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着未来的风
窃思量许是你鼓动
我前后望见清空
盼你与我一道彩虹
也许
你画笔悬在穹窿
——iris du
珍卿写得愁肠百转,写诗的纸猛被拿走。她霍然站起来,从座位上走下几步,想追上再次乱拿东西的施先生。
全班同学见鬼似的看她,珍卿握拳瞪着施先生,解释说自己以为下课了,忍了又忍才回到座位。
等这节国文课结束,珍卿顾不得跟朋友说话,赶紧跑到施先生的公事房。她进去的时候,正见施先生把纸锁进抽屉。
施先生态度郑重,放轻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珍卿眼风往抽屉那扫,施先生合着十指,轻笑说:
“我作为先生,作为朋友,都不能还你。你以后再这样,我要请你的家长来。”
这时有人进来了,珍卿努嘴瞪眼,跺跺脚跑出公事房。
施先生扯扯嘴角,但他笑不出来。他不由思量,思量她是写给谁的,凭她刚才的态度,大约不会是给他的。
写开第一首love letter,珍卿后面就下笔如有神,压根没心思认真听讲,总在脑海里斟酌词句,有空的时候录下来,一天内写了十封love letter.
珍卿决定,必须树立破斧沉舟的决心。
珍卿的写作经验是,用最平白朴真的语言,才能写出最真挚深浓的情意。最后一节国文课上,她再一次灵感迸发,写又一首白话诗,叫《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施先生讲了半篇《北冥有鱼》。等到下课先生走人,熊楚行叫珍卿好几声,她才醒过神来。
乐妍帮珍卿收东西,很忧心地说:“你这两天怎么了?动不动神情恍惚,还这么大的黑眼圈,是不是失眠了?我用的袪眼袋霜,特别好用,我明天给你带一瓶。好不好?”
米月笑嘻嘻地说:“现在不要讲什么霜,刚才上课,施先生一直不怀好意地看珍卿。珍卿,你先想好怎么对付他吧。”
裴俊瞩在那嗤笑:“不会就别乱用成语,‘不怀好意’不该用在施先生身上,施先生那叫‘恨铁不成钢’。珍卿,你有点准备吧。”
珍卿讪讪地不好意思,她打死也不会讲实情的。
珍卿收拾好东西,又在心里暗暗鼓舞士气,今天必须有个决断再拖下去她就女乌龟。
这时有同学在门口喊:“杜珍卿,施先生叫你去。”
施先生确实恨铁不成钢,没啥表情地问:“你到底爱上谁了,这么神魂颠倒?”
珍卿避重就轻地说:“我没有影响功课。”
施先生眼里有点失望:“你的作文和日记,没有从前用心了。”
珍卿低下倔强的头,塌着肩膀叹气:“先生,我晓得我不对,给我两天,呃,三天时间,我一定调整好自己。”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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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说好了我来表白
这两天时间, 三哥还是整天东奔西走,住在楚州路也是早出晚归。
今天难得下午有空,特意来接珍卿下学, 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
他站在校门口,点了一枝烟, 借以驱散精神的疲惫。
过一会儿, 见校内有两个人影晃动, 定睛一看是小妹, 还有她的国文先生, 他记得此人是姓施的。
在袅袅的浮烟中,他看见那位施先生,把手搁在小妹肩上, 停留了一阵时间,而小妹垂着脑袋,在施先生面前似屈了理, 也似乎有些沮丧。
陆浩云指头弹一下烟灰, 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烟烧红好大一截,猩红的烟灰向下落。
一旁的校工走过来, 看他神情不大好惹, 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你接哪班的学生, 我帮你进去问问?”
他还没有答什么, 就见那施先生把一张纸递给珍卿, 她提着包袋没精打采地向外走, 一看见站门口的三哥, 拽着书包袋子小跑过来。
校工自觉地退走。
珍卿又在暗暗下决心, 碰巧三哥今天这么早下班,老天爷给的机会。
在车上不方便做什么,她打算回家先不回房,必须把这一捆子love letter,亲手交到三哥的手上。
一定,必胜!!!
珍卿暗戳戳留意三哥,他眼睛瞅着前面,情绪不太高的样子,珍卿小心问:“三哥,你很累吗?晚上还出去吗?”
三哥把手放她肩上,无声地看着她,忍耐半天终究没问,扯扯嘴角说:
“我需要休息,今天不出去。”
珍卿忐忑又雀跃,默默给自己打气。
他们两人之间,难得有这么静默的时候。
陆浩云看珍卿凝视窗外,似在注意地看什么,见刚错过她钟爱的卤肉铺子,他叫徐师傅停下车,他跟珍卿说去买些牛肉牛肚儿来。
三哥麻利地下车过马路,珍卿透着窗子看他,一回头,见三哥的公文包躺在她手边,那么无辜纯良的公文包。
陆浩云打开车门时,正瞅见珍卿的手,放在他公文包的搭扣上。他觉得这情景很怪:“怎么了?”
