问过宫玥戈,但他都是一语带过!
一时间,弄不明白面前之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一个人来!
“我是‘陵公子’的未婚妻!”
对上司寇戎轩那疑惑怀疑的目光,夜千陵唇角微勾,淡言说道。
司寇戎轩霎时一皱眉,神色中,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语出锐利,“你是他的未婚妻?可有什么证据?”
夜千陵缓慢的站起身来,转了一个身,面对着亭子外的梅林,负手而立。半响,才开口道,“‘陵公子’一心效忠风国,可是,宫玥戈却挑拨离间,害得他一世英名尽毁。并且,还害得‘风帝’误会他,如今,都还在全天下的缉拿他。此仇,焉能不报?”
说这些话的时候,夜千陵的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一股浓重的恨意!
司寇戎轩抬头望去,此刻,背对着自己而站的女子,那笔直的身躯、那一身简素白衣掩不住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淡雅出尘气质。然那气质中,却又融合了世俗的仇恨。两种,本截然矛盾的气质,本不该同时出现,但却在她身上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很是特别,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为之矗足!
也令司寇戎轩的目光,第一次在一个平凡至极的人身上久久停留,怎么也移不开!
夜千陵‘望’着亭外的梅林,脸庞,沐浴在阳光与清风之中,继续道,“‘陵公子’如今,身受重伤,到处躲避着‘风帝’的缉拿。而我,作为他的未婚妻,自然要为他报这一个仇。所以,我便带着我的婢女小芝,混进丞相府,目的,就是为了借机杀了宫玥戈。”
司寇戎轩闻言,淡启声音,“宫玥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杀的!”
夜千陵点头,“皇上说得是。进府的这一段时间,我一直找不到任何的机会。此次,听说宫玥戈竟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一心爱慕他的公主。我作为一个旁人,都有些看不过去。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才会想要出手救公主。而之所以演了之前那一出戏,就是怕皇上不相信我的医术。”
“就只是这样?”
司寇戎轩挑了挑眉,淡淡反问。
夜千陵转过身来,对上司寇戎轩的目光,“当然不是。除了救公主,我还希望能与皇上合作。”
“你要杀宫玥戈,而朕,却需要他的帮助。你觉得,朕该不该除了你这个危害‘闾国’大臣的人?”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却甚是柔和。
“皇上,依靠别人总没有依靠自己来得更让自己放心!”
“姑娘的意思是……”
“皇上是聪明人,何须问得如此明白!”
司寇戎轩心中,自然清楚。处处依靠宫玥戈,不如夺了他手中的权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届时,堂堂的一国皇帝又何须再看人脸色,让天下人笑话?只是,宫玥戈此人,又岂是那般好对付的?
“姑娘,你可有信心?”
“我说大话,想必皇上也不会信。我只想说,我与‘陵公子’师出同门,我乃是他的师妹!”
“原来,竟还是青梅竹马!”司寇戎轩淡淡的笑了笑。
这时,有一道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一名小太监,神色激动,“皇上,公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