珍卿紧张地收回手,眼神飘忽地说:“没啥,就是这包的搭扣,真巧妙……挺有意思……我瞅瞅……”
陆浩云感到什么不对,不过一切可以回家再问。
珍卿有种憧憬式的紧张,她难免对三哥的包格外在意。她像是把一颗鲜红的心,放进他的公文包里,她希望它被郑重地对待,温柔地呵护。
陆三哥一回到杜宅,金妈就迎上来说有加急电报。因为要用三少爷的印章,人家邮差一直等着。
珍卿看三哥把包放沙发上,特别随意的姿态。
她坐在台阶上按胸口,紧张得像要疯了,不能设想三哥读信的画面,许多激越的情绪降临她,她觉得快要失控了。
她决定先回房间写作业,等三哥看完了信,也许他们要说一晚上的话,也许——她会心情很糟糕,都不可能好好写作业了。
心不在焉的她,没注意到杜太爷不在家,也没注意到三哥也跟上来。
珍卿拿出包袋里的东西,有一张纸掉在地上,三哥顺手捡起来,打开纸看见两行字:
我遇见你的心情,
像脑畔奏一阵天音
……
珍卿看三哥没打开的包,这首诗的初版被施先生收,但后来她重新誊写一遍,也夹在那一捆子信件里。
三哥看得很专注,珍卿惴惴地观察他,发现他没什么表情,脸上浮着倦意和淡漠,看完淡淡地看着珍卿,但神情似乎感兴趣:“是写给谁的?”
忽然金妈在外面喊:“三少爷,太太的电话,说有极要紧的事!”
三哥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珍卿伸长手“唉”一声,三哥的大长腿捣得可真快,半分钟就从三楼下到一楼,跟叫鬼撵了似的。
珍卿就想说十二个字:“就是写给你的,包里还有很多。”
可金妈杵在那莫名看她,她简直没法说话。
珍卿心里七上八下,作业也没心情做了,人生的机遇也许只在一线。谢董事长又有事劳烦三哥,他可别是又要出差,乖乖诶!
珍卿在房间转磨似的,待了有一刻钟,忽然噔噔噔跑到二楼敲三哥的门,胖妈端着热水正要上三楼,看见珍卿赶紧说:
“五小姐,三少爷还在楼下讲电话。”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胖妈诧异的目光中,珍卿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昏头胀脑地回到三层阁楼。
胖妈在她身后紧追着,问她到底怎么了,什么事急着找三少爷呢。
珍卿一下扑到床上,默默地趴一会,冷不丁握拳捶床,然后又叫唤着乱踢蹬腿,再然后就满床打滚儿。
胖妈想她这弄什么妖,没等她问出什么,杜太爷在外面敲门:“珍卿,有事给你说,我进了。”
说着老头儿推门就进,珍卿赶紧跳下床,理一理衣服头发。
杜太爷八字步踩进来,吭哧咳两声,瞅着杵在旁边的胖妈,胖妈心领神会地出去。
珍卿这会心烦意乱,这老头儿瞅她一阵,眼神又四处乱飘一阵,支吾半天才说:
“今天,我跟你后妈通气,你后妈没啥意见。你跟浩云的事,你后妈也应承了,末啥意见。我看这婚事就能定下了。”
实际谢董事长的意思,一定要孩子们愿意才行,她不同意包办婚姻。不过杜太爷觉着,这是无聊的场面话,珍卿和浩云早看对眼儿,他这一对陈年的火眼金睛,准保不会瞧错。
正漫不经心揉衣角的珍卿,嘴撑得能塞鸡蛋:“啥玩意儿!……”
她仿佛挨了一记雷劈,脑袋里半天都是白光,语言系统完全丧失功能。
片刻后,一股股强烈的怒气,席卷了她的身心,她暴跳如雷:
“祖父!你咋能这样?!你咋能这样?!你咋还是这样?!”
三个暴烈的反问句,震得杜太爷心惊胆战。
珍卿像个狂化的小暴龙,一跃跳到她床铺上,她站在床上的暴怒模样,让杜太爷想起睢县潘家提亲的情景。
那时候珍卿站在房顶上,也像这样掐腰瞪眼,三言两语把一桩好亲事搅和没了。
杜太爷下意识犯怂,但这回的亲事他咂摸很久,除了她三哥岁数大点,这婚事是五角俱全,再好没有,不能由着妮儿的性子闹稀塌了。
杜太爷叫珍卿“别嚷”,然后从家世、相貌、财力、品性等方面,把三哥夸成上上上佳的金龟婿。
珍卿暴躁地按着脑袋,似哭似笑地吼道:“你咋说该跟我说一声!你不吭不嗯的,先跟后妈说了,你这办的啥事情!”